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 大理舉國歡慶,段其鄭迎娶皇貴妃的典禮鬧得整個大理都紛紛揚揚起來,民間傳言頗多, 有的說這位娘娘是皇上游歷時結(jié)識的, 兩人感情深厚, 喜結(jié)連理;也有說這位娘娘是朝中某位高官的私生女, 和皇上自小結(jié)識, 只是礙于身份,才對外宣告娘娘乃民間女子。
大紅嫁衣穿在漣漪身上,分外耀眼, 各種玲瓏配飾,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襯托出她高華氣質(zhì)和出塵容色。她素顏本就出塵脫俗, 此刻在巧手女官的打扮下, 更勝往日。她在女官們滿口的贊譽聲中,度過頗為漫長的早上, 看著鏡中自己的容色,長長睫毛的剪影下,并不是喜悅,而是在平靜中透出的淡淡哀傷。
嫣然在旁,看到她的神色, 上前一步勸道:“姐姐!事已至此, 只能放寬心了!”
漣漪轉(zhuǎn)首, 望著她, 淡淡笑著, 輕輕搖頭,伸手拖起及地禮服, 坐在長案旁,“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事事難料,只是嫣然要一直陪著我,才不會孤單。”
大理皇城之中,從后宮到前朝皆裝飾一新,紅色番蓮花組成的花海,從后宮一路延伸到前朝,絢爛繁復,讓人心升向往。漣漪緩步走在花海之中,身后是一眾宮女和女官,四個長相清秀婀娜的宮女幫漣漪拖著長長的裙擺,遠處望去,自成一卷華貴秀麗的仕女圖,而漣漪做為今天的女主角,無論舉手投足或妝扮上都無可挑剔,不知招來后宮多少女眷的艷羨和恭維。
一路之上漣漪對各種眼光,泰然處之,眾人皆驚訝于她的平靜,成為大理國最尊貴的女人,還能這般平靜的的確不多,也有人覺得她心機深沉,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虜獲皇上的心,可是她們不知她本無心,自然不會動心。
段其鄭一身絳紅色禮服,頭戴絳珠冠,華貴無比,氣勢非凡,他本就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英挺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寶藍色的眸子讓整個人散發(fā)出與眾不同的致命魅惑,邪魅的笑容中幾分肆意,幾分滿不在乎的放縱灑脫。如今身為帝王的他,更多了讓人仰望的氣勢和睥睨天下的決心,一身特意設計過的禮服,將他的身形映得更加修長,站在花海盡頭,望著漣漪一眾人等走近,展開溫柔的笑顏,眸光中煥發(fā)出奪人神采,任何人只需一眼便能輕易看出他眼中的情緒似洶涌海浪,翻滾不息。
漣漪仰首遇到段其鄭的目光,熱烈的射來,心中冷笑起來,他做戲的功夫的確厲害,眾目睽睽之下,若不是早有約定,她幾乎誤以為那眼神中蘊含的是似海深情。
漣漪容色淡淡,微微側(cè)臉,避開他灼人的目光,平靜的走到他身前,嬌羞一笑,輕輕將手放入他伸出的手里,他俯身看向她,露出似海般寬容的笑意,雖然肆意,魅惑,卻真摯誠懇。
兩人同坐一車,行了不久,車攆在大正殿前停下,段其鄭率先下車,探臂攬住正在女官攙扶下欲下車的漣漪,將她騰空抱起,漣漪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但轉(zhuǎn)首間余光看到旁邊眾人望來的目光,只好垂首不語,而她這樣的舉動,在旁人看來,其實是羞澀萬分。
段其鄭低首見懷中女子乖巧的模樣,眸光中閃過驚喜華彩,直行至大正殿門口才將她放下,邁步進入殿中。
眾人早在殿中守候,見段其鄭進入,紛紛齊整的跪倒于地,高呼:“吾皇萬歲,恭賀吾皇大婚新喜!”
段其鄭行至殿中主座之前,轉(zhuǎn)身坐下,才道:“諸親,平身!”
眾人起身,紛紛退于兩側(cè),向殿口望去,漣漪拖起寬大裙擺,緩緩步入殿中,陽光灑在她絕世的容顏之上,灑在她纖長優(yōu)雅的身姿之上,宛若天人,她淺笑著,大方得體,恰到好處,從容應對著眾人夾雜著驚艷和敬仰的目光。
她行至大殿當中,緩緩跪倒,寬大的裙擺似盛開的牡丹花般層層鋪展于地,略一遲疑,方慢慢躬身叩首,“吾皇萬歲,臣妾見過陛下!”
段其鄭大步邁下臺階,眼中柔情盡現(xiàn),輕輕托起漣漪的身形,藍眸中的華彩一轉(zhuǎn),低聲道:“隨朕到上面坐吧!”
漣漪豁然抬首,輕輕后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低首道:“臣妾不敢僭越!”雖然今日是他兩的大婚之日,但身為皇貴妃依舊無法和他并肩而立,在朝堂之上的那個位子,該是大理最高貴的女人——皇后,才能享有的尊崇。
段其鄭瞇起狹長的藍色美目,牽起笑意,俯身在她耳邊,輕道:“記得你說過的話!眾目睽睽之下,要克盡本份,不要做了一半,前功盡棄!”
漣漪眉頭輕輕一簇,旋即展開,淡笑得恰到好處,略一躬身道:“如此,臣妾遵旨!”
日暮西沉,后宮“幽藍殿”中,點點燈光通明,大紅帷幔后,是早已裝飾一新的新房,幾顆碩大的夜明珠,散發(fā)著柔和光芒,將殿中的一切映照得異常柔美明亮,漣漪端坐在布滿花生和紅棗的床幔之上,聽著女官例行公事的恭賀之辭,接著又按步驟進行了各項大理婚房中的習俗,在喝過交杯酒后,一眾人等才浩浩蕩蕩行禮退出。
一天的喧鬧繁華落盡,房中靜得出奇,漣漪褪盡偽裝的神色,此刻臉上只剩素淡的疲憊,她盡力了,盡力在眾人面前做出一副盡職盡責的貴妃模樣,其實心中更多的是無奈,輕輕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將大紅的禮服慢慢褪下,不經(jīng)意間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一旁的段其鄭看著她神色間的變幻,一直默然不語,目光卻愈發(fā)深沉起來,白日里這個女人表現(xiàn)得很好,幾乎讓他覺得,她對他有意,只是素日里不愿或不好意思表達而已。可此刻看來她臉上的無動于衷和放松下的平靜和疲憊,才是最真實的她。
他有些惱怒她是如此的冷靜如斯,這將他心中剛剛?cè)计鸬南M繚矞纾踔劣行嵢坏膹纳砗髮⑺龜n在懷中,不顧她的掙扎,對著那粉嫩欲滴的唇吻了下去。
漣漪赫然一驚,沒想到他會如此,想要逃開,卻礙于他鉗制的力量,無法掙脫,只能費力的將頭側(cè)轉(zhuǎn)躲開他的壓迫,可他手上的力量愈來愈大,吻得愈來愈暴虐起來,漣漪掙扎無果后,慌亂中不辨方向,狠狠咬下去,片刻間一股甜腥的液體滲入口中。
段其鄭猛然放開她,勾起邪魅的桃花眼,毫不在意的將嘴角的血漬舔去,他不能容忍女人如此拒絕,正欲再上前,漣漪輕推胳膊擋住他的前進,他微微一頓,漣漪輕揚有力的聲音傳來,“皇上,一言九鼎,怎可言而無信!”
他勾起嘴角,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大理在我管轄之下,你是我的皇貴妃,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還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恩?!難道名不正言不順?”
漣漪挑眉,毫不懼怕的凌厲之色直射過去,“皇上親口答應:只要我在人前給您帝王的尊嚴,配合陛下的行動,做個完美賢淑的貴妃,陛下便不強迫我做任何事,此話尚弦猶在耳,難道皇上想做背信棄義的人?!當然誠如陛下所說,這里是陛下的王朝,陛下的天下,若陛下堅持如此,只會讓我更加鄙視和厭惡而已!”
段其鄭有瞬間向前的沖動,卻生生忍住,本以為以他對她的隆寵,她總該有些感覺的,難道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親自將她請至殿上同坐,她還如此的無知無覺?在他心中唯一有資格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唯她而已,而后宮中的那些女人雖各具風姿,但細想起來,卻沒有一個,能讓他感到徹底的滿足和如此強烈的征服欲望,可此刻看來她不但沒有絲毫感動,甚至對他還是如此戒備,瞬間挫敗感涌上心頭。
他暗自嘆氣,眼前的女子還未卸去今日的妝容,精致小巧的容色,讓人眷戀不已。那執(zhí)拗的神情,美目中透出隱隱的怒意,讓他慢慢平靜下來,他可以用武力讓她屈服,進而得到她,但卻不忍心,也下不了手,或者換個角度來說,他更希望能夠和她和諧相處,能夠看她展顏真心而笑,才是他想要的。
“好,朕對你說過的話都作數(shù)!”段其鄭甕定的語氣,讓漣漪放松下來,她微微笑了下,“如此多謝了!”
她難得的笑容,讓段其鄭心中忽而明媚起來,除卻今日大婚過程中,這么久以來,她從未對她展開過歡愉的笑顏,他甚至開始暗自慶幸,剛剛的決定。
次日清晨,段其鄭攜漣漪到太后處請安,太后十分和善的拉著漣漪問東問西,漣漪和太后早就熟識,自然毫不拘謹,配合著段其鄭扮演恩愛夫妻的戲碼。
太后似乎十分高興,看看面前兩人,又細細叮囑了些事情,一頓早飯吃得極為融洽,后來段其鄭早朝,太后竟拉著漣漪的手進了內(nèi)堂,漣漪本不想多做停留,但礙于太后昔日的情分,只得隨她進去。
內(nèi)殿布置得極為溫馨樸實,雖貴為太后,屋內(nèi)卻無太多奢侈的裝飾擺設,簡簡單單,卻有很濃的生活味道。這些都讓漣漪對太后觀感又多好了許多,多年的簡樸生活,造就了這個女子的傳奇一生,直至今日扶搖直上,依舊維持這種樸素的生活態(tài)度,實屬難得。她雖衣著華貴,但大體是為了應付一眾事務,不丟皇家體面,如今看來內(nèi)心深處最寶貴的東西,卻未曾改變。
“看你和鄭兒如此,我便放心了!鄭兒從小被驕縱慣了,做事情難免有欠妥的地方,你就多多體諒他,他雖面上玩笑嬉戲,骨子里卻是最勤政愛民不過。在王府期間雖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現(xiàn)在家國大事壓在身上,也頗不容易,我只望你能愛他,憐他,兩人幸福過一輩子。不管怎樣,你比我幸福得多,有鄭兒這么多的眷戀和喜歡。”太后語重心長地說著,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
漣漪望著太后誠摯的眼神,忽而心中酸澀起來,她雖貴為太后,卻一生坎坷。對于女子而言,身份和地位其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和心愛的人攜手一生,否則再多的榮華富貴都是空話。她不忍拒絕她的好意,拂逆的話便說不出口,只是微笑點頭。
“早上我讓宮人查看過,昨夜你們并沒有行夫妻之禮。年輕人正值青春年少,鄭兒又身為帝王,該早早為皇家開枝散葉才好。”太后打量漣漪面上的神色,緩緩說道:“我終是疼惜你的,你我又是故交,鄭兒的那些妾氏若是為他生下一兒半女自然是好,可終比不過你生的,讓我欣慰。如今你有皇貴妃的身份,絕不會像我當年一般,可無任何后顧之憂,況且我看鄭兒對你的感情,只怕長久下去,皇后的位子也非你莫屬。”
漣漪雖身為現(xiàn)代人,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聽太后如此說,也不免臉頰紅暈起來,喃喃的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默然不語。
太后見她的神色,只當她新婚燕爾,嬌羞不已,理解的溫和笑著,轉(zhuǎn)換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