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變暖,風煙離開的月余,漣漪忙碌于花滿樓的生意,過的還算充實。雖然常為出征在外的風煙擔憂,但有司馬睿隨行,通過“明月堂”的消息鏈,每隔幾天便能收到前線的消息,亦與風煙保持著通信聯系。
大軍經過將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即將離開乾朝邊界向柔然進發。這段時間,風煙將柔然的地形和局勢變化在信中詳細講給漣漪,和她共同探討進軍策略和軍力部署。漣漪亦將她的一些想法和戰略戰術寫在信箋之中,供他參考。閑暇時,他也會講些沿途的風土人情和見聞給她聽,漣漪亦會和他說起平日趣事。雖然兩人相隔千里之遙,卻仿佛沒有分開過。
畫滿樓最近生意極好,算的上是賓客如云,門庭若市,經過上次李顯揚一鬧,花滿樓在乾都的根基更加穩固,再無宵小敢來鬧事,這個結果是漣漪始料未及的。只因李顯揚是六殿下的人,而其它商鋪也極有眼色,見了這個陣勢,雖不知花滿樓有何背景,也都收斂起來,不敢前來惹事,怕一不小心得罪權貴,落得慘淡收場。
漣漪也曾和風笛提過幾次,不知是該怪李顯揚,還是該感激他,這樣一來歪打正著的,他到幫了她一個忙。偶爾開玩笑時,她也提到,這次的事情過去便罷了,商場的傾軋再正常不過,讓風笛不要再去苛責。
這段日子也讓漣漪有時間沉淀和思慮如何提高花滿樓的盈利,做為兵部侍郎的女兒,雖比不得皇親國戚,好歹也衣食無憂,但了解和管理“明月堂”的時間越長,越會慢慢發現,“明月堂”的體系過于龐大,各部分散,人員龐雜,運作起來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簡單。漣漪隱隱覺得雖然“明月堂”現在運轉正常,盈利頗豐,但若有一日在某個環節上出了疏漏,手頭無足夠周轉資金,恐會度日維艱。做為一個好的領導者和管理者,目光遠大,居安思危,早做籌謀,方為上策。
“飛鴻”包間中,漣漪和風笛對桌而坐,桌上擺著一壺清茶和各色點心,有蜜桃酥,鳳梨酥和金絲蜜棗,正是“聚賢樓”最新推出的幾款暢銷茶點,漣漪抬手用銀筷夾了幾塊放到風笛面前,容色中掩不住的溫柔淺笑,“如今能在花滿樓吃到‘聚賢樓’的點心,大哥是何感想?可曾覺得搶了你的生意?”
天笛面色微愣,想不到她會如此說,復而對上她狡黠調皮的眸子,劍眉微挑,道:“此話又是從何說起?”
“若是‘聚賢樓’和你名下任何一家歌舞坊聯合起來,收效絕對不會差,而你卻堅持和花滿樓合作下去,現下雖是雙方互贏的局面,我卻從中受益頗多。換個角度看,是我搶了你的生意呢。”漣漪長睫微閃,留下靈動纖細的剪影,俏皮的容色中透出幾分真誠。
這段時間以來,漣漪想出增加花滿樓盈利的方法,就是和聚賢樓合作,讓聚賢樓的各色暢銷食品可以進入花滿樓銷售,這樣既增加了聚賢樓的銷量,也大大提高了那些會享受的貴族們來花滿樓的興致。用現代的話說,便是一站式的服務理念。她讓手下人做了很多促銷的單子,比如說在花滿樓消費時,可以得到一張去聚賢樓消費優惠的憑證,在聚賢樓亦如是。如此一來,兩家的生意互相照應,聚賢樓是老字號,花滿樓是后起之秀,在坊間,立時名聲大振,不少的朝中大員或是皇親國戚都把花滿樓做為了日常消遣的必備場所之一。
“這個主意本是你出的,我從中獲利頗多,沒什么好抱怨的。你不是也常說我們是知己好友么,錢財乃身外之物,我何曾在意過!只是明月堂讓你獨自支撐,卻是頗多辛苦之處,難為你這么費勁心力,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你為何要做這個堂主,除了為慕容侍郎的案子,這對你來說到底有何意義?”風笛微皺眉頭,有些擔憂的看著漣漪,心中泛起淡淡的心疼,為她這段日子的勞心勞力。
漣漪嘴角牽起笑意,有些無奈,半響嘆了口氣方道:“你問我為何?其實我也說不清楚,我既沒有經商發跡的雄心壯志,也不曾想做出什么驚人的壯舉,只是有些事情攤到面前,不能拂袖旁觀罷了。既然答應了做這個堂主,便要兢兢業業,有始有終。堂里這些年來,兄弟們的日子雖然過得不錯,但那些年老體衰的,我卻不忍心棄之不管,一輩子為了明月堂,忠心耿耿,若是讓他們及家人老無所依,生活無靠,我到不如不做這個堂主,眼不見為凈的好。我所有的籌謀都是為了這些,我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知道精神力量的重要,讓堂中兄弟們知道為明月堂盡心辦事,堂中斷斷不會虧待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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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你是與眾不同的,只是不知在你心中還有這些溝壑,明月堂雖體系龐大,但依我看,在你手中卻是游刃有余的,你的眼光和見識,不比那些王公大臣差,只怕他們有些人靠著祖上庇護,做起事情來還不如你想的周全?!憋L笛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柔美的面容,美目中映著盈盈水光,美到了極致,而那種美能輕易滲透到心底,不自覺間便已深陷,無法自拔,在那絕色姿容下隱藏的玲瓏剔透心,卻令人由衷敬佩起來。
漣漪莞爾一笑,“誰說我有這么厲害,還不是趕鴨子上架,不成也要拉出來溜溜?!?
“堂主,六殿下!”秦風走了進來,朝漣漪和風笛深施一禮。
“何事?”漣漪抬首以詢。
“玄武使趙延求見堂主!”秦風垂首答道。
“趙延?!”漣漪有些詫異,明月堂四使中,只有玄武使趙延,因負責分堂管理,諸事纏身,才未到乾都與她謀面,今日忽然到訪,不知所謂何事,“讓他來這里見我!”
秦風額首答應,轉身向外走去。
風笛見狀起身,道:“你們堂中事務,我還是回避一下的好。”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風笛雖是皇子,卻頗有見識,他雖和漣漪交好,但于明月堂來說仍是個外人,就算她不介意,不代表明月堂中眾人也如此認為,以他們的交情,她自然不能說出讓他回避的話,但他明白個中的道理,不想讓她為難。
“大哥,不如在其它雅間稍坐,看看歌舞,我隨后便去找你?!睗i漪有些抱憾的道,亦明白他的苦心,并未多加挽留。趙延此來,定有極為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不會擅離職守,她確不好過分徇私,讓風笛留在房中。
“玄武使趙延,見過堂主!”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跨入門檻,在見到漣漪時單膝跪地行禮。
“玄武使不用客氣,都是自己人。”漣漪上前托起趙延的身形,打量起面前的人,一身玄色長衫,面目俊秀,神色間恭敬之極,但仍掩不了一身傲骨,那玄色衣衫似冬日里一株紅梅,傲然于風雪之中。漣漪雖和他是第一次見面,但已從眾人口中得知此人是明月堂的核心靈魂人物之一,和司馬睿不分軒輊。在明月堂總部司馬睿有著自堂主以下最廣泛的號召力和影響力,而在明月堂分布在華夏九州的各個分部來說,趙延的地位也是無可比擬的。
漣漪見趙延落座,方道:“玄武使,此來不知是為何事?可是堂中分部出了棘手的問題?”
趙延拱手道:“未經堂主吩咐便擅自離開,請堂主恕屬下擅專之罪!”
漣漪清媚的眼光流轉,朱唇微微拉起弧度,淺笑道:“玄武使不必如此,明月堂雖說向來堂規嚴謹,但以我對你的了解,這些年來,各分堂的事務皆由你一手操持,頗為辛苦,若不是有緊要的事情,你必不會如此。”
趙延只覺眼前炫目的流彩奪人耳目,俱來自面前的女子,抬首,展顏,淺笑,一舉一動都牽人心弦,早聽說新任堂主是人間絕色,卻沒想一見之下,還是被那清麗的容光所懾。聽到漣漪問話,忙收斂心神,道:“屬下,此來并非是分部出了狀況,是授司馬先生所托,有事要轉告堂主!”
“司馬睿?!”
“司馬先生,托我將此物交予堂主。”趙延言語間,從懷中捧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漣漪接過,輕輕開啟,見里面有一方晶瑩剔透的翡翠印章,印章雖小,卻極為精致,通體色澤清透,入手溫潤,章底雋永的刻著四個字“殷明月印”。印章下面是一本有些泛黃的手抄本和一串冰藍晶石。
“這是?!”漣漪秀眉一挑,抬首以詢。
“這是前朝公主的印章和手串,這手抄本上記載著公主的身世和前朝顛覆的始末,還有明月堂這些年來的隱秘?!壁w延解釋道。
漣漪不知道司馬睿為何會拿這些東西給她,而明月堂和那叫殷明月的公主又有怎樣的淵源,纖手撫過那章上的刻痕,清明的眸光直射趙延,等待他繼續下去。
“這就牽扯到了明月堂的歷史,眾人都以為明月堂只是個江湖幫派,卻不知明月堂其實是前朝公主創立的,這背后隱藏的秘密,在堂中也只有寥寥數人知曉?!?
趙延緩緩道來,見漣漪的眸色又深了幾分,似是在沉思,繼續道:“其實明月堂推及起來,創始人是殷朝皇上最小的女兒殷明月,那些年殷朝政治廢弛,百姓困于水火,早有頹敗之象,明月公主見皇上廢弛朝政,以至于叛軍兵臨城下方匆忙抵抗,便知道殷朝氣數不久已。于愁思之中聯系了朝中的權臣方畢華,經多方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明月堂。而明月堂創立的初衷是想集結一股力量和乾朝抗衡,尋找機會顛覆乾朝而復殷。”
“那結果自然是沒有成功了,要不也不會有乾朝今日的盛世大治。這些為何在我接任堂主之時不說,而在現在告訴我!”漣漪沉靜的容色中不辨喜怒,但心中頗為不平,聲音難免有些凌厲。政治漩渦里的利害關系,豈是一時半刻能說的清,前朝余孽這個大帽子扣在頭上,是顆□□,司馬睿畫了個圈子,她便跳了進來,隱隱有了被騙的感覺。
女子的眸光中似有一道寒芒閃過,不偏不倚直射心底,在那樣透徹目光的注視下,任何東西都無法再隱瞞,這事情來的確是太過突兀,漣漪現在的反應,早在趙延意料之中,但看她依舊沉穩鎮定,只是用目光相詢,他垂首肅然道:“堂主莫怪!本來司馬先生是想將真相掩下的,畢竟明月公主去世前的那段時間里,已將世事看透,她曾說:乾朝開國雖然兇殘暴虐,血流無數,但不得不承認乾朝統治者較之殷朝她那位皇兄要英明神武的多,至少百姓住有其所,耕有其田。天命如此,若是她非要反其道行之,確是有違天道,圖造殺戮。司馬先生亦不愿堂主背負這樣的重擔,所以才一直遲遲未言?!?
“那既如此,為何今日又要你特意跑一趟,告于我知!”
“一來,明月公主的遺物一直由我保管,二來,司馬先生隨二殿下出征,照目前的行軍速度和戰略打法來看,恐戰事非短期內可以結束,秘密可以隱瞞,但這其下掩蓋的明月堂實力卻不能不讓堂主了解,以免這段時間堂中出現什么意外,可以應急而動?!壁w延講到此處,微頓,抬頭打量漣漪的容色。
“玄武使,有話請講吧!既已如此,我怪責你們,已并無太大意義,你便直言不諱,我再做計較?!睗i漪看出趙延的擔憂,讓他放寬心。
“是!那串冰藍珠串是明月堂潛伏勢力的權令,那年明月公主曾和堂中在華夏九州的各個勢力約定,他日一旦起義,便已此珠串為號,掐斷串珠分予各方勢力,以此為憑聚眾發動起義。而如今雖多年耗損,各方勢力大大減弱,但亦有忠勇堅定的部眾隱于市井之間,關鍵時刻尚有可用。”
漣漪沉吟未語,半響抬起晶瑩的長睫,清麗的眸光一閃道:“司馬睿是否有事瞞我?!難道是戰事有所阻礙,否則這些我任堂主之時不說,偏偏這時匆忙讓你趕來和我說這些?”
“屬下不敢欺瞞堂主,前方戰事尚算平穩,只是司馬先生覺得此戰并不會如此簡單,雖未有確切消息,但仍能感覺到柔然周邊幾個小國,有了蠢蠢欲動的趨勢,才不得不防,明月堂百年基業,又加上堂主與二殿下私交,防患于未然才是長久之計!”趙延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