窗戶紙一旦被捅破, 就再也恢復不了原狀,除非重新再換一張。
“爸爸有冠心病,媽媽身體也不好, 你最好保持沉默, 先什么也不要說, 至于你媽媽那邊, 你也先壓一壓, 緩緩再說吧!”
周雋青低聲鄭重地淳淳告誡,宣薇眉頭深鎖,整個人略顯呆滯, 麻木地點點頭。
經過這次談話后周雋青破天荒沒有再次失蹤,只是又一聲不吭地搬進了書房, 再沒有進臥室半步。也許是因為宣薇的腳不方便, 他怕阿姨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孩子, 也有可能的確是他忙碌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了,想多陪陪孩子盡盡責任, 他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但是他現在越來越沉默,以前澄澈的目光也越來越憂郁,眉眼里都浸染著淡淡的憂色.
孩子醒了,他就陪他熱熱鬧鬧地玩, 動靜乒乒兵兵鬧得十里外都能聽見, 有時候他也拿著本彩色的圖畫書和周浩霖爬在地板上竊竊私語地說著悄悄話, 其實大都是他一個人在說, 孩子睜著一雙天真的圓溜溜的和他媽媽一模一樣的大眼睛饒有興趣地聽著。
孩子睡著了, 周雋青就獨自一人在書房里關上門想靜靜心看看書,可是那些書他這些天一個字也沒看得進去, 其實他這些天心如刀絞,痛苦極了,暗自也在苦苦思索著怎樣才能避免家里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不過他也很了解,宣薇貌似平和下的骨子里的那份孩子氣的執拗和任性,只要他流露出一丁點想留住她的意思,只會將她推得更遠,所以他只好態度明朗地松口讓她走,只有這樣,她反而會疑惑,會反思,會遲疑!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象是在賭博,他在豪賭她的良知還有孩子在她心頭的份量重抑或還是天平那一邊對安冬的感情深,他心里暗暗乞求老天,希望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在屋子里進進出出的時候,有時候一家人難免還會碰到,每當這時候,宣薇總是低著頭,一副憋著氣小心翼翼的驚弓之鳥的摸樣,有時候她若有所思,有時候她又茫然四顧,象是生活在別人家的屋檐下似的。而他,也總是盡量不和她眼神接觸,但是又抑制不住的窺探緊張,表情也糾結復雜,叵測莫深。
秋,已經很深了,金桂銀桂濃郁的幽香再也無跡可尋。門前的青磚路上落滿了榕樹,樟樹繁重凋零的葉子,一片衰黃,人踩上去發出細碎的簌簌的聲響。雨意開始來臨,空氣里氤氳濕潤都是茫茫的霧氣。
宣薇這些天開始一個柜子一個柜子收拾換季的衣物,周雋青的衣物幾乎不要她收拾,他自己向來弄得妥妥帖帖,干干凈凈,只要幫他熨好掛起來就行了。她主要的任務是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再把孩子和自己的衣服洗好歸好類,好多用不著的衣服她都送給了趙阿姨。
宣薇開始覺得自己的處境尷尬,她已經悄悄地委托房產中介在公司附近暫時幫她找套房子。她想著等出國一回來就先搬出去,至于安冬,她心里一痛,這幾天來,她如同坐在火山口煎熬著,一直處于極度驚慌之中,還沒來得及想他以及后面該怎么辦,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己那份工作,還有幾個做了很多年的客戶她都很舍不得,最舍不得的還是周浩霖,但是她不敢再觸及這個話題,她害怕再次看到周雋青那要殺死人的又異常凄涼的目光。
她矛盾糾結的同時,也不敢對安冬說太多,每次看到安冬發過來的短信息都匆匆刪掉,即使回復也是三言兩語,言簡意賅。
陳安冬漸漸感覺風向不對,于是又約她出來倆人匆匆見了一面,安冬蹙著眉頭說他有事要先過去一趟,多倫多那邊的朋友說房主催著他過去看看房子。多倫多是個貿易城市,那邊和美國很近,做生意比較好做。也可以為將來二度移民去美做好準備,不過他說還是想聽聽宣薇的意見,宣薇沉思了一會建議他先過去,同時把這邊房子也掛個賣盤,安冬頷首同意,他問起宣薇最近什么狀況了,宣薇低頭捂著杯子半天都黯然不語,
“實在不行,我約雋青出來談談?“安冬試探焦灼的口氣?
宣薇眼神茫然驚恐,頭開始搖得象個撥浪鼓。
安冬的眼睛里突然呈現出很失望很寥落的顏色。有點象下雨天的泥地,潮濕而泥濘。“嗯,那我先過去看看,剛好你不是也要去開會嘛,你自己多保重!有時間再細想想!”
那天晚上周雋青上樓時看到宣薇正從樓梯的儲藏室往外艱難地拖比她人還要大的拉桿行李箱時,他眉頭微皺,疾步上前,厲聲喝道“你想干嘛?”
他一把奪過她的拉桿,冷冷地豎起兩道濃眉,他痛斷肝腸地看著她,那痛恨又憂心的眼光就象一個長者智者看著一個無知墮落的年輕人正在緩緩滑向深淵又無力阻止一樣。
宣薇那只傷腳剛復員,也使不上力氣,嚇得手一抖,差點一屁股攤倒在地上,她低頭看了看灑落在地上的一些衣服,膽怯地說,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沒有要走。。。。。我只是明天去公司,我要過去整理一些開會要用的樣品。”
周雋青楞了楞,豎起來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來,表情頓時輕松下來,又恢復了那風清云淡的沉靜摸樣。
“哦?”他低低地用了一個升調,“那明天我送你過去吧!這雨水天氣不好叫車!“他手斜插進褲兜里,站在那里表情淡淡及不自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