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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北上

第195章 北上

馬車里,李惟儉與王方面面相覷。

李惟儉是兩輩子頭一回見攔路告狀的,瞧王方那情形,估摸著也是頭一回。李惟儉樂了,轉念一琢磨,不對啊,自己雖有王命旗牌,這一直不曾亮出來,這外頭的小哥兒是如何得知的?

早有禁軍兵丁上前將那人攔下,王方眨眨眼,尷尬道:“李大人,此間距離按察司衙門不遠,許是那小民攔錯了車架?待下官去將他打發了。”

王方起身便要下車,此時吳海寧已然兜轉過來,正與那人說著:“你是不是攔錯馬車了?我家老爺是內府的官兒,可管不得民間不法事。”

那小哥兒怔了怔,隨即翹腳高舉狀紙道:“大人,小民冤枉啊!順和行拖欠小民六千兩貨款,卻推說夷商違約,不肯給付小民銀錢,求大人為小民做主啊!”

李惟儉一聽就知曉了個大概,大抵又是一起跨國官司。如今大順南有四大鈔關,廣州、廈門、松江、明州,年收繳關稅百萬兩上下。

大順關稅不定,大抵在四分到一成之間,夷商來大順貿易,須得先行繳付稅款。

沒錢怎么辦?去找牙行作保!若出了事兒,鈔關自會讓牙行賠付銀錢。這年頭的通信能力都是論年算的,東西方往來不便,若真有夷商使詐,說不得就會拖累一家牙行倒閉。

那順和行便是廣州八大牙行之一,聽此人的意思,應是夷商毀約,牙行被罰沒了銀錢,這才導致拖欠供應商貨款?

心下雖知曉了,李惟儉卻懶得插手。他此行為的是蔗糖務,實在懶得管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兒。

此時那王方已然下去,行到小哥兒面前勸說道:“這位小哥兒,這是內府的馬車,你告錯地方了。按照司須得往北走。”

好容易碰到個說話和氣的,那小哥哪里肯罷休?只連連哀求道:“求大人垂憐,小民實在求告無門。再說內府本就有監督鈔關之責……”

這話倒是沒錯,鈔關不隸屬地方,而算是戶部的分支機構。太上在位期間,東南四大鈔關貪瀆舞弊不斷,今上登基后痛定思痛,在原有的監察御史基礎上,又派出了內府監督。

而八大牙行又是在鈔關掛了號的,按理來說,這內府還真能管到哪順和行。

王方惱了,道:“你這小哥,我好言相勸伱怎地不聽?罷了,將他打發了,莫要阻了大人車架。”

兩名禁軍上前拖著小哥就往邊兒上走,眼見王方回返馬車,那小哥急了,嚷道:“小民先祖乃紫薇舍人,小民家中大房如今還是皇商,與內府是一家啊!”

那馬車方才啟動便又停下,一張年輕俊逸的面孔探出車窗,上下掃量小哥一眼,道:“你姓薛?”

小哥大喜,嚷道:“回大人,小民薛蝌。”

李惟儉略略頷首,與車內的王方低語幾句,隨即扭頭吩咐道:“海寧。”

“老爺!”

“與他張名帖。”

吳海寧笑嘻嘻自袖中抽出一張名帖來,遞給薛蝌道:“這位公子真是好運道,我家老爺素來不愛管閑事兒,也不知這回怎么就管了。”

薛蝌納罕著接過名帖,就聽李惟儉說道:“今兒晚了,明兒一早來驛館,本官問仔細了,再看看能否為你做主。”

薛蝌頓時大喜,抱拳長揖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李惟儉不再理會薛蝌,馬車拐進里坊,轉眼到了驛館。李惟儉見一旁便有河粉攤子,干脆叫過兩份,與那王方道別,隨即自顧自的朝后頭的小院兒尋去。

方才進得院兒中,就聽正房里傳來呼喝聲:“哪里走,看刺!”

借著燭光,便見一健美身形閃展騰挪,手中峨眉刺來回噴吐。李惟儉邁步進得內中,笑著道:“怎么還操練上了?”

“老爺?”

琇瑩峨眉刺一甩,丟下個黑影來,隨即瞪眼心有余悸道:“老爺,這廣州的蟑螂成了精了,瞧瞧,快趕上大拇指大小了!”

李惟儉頓時蹙眉不已,這會子就有入侵物種了?這般個頭的蟑螂,原產地都是美洲,大順本土是沒有的。許是金陵離得遠,這會子還不曾有這般大的蟑螂。

沒成想甫一到廣州就瞧見了。此時跟圣人提物種入侵,怕是無濟于事。李惟儉上前一腳將那還在扭動的蟑螂踢出門外,權當眼不見心不煩了。

琇瑩丟下峨眉刺又道:“還有還有,我今兒下去吃飯,瞧見小臂大的老鼠從廚房里鉆出來,太嚇人了!”頓了頓,又道:“真真兒是古怪,這廣州什么東西都生得大一號,偏生人卻小一號。我這身量放在京師算是矮的,不想到了此處卻算中等了。”

李惟儉施施然落座,琇瑩便湊過來為其揉捏脖頸,李惟儉閉眼享受道:“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頓了頓,又道:“琇瑩到了京師,說不得身量還會長呢。”

琇瑩頓時眉開眼笑:“借老爺吉言,我不求旁的,只求比晴雯高一些就好。”

李惟儉身邊幾個女子里,傅秋芳身量勻稱,紅玉與香菱身形抽條,瞧著比晴雯和琇瑩高出半頭來。

琇瑩受夠了整日介仰頭與人說話,就盼著能再長高一些。

過得須臾,驛卒將兩份河粉送進來,二人湊合了一口,隨即洗漱上床。琇瑩今日恢復了精神,頓時膩膩歪歪不老實起來。

李惟儉自是知曉琇瑩的心思,他路上挨了十幾日,這會子哪兒還忍得住?當即手口并用,須臾便與琇瑩滾作一團。

夜闌人靜,琇瑩快暢莫禁,昏醒復迷,丟之數次,綿如春蠶,好似酒醉。其后不迭求告,李惟儉這才收了神通,擦洗過相擁而眠。

轉過天來,許是昨兒操勞過度,李惟儉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待洗漱過到得驛館里,便見那薛蝌緊忙迎了過來。

“大人——”

李惟儉略略頷首,道:“薛兄弟可有表字?”

薛蝌受寵若驚,趕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表字文斗。”

“文斗?蝌斗鳥跡?這字不錯。”

李惟儉笑著邀薛蝌落座,見其依舊戰戰兢兢,略略思忖,便知只怕此時薛蝌仍不知自己是誰。

想來也是,自己這一年方才與薛家大房打交道,這大房、二房之間可隔著不近,薛姨媽、寶釵因著皇商底子一事,定會瞞著二房,又怎會在往來信箋中提起自己?

昨日聽聞這少年自陳乃是薛蝌,李惟儉不料來了廣州竟碰到了紅樓中的人物。依稀記得電視劇里,這薛蝌還算是個好人?心下納罕薛蝌這會子為何來了廣州,李惟儉這才給了名帖。

驛卒奉上茶點,李惟儉見其局促不安,便笑道:“文斗想來不知本官。”

“這……小子唐突,實在不知。只知大人乃是內府會稽司郎中。”

“呵,說來我與你薛家可有淵源呢。”

“哦?還請大人賜教。”

李惟儉觀量面前的薛蝌,瞧著理應比自己小一些,說話辦事卻頗為老道,且面容與寶釵有幾分相類。若榮國府眾姑娘瞧見了,一準認定薛蝌才是寶釵的兄弟,那薛蟠定是后撿來的。

李惟儉說道:“本官堂姐嫁入榮國府,如今是榮國府大奶奶。”

“啊?”薛蝌恍然,面上不見松快,依舊拘謹道:“原來如此。小子伯母、堂兄、堂姐如今就在京師,料想大人必定見過。”

“何止見過?本官去歲進京趕考,路上趕巧救了你伯母一家。”

薛蝌正要拱手道謝,就聽李惟儉話鋒一轉道:“轉頭薛文龍起了龍陽之興,又與本官起了齟齬。”

“額——”薛蝌正色道:“大人不知,小子這一支乃是薛家二房,與大房往來不多。”

李惟儉頓時大笑:“哈哈哈,不錯,不錯。罷了,不逗弄你了。你且說說,到底是什么官司,若幫得上,本官順手就幫一把。”

“是。大人容稟——”

薛蝌簡短截說,將內中情由說將出來。卻說寶釵的二叔,也就是薛蝌的父親乃是行商,這才行走天下,最遠曾到過西海。何謂西海?按如今的說法,便是印度洋西岸。

實則薛家二房做的就是轉口營生。往來夷商,船舶到埠,先行尋了牙行作保,牙行出面繳納關稅,而后就地發賣船上貨物。與此同時,牙行文明夷商所需,招納行商四下采買。

這薛蝌之父便是靠著八大牙行吃飯的采買之一。去歲薛蝌之父受牙行委托,采購了一批蜀錦運抵廣州,本待夷商九月回返時一并支付采買之資,奈何人有旦夕禍福,那船倒霉催的竟在印度洋上沉了!

順和行為其作保,先行繳納了關稅不說,還墊付了采買之資。九月里各地采買紛紛上門,順和行只得照價賠付。

那期間薛蝌之父喪事方才辦過,其妹寶琴年幼,其母又憂傷過度一病不起,薛蝌只得按下行程,在家照料母親。直到轉過年來,母親病情好轉,妹妹寶琴連番勸說,薛蝌這才動身來廣州討要貨款。

奈何順和行此番元氣大損,見薛蝌年弱,就起了耍賴的心思。因其父亡故,這就有的官司打了。薛蝌四下求告,盤纏險些花光了,也不曾將銀錢討要回來。

昨兒聽聞新晉按察使到任,這才起了攔車告狀的心思。不料卻攔錯了馬車,卻錯有錯招,攔了李惟儉的馬車。

李惟儉聽罷略略思忖,隨即叫過驛卒問道:“那順和行可是要倒閉?”

“大人說笑,順和行背后的潘東家家資頗豐,就算一時不湊手,緩個兩年也就緩過來了,斷不會倒閉。”

李惟儉點點頭,又看向薛蝌:“差你多少銀錢?”

“六,六千兩。”

李惟儉道:“賈蕓,你拿我名帖走一趟鈔關,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是,侄兒定會辦妥當了。”

李惟儉沖著薛蝌略略頷首,起身道:“本官還有要事,就不陪文斗了。”

薛蝌趕忙起身拱手道:“大人自去忙碌就是。”

李惟儉又掃量其一眼,這才邁步離去。薛蝌瞧著李惟儉身形遠去,賈蕓便湊過來道:“薛二叔請吧,咱們一道往鈔關走一遭。”

二人序了年齒,這才知曉為何叫他薛二叔。二人當即出了驛館,朝著鈔關行去。路上薛蝌心中七上八下,實在按捺不住,說道:“這……李大人乃是內府郎中,按說與戶部互不牽扯,咱們拿了大人名帖,那戶部能買賬?”

賈蕓樂了:“薛二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儉四叔雖說只是內府郎中,可此行圣人可是賜下了王命旗牌的,此番又不是去尋鈔關的不是,戶部又何必枉做小人?”

“原來如此。”薛蝌心下駭然。

想那李惟儉不過十五、六年紀,得了個正二品的爵位不說,如今官至正五品,出行還賜了王命旗牌,這等人是天子信臣啊!來日定會青云直上!

薛蝌頓時起了結交之心。賈蕓可是人精,略略觀量其神色便知其所想。途中不著痕跡說了李惟儉只靠著水務應聲便賺了數百萬身家,這下徑直讓薛蝌咋舌不已。

幾百萬啊!他為了六千兩銀子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的,就算討回了銀錢,又拿什么去結交這位李大人?送多送少的,只怕這位李大人都瞧不上眼啊。

薛蝌隨即沉默下來,心下苦思冥想,卻不得其果。二人一路到得鈔關,與小吏說了,隨即被引到提舉面前。

大順的鈔關,早前照搬的就是前明市舶司,因是這鈔關做主的乃是正五品的提舉。李惟儉官至正五品不說,還有個正二品的爵位,那提舉哪兒敢怠慢?

見了二人,賈蕓輕描淡寫說了請托,提舉果然不迭的應承下來。轉頭吩咐了小吏去辦,不片刻便將順和行的大掌柜提到了面前。

提舉大人當著二人的面發了好一通官威,嚇得那掌柜冷汗淋淋,作揖不迭,就差下跪求饒了。

待出得鈔關,大掌柜緊忙點過銀票,將那欠賬還了。分別之際還賠笑道惱:“誒呀薛公子,這真真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也怪下頭人不識真人。往后再有來往,薛公子徑直尋小老兒辦理就是,保準再沒今日之事。”

薛蝌與其略略寒暄過,揣著銀票出得順和行,頓時心下五味雜陳。難怪世人都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奈何薛家也不知是不是祖墳風水不對。自先祖紫薇舍人之后,薛家砸下銀錢無算,可子弟在科場上卻再無建樹。

如今二房沒了皇商底子,這營生愈發不易。如今連牙行都能欺負到頭上來,就莫說旁的了。為今之計,只有靠聯姻以助力薛家二房……誒?那位李大人也不知……可惜妹妹寶琴年歲還小。不然做個貴妾,薛家二房總不至于就此衰敗了。 思忖間與賈蕓相會,又是一番寒暄,賈蕓道別而去。薛蝌施施然回返客棧,心下卻犯了難,不知如何感謝李惟儉。這謝禮,可得花費一番心思了。

……………………………………………………

制糖廠。

李惟儉這會子全然不去想薛蝌如何,只盯著飛速旋轉的離心機。蒸汽機壓力計顯示七個標壓,那離心機在飛輪帶動下疾速旋轉,一時間卻瞧不清楚內中情形。

制糖嘛,大抵是先用活性炭去色,然后丟離心機里面過篩網?

王方陪在一旁,被那蒸汽機火爐烤得滿頭是汗。過得好半晌這才說道:“大人,這機器瞧著轉了好些時候了,是不是停下瞧瞧?”

“嗯。”

李惟儉親自上前,關了閥門,蒸汽機隨即停將下來,泄出來的水汽轉眼彌漫整個廠房,好些個工匠圍攏過來,嘻嘻哈哈說著李惟儉聽不懂的話。

那離心機緩緩停下,王方趕忙上前觀量,旋即自篩網后抓了一些晶瑩的紅褐色小顆粒來:“大人,果然有糖。”

李惟儉看著紅褐色的砂糖蹙眉不已,心下暗忖,到底哪里出了問題?買的上好竹炭,過了碾子粉碎成碎末,在糖漿里攪拌了又澄清,瞧著褪去了不少浮色,怎地還是這個顏色的?

莫非是攪拌靜置的時候短了?

再看離心機里,先前放進去的糖膏還剩下大半,那篩網瞧著好似被糖膏徹底堵死了,無怪甩了一個時辰還剩下這么多。

李惟儉不信邪,又命人用刀刮了篩網,開動機器又甩。如此反復嘗試,這一試就是兩天。

李惟儉自是不知道,這制糖工藝,先用活性炭去浮色,其后須得過三道離心機,分作甲、乙、丙糖,這才能得到綿白糖。

這其中甲糖所用離心機須得間歇開動,乙、丙二糖才是需要離心機不停轉動。

他這兩天開了關、關了開的,倒是制出了甲糖,其后須得用甲糖做引子,靠其縫隙甩出乙糖來。

現代制糖工藝都是前人一代代摸索出來的,李惟儉這等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二把刀,就只能一樣樣嘗試了。

試到第四日,有匠人犯懶,隨意刮了篩網,不曾仔細將其上掛著的糖晶刮下,待再次開動離心機,竟甩出了潔白的綿白糖來!

李惟儉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停了機器,將幾個匠人聚攏在一起,借著王方翻譯仔細問詢。其后一次次重復,直到第七日方才搞明白內中緣由。

知道緣由就夠了,李惟儉叮囑王方仔細看住蒸汽機,絕不能被西夷偷學了去,轉頭進得驛館里寫寫畫畫,第二天將厚厚一迭底稿交與遞鋪,發了六百里加急,急匆匆送往京師。

這內中設計了一整套糖廠設備,從榨甘蔗汁到最后制糖,一應俱全。

此時已是三月中,李惟儉心中愈發急切,若等那設備運送回來,說不得就得兩個月之后了,他哪里等得起?

錯過此番青海之戰,倘若大順敗了,那他心中所想只怕一切都要化作泡影。因是略略思忖,便叫過賈蕓來,吩咐道:“我發的加急文書中,給你補了個書辦的差事。”

賈蕓大喜,書辦雖無品級,可好歹也算是官身,總比微末小吏說出去好聽。當即作揖道:“多謝四叔。”

“別忙著謝我,我這兩日就要動身北上,打算留你在此處看顧制糖事宜。約莫兩三個月后,設備才會運送過來。到時候你專責盯著機器,尤其是不能讓西夷窺見其中詳情。若此事辦得妥當,我到時一定在王爺面前保舉蕓哥兒。”

賈蕓肅然長揖道:“四叔放心,若辦差了差事,不消四叔說,侄兒自己抹脖子就是了。”

李惟儉頓時哭笑不得:“你只管辦好了差事就是,我何曾要你抹脖子了?”

其后李惟儉又叫過王方來,將賈蕓留下之事吩咐下來,王方拍著胸脯保證,定會照料其周全。

諸事暫且告一段落,李惟儉便思忖著不日啟程北上。轉頭與琇瑩說了,這憨丫頭倒是沒說什么,只是一想到此番還要乘海船,頓時就苦了臉兒。

這日一早,李惟儉打點行囊,琢磨著頭晌去街面兒上采買些土儀,過了晌午就動身北上。吳海寧忽而尋來,面色古怪道:“老爺,那姓薛的來了,還帶了謝禮來。”

“只搭眼一瞧,李惟儉便知只怕這謝禮有古怪,便道:嗯?我去瞧瞧。”

出得小院兒轉到驛館前廳,便見那薛蝌正局促不安地原地踱步,一旁跟著個老家人,后頭還有個斗笠輕紗遮面的女子。

見得李惟儉,薛蝌緊忙過來見禮。

略略寒暄,分賓主落座,那薛蝌便笑著道:“在下觀大人輕車從簡,只怕居停多有不便,因是特意送來使女一名,還望李大人笑納啊。”

李惟儉心下暗樂,不容易啊,總算有人給他送姑娘了。心下這般想著,他卻繃著臉道:“我觀文斗頗為正直,怎地也如此行事?你當我是那貪花戀色的蠹蟲不成?快快收回去!”

薛蝌眨眨眼,道:“李大人多心了,的確只是使女。”說話間連忙招手,那老家人便將那女子帶上前來。

李惟儉說道:“這卻不必了,本官當日幫你,不過是看你遭了難,這女子……額——”

那女子忽而摘下輕紗斗笠,露出一張迥異于中原的面孔來,栗發白膚,一瞳灰藍,一瞳碧綠,瞧著就好似紙片人一般!

這女子瞧著不過十七、八年歲,相貌也頗為柔和。

李惟儉一時詫異,薛蝌略略松了口氣,趕忙自袖籠出掏出一封文契來,說道:“實不相瞞,此女乃是一佛郎機商販所有,因其售賣身毒土布敗了家底,這才將家中仆役發賣出來。

在下想著大人身邊沒個使喚人終是不妥,就自作主張代大人買了下來。”

李惟儉心下好生納罕,鬧不清楚這女子到底是哪里人,因是問道:“可有名字?”

那女子張口便是略顯生澀的大順官話,道:“碧桐。”

“你是哪里人士?”

“回這位大人,我出生在摩加迪沙,自小就到了濠境。”

又問過幾句話,李惟儉這才得知,敢情這碧桐竟是白奴!何謂白奴?別以為這年頭只有黑奴,實則白奴也不少。

奧斯曼這會子雖衰弱了不少,可瘦死駱駝比馬大,其暗中資助巴巴里海盜,四下掠奪白奴,賣到北非。更有甚者,一時間賣不出去的白奴,還會豢養起來,挑顏色好的配種,這樣就能生下顏色更好的白奴來。

碧桐便是白奴之女,生來只知有母親,全然不知父親是誰。六、七歲便被小佛郎機商人買下,隨即到濠境生活,自是學會了一口地道的白話,以及生澀的官話。

去歲那商人蝕了本兒,非但是船舶,連房產帶家奴一并抵押了出去。碧桐這般異色瞳被西夷視為不詳,因是只能轉到廣州來發賣。

大順卻沒這般說法,那波斯貓生著異色瞳的反倒稀罕,因是便被薛蝌瞧中,拋費了足足六百兩銀錢才買下來,起名碧桐,今兒一早便送到了驛館。

李惟儉思忖了下,又問:“你都會做些什么?”

“打掃、整理,還會煎牛排……是了,我還會做奶酪。”

奶酪?李惟儉忽而就想起了披薩,隨即看向薛蝌道:“這女子本官收下了,拋費了多少銀錢,本官叫人算給你。”

薛蝌頓時喜道:“大人,這銀錢——”

“誒?你方才都說了,是代本官采買。這人情本官認下,銀錢還是要算清楚的好。”

薛蝌略略思忖,干脆實話實說道:“不敢瞞李大人,此使女拋費了在下六百兩。”

“好。”招手讓吳海寧上前付了銀票,李惟儉隨即道:“本官今日便要啟程北上,薛兄弟來日若到京師,一定要來尋本官。本官見薛兄弟這般品格,只操持營生實在可惜了。”

話中提點之意溢于言表,薛蝌大喜過望,不迭地感念了好半晌,隨即才領著老家人退下。

人一走,那碧桐便局促不安地上前道:“老爺,我又要改名字嗎?”

“不用,就碧桐挺好。你且隨我來。”

李惟儉轉頭領著碧桐入得居停小院兒,方才拾掇過的琇瑩見了碧桐吃了一驚,忙問:“老爺,她是誰?”

李惟儉上前扯住琇瑩的手道:“方才買來的使女,這回北上還得坐船,你啊,到時候一準吐得七葷八素的。老爺我被人伺候慣了,哪里會伺候人?思來想去,干脆買了個使女來伺候你。”

琇瑩眨眨眼,頓時感激得紅了眼圈兒。錯非此時還是白日,非得趁著沒走之前胡天胡地一番不可。

那碧桐在一旁束手低眉順眼,心下吐槽,這位新老爺也是個人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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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莫愁湖畔,李家。

吳海平引著晴雯、香菱二人進得正廳里,便見一清癯老者端坐,一旁陪坐著四旬婦人。

晴雯、香菱不敢怠慢,緊忙上前屈身一福見禮。老者開口,說起話來抑揚頓挫,略略過問了幾句,便打發使女將一行人等安置了。

那婦人連連朝著老者使眼色,老者卻只當沒瞧見。

待吳海平、晴雯、香菱退下,婦人便叱道:“李守中!多說幾句話能怎地?儉哥兒這般年歲,好不容易在京師生發了,怎地在你這里還不受待見?”

李守中板著臉道:“奇淫巧技,終究不過是小道——”

“呸!”婦人罵道:“再是小道,儉哥兒賺了幾百萬銀錢,還封了爵。你呢?區區祭酒,算算也沒比儉哥兒高到哪兒去。”

“婦人之見,你懂什么?”

婦人惱了,道:“我不懂?閨女嫁入賈家,被欺負成槁木死灰一般,錯非儉哥兒出手,只怕過不了兩年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倒是懂,可你除了喝悶酒還會什么?”

“你……這……”李守中破防了,起身一甩衣袖:“不可理喻!”

婦人兀自不肯罷休,追著其背影罵道:“每次吵不贏就跑,李守中,我等著你哪日長了能耐呢!”

輕哼一聲,婦人點過丫鬟來,吩咐道:“去我屋里頭,拿兩支金釵來。”

丫鬟沉吟道;“夫人,那兩個姑娘還沒名分呢。”

婦人頓時樂道:“這哥兒,哪兒有不貪花好色的?你瞧晴雯、香菱兩個的顏色,這來日姨娘里頭定然有她們。”頓了頓,又道:“真真兒是不敢想,這一晃眼儉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婦人眼看著李惟儉長起來,心下將其當做了親兒子一般,提起此事自是五味雜陳。

過得須臾,丫鬟回返,送來兩支金釵,婦人便收攏了,估算著時辰去尋了晴雯與香菱。

與兩女說過好一會子話兒,婦人是越看越歡喜。那晴雯能說,卻沒心機;香菱內秀,又腹有詩書。

這般女孩兒,放在尋常富戶里便是少奶奶也做得,如今卻滿心都想著給儉哥兒做姨娘……儉哥兒這臭小子,果然有些手段。

自晴雯、香菱安置的小院兒出來,丫鬟來報:“夫人,兩位小姐聽說四爺家眷到了,吵著要見見呢。”

話音落下,便見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扯著手尋將過來,那略年長的就道:“大伯母,聽說四哥的家眷到了?未知四哥何時回來?”

一旁小的就道:“是啊是啊,四哥可是說過要帶我們去逛夫子廟的,這一遭可不能讓四哥又爽約。”

第266章 偷腥第191章 年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297章 假作真時第154章 術第329章 火上澆油第353章 平兒相求第251章 送女?第281章 長大第19章 嚴奉楨為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193章 臨行第392章 重回榮國府第174章 溫鍋第152章 紙鳶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第160章 舊事重提第295章 亂第383章 托庇第89章 入坑第181章 安撫第213章 一封名帖第158章 秋闈在即第206章 辭揚州遇水匪第282章 薛蟠娶親第138章 天貺節之約第251章 送女?第80章 小丫兒塔第317章 賜婚第39章 吳郎中點破官路 薛寶釵心思難明第341章 清譽第250章 姨娘這是為何?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48章 珍哥兒不會也這般想吧?第391章 送藥第60章 李惟儉上下兩策 大姐姐出府契機第21章 薛姨媽:儉哥兒是個不曉事兒的!第105章 餞花第71章 四俏婢醉酒 陳宏謀進京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里不一般第139章 變局第11章 吃水難 遞小話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78章 賈母出手 鹽司來信第152章 紙鳶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305章 鬧鬼第282章 薛蟠娶親第221章 戰事綿延第246章 敕造竟陵伯府第172章 比鄰第221章 戰事綿延第249章 叔嫂魘魔第16章 房中小事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第221章 戰事綿延第106章 游園第131章 教導第347章 要飯的第102章 忠靖侯第234章 大張旗鼓第204章 失算第143章 密會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369章 變故第403章 花珍珠謀救賈寶玉第322章 體面第358章 嘗鮮第130章 別說了別說了!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245章 隔閡漸生第38章 車員外密會賈赦 秦可卿聞喪而病第84章 竟有此物!第412章 抄撿第227章 以身為局第287章 毀人清譽第121章 案發第53章 備酒宴李紈心生異樣 欲還愿邢氏迎春第386章 襲人遭難第24章 慶生兒李惟儉顯才情 得水泵李復生欲第80章 小丫兒塔第201章 不是丈夫!第63章 捐獻第4章 晴雯 紅玉第386章 襲人遭難第399章 ‘哭向金陵事更哀’第318章 玉碎第261章 寶玉承笞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264章 消暑之邀第412章 抄撿第236章 癡心妄想第262章 余波未消第279章 螃蟹宴?第286章 流言四起第266章 偷腥第294章 只怕是被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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