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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紅粉嬌娃

第302章 紅粉嬌娃

聽鳳姐兒說完,一眾金釵都笑,湘云就道:“這句雖粗,不見底下的,這正是會作詩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多少地步與后人。就是這句為首,咱們且記下,待往后好續下。”

偏寶釵此時道:“云丫頭白高興了,過會子我們去得了,你怕是去不了呢。”

湘云眨眨眼,頓時恍然,旋即癟起嘴來。如今待字閨中,不好往夫家走動,可不就去不成?

眼見湘云臉上掛著郁郁,三姑娘探春便道:“我們如今倒是能去做客,往后說不得云丫頭就常住隔壁了,少去個一回兩回的又算得了什么?”

湘云被打趣的頓時紅了臉兒,與探春鬧了好一番才罷休。

吵吵嚷嚷,鳳姐兒眼見著困乏,黛玉便笑道:“鳳姐姐這會子正燒著呢,最怕吵嚷,我看咱們還是散了吧。”

當下一眾金釵自鳳姐兒院兒出來,進得大觀園各自去裝扮。因著二姑娘迎春還在東院兒,探春便與邢岫煙走在一處。

探春心思細膩,偷眼觀量,便見邢岫煙換了一身兒銀鼠皮外氅,身上卻再無旁的點綴。因是過了蜂腰橋便與其道:“邢姐姐過會子可還要換衣裳?”

邢岫煙笑著搖頭。

探春便道:“那來我的秋爽齋可好?我正犯愁不知明兒穿什么好呢。”

“好啊。”邢岫煙應下,隨著探春去了秋爽齋。

探春果然選了幾樣衣裳讓邢岫煙幫著選,邢岫煙幫探春選過,探春便自梳妝臺里尋了個物件兒,笑著塞給邢岫煙道:“總不好平白勞煩邢姐姐,這玉佩與你這衣裳極配,我看不如送與你。”

邢岫煙趕忙起身推拒,探春就道:“又不是什么好物件兒,邢姐姐又何必推脫?”

說著探春又為其系上,扯著其到鏡子前道:“瞧瞧,這下更好看了。”

邢岫煙如何不知,探春這是趁機送自己妝點的物件兒?她心下感念,略略掃量,便見點心匣子里只余下幾枚糕點。

邢岫煙便笑道:“我自己個兒私下做了些梅花糕、海棠糕,過會子也送來讓三姐姐嘗嘗。”

她雖比探春大一些,卻因著出身只管園子里的姑娘都叫姐姐。

探春也笑著應下,二人又說過一會子話,邢岫煙這才告辭而去。出得秋爽齋來,迎面便撞見了往薛姨媽處去的寶釵。

二人半路遇見,一并過了蜂腰橋停步敘話。

寶釵掃量一眼,眼看邢岫煙外頭雖罩著大衣裳,內里卻只是夾衣,因是便蹙眉問道:“這天愈發的冷了,你怎么還穿著夾的了?”

岫煙見問,低頭不答。寶釵便知道又有了緣故,因又笑問道:“上個月月錢不是方才放過?”

鳳姐兒管家時,因著自己個兒不差錢也不用往外放銀子,是以都是月初放月例;到了王夫人管家,這銀子放在外頭別有用處,時而拖到月中,時而會拖到月底。

岫煙道:“不相干的。因姑媽打發人和我說,一個月用不了二兩銀子,叫我省一兩給爹媽送出去,要使什么,橫豎有二姐姐的東西,能著些兒搭著就使了。

姐姐想,二姐姐也是個老實人,也不大留心。我使她的東西,她雖不說什么,她那些媽媽、丫頭,哪一個是省事的,哪一個是嘴里不尖的?

我雖在那屋里,卻不敢很使她們,過三天五天,我倒得拿出些錢來給他們打酒買點心吃才好。因此,一月二兩銀子還不夠使,如今又去了一兩。前兒我悄悄的把綿衣服叫人當了幾吊錢盤纏。”

寶釵聽了,不免心下憐憫,愁眉嘆道:“總這般也不是個法子……依我說,你如今也到了歲數,不若早早尋個婆家。

等我和媽再商議,有人欺負你,你只管耐些煩兒,千萬別自己熬煎出病來。不如把那一兩銀子明兒也索性給了他們,倒都歇心。你以后也不用白給那些人東西吃,她們尖刺讓他們去尖刺,心下聽不過了,干脆自己個兒走開。倘若短了什么,伱別存那小家兒女氣,只管找我去。便是你怕人閑話,只管打發小丫頭悄悄的和我說去就是了。”

岫煙面上羞紅,低頭答應了。心下不禁暗嘆一聲,此時結親講究門當戶對,她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又哪里去尋一門妥帖婚事?

心下不禁想起蘇州時比鄰而居的李惟儉來,旋即又暗自搖頭。如今人家貴為一等伯,勢力人家女兒上趕著給人家做妾都不好,自己這寒門小戶又如何攀扯的上?只怕當日種種,不過是存心逗弄吧?

寶釵又指她裙上一個碧玉佩,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岫煙回神忙道:“這是三姐姐給的。”

寶釵點頭笑道:“她見人人皆有,獨你一個沒有,怕人笑話,故此送你一個。這是他聰明細致之處。但還有一句話,你也要知道:這些妝飾原出于大官富貴之家的小姐,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閑妝?然七八年之前,我也是這樣來著,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咱們如今比不得她們了,總要一色從實守分為主,不必比她們才是。”

岫煙笑道:“姐姐既這樣說,我回去摘了就是了。”

寶釵忙笑道:“你也太聽說了。這是她好意送你,你不佩著,她豈不疑心。我不過是偶然提到這里,以后知道就是了。”

岫煙忙又答應,又問:“姐姐此時哪里去?”

寶釵道:“我到媽媽處。你且回去把那當票叫丫頭送來,我那里悄悄的取出來,晚上再悄悄的送給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風扇了事大。但不知當在哪里了?”

岫煙道:“叫作‘恒舒典’,是鼓樓西大街的。”

寶釵笑道:“這卻巧了!”心下不由暗忖,這邢岫煙性子溫厚穩重,懂得處世,又淡定自然,只可惜家世寒微了些,加之哥哥薛蟠又早娶了夏金桂,不然倒是個好嫂子。轉念一想,如今薛蝌隨著儉四哥也做了官,說不得來日也有個前程。

且前一回險些就要與媽媽翻了臉,何不撮合二人一番,一來送個人情,二來也與二房緩和一番?

想明此節,寶釵愈發篤定這主意極好。

面前岫煙聽說,便知是她家的本錢,也不覺紅了臉,一笑,二人便各自走開。

岫煙進得綴錦樓里,便見小丫鬟篆兒與良兒正苦著臉一并發愁。篆兒自是隨著邢岫煙自蘇州來的,那良兒卻是賈母眼見她只一個使喚丫鬟,便又打發來的。

見得邢岫煙回來,良兒起身忙旁的活計,篆兒便扯著邢岫煙道:“姐姐,方才那刁婆子又要說怪話,話里話外又要姑娘買酒買肉!”

邢岫煙嘆息一聲,道:“可說旁的了?”

篆兒搖頭道:“那婆子只說二姑娘的脂粉也是有數的,不好多用了。”

邢岫煙咬牙道:“過會子你去街上買一些就是了,我不用二姐姐的就是。”

篆兒發愁道:“往常司棋姐姐在時,雖也說尖酸話兒,可卻從不在意姑娘用什么。如今司棋姐姐一走,那些丫鬟、婆子一個個都成了討債的。”頓了頓,又道:“姐姐,李伯爺可是欠著咱們人情呢,姐姐為何不去求李伯爺?”

邢岫煙正色道:“不過是些許吃食,哪里就算人情了?且先前人家也用東西換了的。李伯爺不過隨口一說,偏你當了真。”

篆兒不肯死心,將邢岫煙扯到床邊道:“不是啊,我看李伯爺說話時極認真的。要我說,姐姐也該與李伯爺常往來著,不好每回伯爺一來姐姐就往后躲。分明是他欠下姐姐的,怎地反倒是像姐姐欠了他的?

我看那李伯爺也是個貪花好色的,昨兒我瞧那香菱,還有先前的晴雯,都是一等一的顏色。說不定李伯爺就——”

“住口!”邢岫煙頓時惱了,教訓道:“再渾說我就趕你回蘇州!”

篆兒頓時面上訕訕,癟著嘴道:“不說就不說。”

邢岫煙道:“我人雖窮,卻也不是攀附權勢的,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平白將我說成了那勢利眼。”

篆兒面上唯唯,心下不以為然。清高?清高又有何用?過日子還不是要柴米油鹽?不信看看這園子里,沒了銀錢使喚,誰拿正眼瞧過她們主仆二人?

邢岫煙眼見篆兒并未聽進去,嘆息道:“罷了,與你說不通。你待會子先撿些梅花糕、海棠糕,送一匣子給三姐姐;再尋了當票給寶姐姐送去。”

篆兒也不問緣由,悶聲應下。當即撿了一匣子糕點,又將當票藏好,這才起身出了綴錦樓。

外間寒風一吹,篆兒不禁打了個寒顫。眼見往來丫鬟多是穿著珍珠毛(羊羔皮),有些大丫鬟還穿著鼠皮,單自己一個還穿著棉衣,篆兒便不由得忿忿。心下不禁暗忖,姐姐要臉面不愿去尋李伯爺,自己一個小丫頭左右也沒臉面,干脆去求一求李伯爺吧,說不得往后就有好日子過了呢?

卻說寶釵往東北上小院兒而來,進得內中就見薛姨媽蹙著眉頭苦惱不已。

問過方知,因著薛蟠行商之事,小兩口又是大吵一通。薛姨媽從中轉圜著,好說歹說了半日方才勸住。

此時薛姨媽也回味過來,這兒媳夏金桂不是個省心的。奈何木已成舟,且如今又挪用了夏金桂的嫁妝,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是以薛姨媽也只能委屈了薛蟠,說起話來一直偏著那夏金桂。

當下薛姨媽好一通非議,寶姐姐只靜靜聽了,并不做評議。心下不禁暗暗想著,或許只有這般的嫂子方才能管得住哥哥,不然還不知在外頭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來呢!

揭過此事,母女二人又計較著為薛蟠打點行囊。盤算一番,十四日是個好日子,眼看也沒兩天,又要騰出光景與眾人辭行,因是這拾掇起來未免有些緊迫。

拾掇到一半,寶釵便與薛姨媽說了自己所想。

薛姨媽心下厭嫌極了二房,聞言就有些不大高興:“二房過二房的日子,咱們又何必多管閑事?”

寶姐姐心累,不由得勸說道:“媽媽這是什么話?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二房過得好了,來日說不得也能提攜哥哥一番呢。我看蝌哥兒如今已是七品知事,他才多大年紀?再過幾年說不得又立了功,還能往上升一升呢。”

薛姨媽聞言愈發吃味,那薛蝌能做官兒,還不是靠著將寶琴送去給那儉哥兒做小的?當日她若高看那儉哥兒一眼,說不得自家寶釵就成了正室夫人呢……那可是超品的誥命!數遍金陵四大家,也就老太太與王舅母能與之媲美。

若果然如此,自家那傻兒子說不得也能有個官兒做呢!

如今卻是說什么都遲了——

寶釵以為薛姨媽還在慪氣,當下又勸說了幾句,薛姨媽便嘆息道:“罷了,你說的也有道理。”

薛姨媽想那邢岫煙端雅穩重,且家道貧寒,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配薛蝌倒是綽綽有余,料想不過是提一嘴的事兒,那薛蝌斷無不許之理。

又想著如今姐姐王夫人與老太太正鬧著別扭,只怕王夫人說的話老太太未必肯聽。思來想去,便道:“過會子我先去尋鳳姐兒問問她是什么心思。”

寶姐姐思忖一番,總覺得不太妥當,又一時間沒旁的法子,只得悶聲不吭。待寶釵回返蘅蕪苑,薛姨媽便往鳳姐兒院兒而來。

到得內中,問過了鳳姐兒病情,落座后半晌才提起正題來。鳳姐兒這一日昏昏沉沉,如今才略略精神來,心下卻一直想著昨夜癲狂,又哪里肯為這等閑事下力氣?

又念及那邢岫煙與儉兄弟本就是故識,說不得那愛嚼牡丹得野牛就存了什么覬覦心思。若她出面牽線搭橋,往后遭了儉兄弟氣惱怎么辦?

是以鳳姐兒嘆道:“姑媽素知我們太太有些左性的,這事姑媽不妨先問過蝌兄弟,而后咱們再說旁的。”

薛姨媽聽出鳳姐兒推諉之意,頓時道:“岫煙那般性情,千好萬好的,薛蝌又有什么不滿意的?且這婚姻大事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如今母親不在跟前,我這伯母做回主又如何?”

鳳姐兒便笑道:“這卻不好說了,今時不同往日,昨兒還聽儉兄弟說蝌兄弟又立下功勛,連大司徒都青睞有加。姑媽最好還是問過蝌兄弟再說。”

“還有這般事兒?”薛姨媽心下既訝然又泛酸,又與鳳姐兒說了一會子話,這才起身回返。

到得東北上小院兒里,越琢磨越不對味兒,干脆尋了個小廝,打發其去尋了薛蝌明日來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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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館。

臨近晌午,紫鵑提著食盒蹙眉回返。

雪雁方才伺候著黛玉裝扮過了,黛玉往鏡中一瞅,轉頭便笑問:“這又是誰惹了你了?”

紫鵑也不發話,將食盒放在桌案上,自內中取出一碗粥來蹙眉道:“姑娘自己個兒瞧吧。”

黛玉瞥了一眼,隨即也蹙眉不已。那一旁的雪雁就道:“咱們送去的是上好的燕盞,怎地做出來竟糟爛不堪?”

自上回寶釵送了燕窩來,黛玉又看過一回太醫,王太醫果然認同寶釵所言,又增改一番,便定下了每日晌午必用燕窩銀耳百合粳米粥。

黛玉吃了一陣,只覺肺中清爽,于是每日必食用。也是因此,黛玉心下對寶姐姐略略改觀——總算這回沒存了害她之意。

眼見紫鵑不放聲,雪雁又問:“那柳嫂子是怎么說的?平日里少得了姑娘銀錢了?何必拿糟爛貨來哄人?”

紫鵑道:“方才人多,柳嫂子不好言語,只一個勁兒的朝我使眼色。我前腳從小廚房出來,后腳周嫂子就去了。” 周嫂子便是周瑞家的,那可是王夫人的陪房。往常鳳姐兒管家時從無此事,如今換了王夫人管家,忽而就變了個情形,這內中誰在使壞,不問自知。

雪雁聽得氣惱不已,罵道:“趨炎附勢的東西,只怕上頭不曾吩咐了,她便巴巴兒的來害人。我去尋她說理去!”

黛玉緊忙攔下雪雁,說道:“說了又有何用?如今我寄人籬下,便是沒有這回,往后還不是要瞧人眼色過活?”

王夫人厭嫌她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如今黛玉也習以為常,只是十分不解,她這二年分明離那寶玉遠遠的,為何王夫人偏要來針對自己?

轉念又想起父親臨終所言,當下便有些恍然,只怕……還是那銀子鬧的。

雪雁兀自氣惱不已,紫鵑囁嚅說道:“正好下晌要去伯府,我偷空與晴雯、香菱說說,看看儉四爺有什么主意。”

黛玉緊忙道:“還是莫說了,隔著一道墻,他就是有心也使不上力氣。且名不正言不順的,他也不好出頭。既如此,還是別讓他煩心了。”

紫鵑與雪雁一并搖頭,后者便道:“事關姑娘身子,這等事兒怎能瞞了?姑娘不好開口,那便我去尋了四爺言說。”

紫鵑也嘆息一聲,說道:“可惜姑娘還小,不然臘月里除了服(前文有誤),過了正月正好過門兒。”

黛玉笑道:“哪兒有剛除服就急著嫁過去的?說的我好似生怕自己個兒嫁不出去一般。”

黛玉雖好似渾不在意,可紫鵑、雪雁又如何不知,姑娘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當下黛玉略略用了午點,過了午時,寶釵、岫煙、探春、惜春來喚,黛玉便隨著一應人等往會芳園而去。

到得沁芳亭,便見平兒獨自一人在此等著,寶釵問過了,那平兒便笑道:“好叫姑娘們知道,老太太怕姑娘們沒人看顧著,二奶奶這會子又病著,便只好打發我來湊趣。”

探春聞言便笑道:“平兒姑娘來的正好,正愁大嫂子、湘云、鳳姐姐去不成,少了人就少了熱鬧呢。今兒也不用平姑娘作詩聯句的,不過這插科打諢的差事可免不了。”

平兒頓時笑道:“瞧三姑娘說的,我可沒我們奶奶的本事。我啊,過去了也是扮彌勒佛,絕不開口,誰瞧我都笑。”

眾人頓時笑作一團,隨即齊齊往東角門而去。不想剛到臨近櫳翠庵的甬道上,迎面便撞見了寶玉。

寶玉與襲人快步而來,笑吟吟便問:“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去?”

黛玉瞧見寶玉便躲在了寶釵身后,寶釵心下怪異不已,心忖這黛玉還真是避寶玉而不見,莫非真個兒與儉四哥定下了不成?好似也不對,湘云都下過小聘了,風言風語的,兼祧也許了二姑娘迎春,寶姐姐一時想不出黛玉又如何能嫁過去。

轉念又想,莫非是林鹽司臨終前為其另尋了婚事?只怕唯有如此,黛玉才會這般恪守待字閨中之禮吧?

此時就聽探春說道:“寶二哥,隔壁下了帖子來,請我們去詩會呢。”

寶玉聞言頓時雀躍不已,合掌跳腳道:“著啊,風雪剛過,我方才登高遠眺,瞧著會芳園里的紅梅也開了,正是辦詩會的好時候。這般雅事怎能少得了我?你們且等我一等,我換過衣裳就來。”

說話間興沖沖拔腳就要走。襲人趕忙扯住其衣袖:“二爺!”

“怎么了?”寶玉不解道:“方才與妙玉游逛過,這衣裳滾了不少雪污,可不得換一身兒?”

襲人心道,你先前唐突了傅秋芳不說,過后又被李紋、李綺好一通數落,如今還哪里有臉子往人家家中去的?再者說,人家又不曾送來請帖請你。

這般話好說不好聽,襲人只能求助地看向寶釵。

寶釵倒是有心勸說,只是這一陣寶玉只顧著與那妙玉獨處,自己去尋他,每回不過說上幾句就要避開。如今再要勸說,只怕又會引得寶玉心下厭嫌。顧及此處,寶姐姐便不曾開口。

她不開口,黛玉自然也不會開口,邢岫煙與寶玉并不熟稔,惜春年歲還小,因是也都不開口,一時間僵在那里,任憑寶玉與襲人鬧騰。

探春實在看不過,嘆息一聲道:“寶二哥可得了請帖?”

“什么請帖?”

探春道:“是傅姨娘下的帖子。”

寶玉聞言一怔,這才想起過往來。想那傅秋芳不識好人心,寶玉頓時沒了興致,只蹙眉拂袖道:“她那般攀附權勢的,又能做得出什么好詩詞來?罷罷罷,這詩會不去也罷!”

說罷徑直負手而去。襲人緊忙朝著幾人屈身一福,又拔腳去追,生怕這位祖宗再惹出什么事端來。

黛玉、寶釵、岫煙、探春、惜春五女彼此相望,盡皆無言,就連年歲最小的惜春都瞧出寶玉此番不妥了。算算寶玉如今年歲也不小了,也不知何時才稍稍懂得些人情世故。

尤其那黛玉,看向寶釵的目光里滿是同情,又有些僥幸。若無李惟儉出現,數遍身邊人,只怕也就寶玉最懂她心思。偏那寶玉又是個不靠譜的,若果然鐘情于此人,來日還不知要吞下多少苦水、委屈呢。

寶釵苦澀一笑,只道:“咱們快些吧,免得耽擱了時辰。”此時寶釵心下已對寶玉絕望,只覺此人爛泥扶不上墻,若有別的機緣,她又何苦守著這一灘爛泥?

五女領著丫鬟方才過了東角門,迎面便有香菱來迎,說笑一番又往東面兒一處齋堂行去。

探春觀量一眼,便見四下散落紅梅,又有白雪妝點,果然幽靜無比。禁不住問道:“香菱,這里何時多了個齋堂來?”

香菱就笑道:“早些時候修葺屋舍時起的,那處本是個花圃,四爺瞧著有些浪費,又想著家中女眷也沒個地方寫寫畫畫的,便干脆起了個齋……哦,連名字也是四爺自己個兒起的,還請了嚴閣老題額匾呢。”

此時已然走得近了,探春仔細觀量,便見額匾上題著‘知覺齋’三個鎏金大字。

寶釵抬眼觀量著念道:“知覺齋,這又是什么由頭?”

此時李紋、李綺、寶琴并傅秋芳自內中來迎,傅秋芳就笑道:“好叫寶姑娘知道,老爺說此處留與姊妹們讀書作畫,卻也要‘有感天地之可知可覺也’,那書畫不能白讀、白作了。”

黛玉聽得心下不禁連連點頭,‘有感天地之可知可覺也’,這話正對了黛玉的心思,又想:若儉四哥沒這般才情,又哪里會說出這般言語來?

黛玉不好開口,卻也面上帶了笑意。那寶釵與邢岫煙不過贊了兩聲,探春與惜春兩個卻是沒口子的贊起來。

尤其是惜春,進得內中兀自還道:“我這些時日學著作畫,畫來畫去總是不得其法,先前還道是初學乍練,沒師父教的緣由。如今聽了儉四哥這話,才知我那畫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寶琴湊過來笑道:“這般說,四哥哥這話可算是一句點醒夢中人了?”

惜春笑道:“可不就是?”旋即又蹙眉道:“只可惜畫紙顏料都不夠了,又要問鳳姐姐去討。”

寶琴剛要開口,寶釵就道:“這有什么?鳳丫頭如今病著,只怕四妹妹不好去討。我那處好似還有些,回頭兒拾掇了打發人給你送去就是。”

惜春頓時高興起來:“寶姐姐,那可說定了,你不送我也要打發人去取。”

此時探春纏著傅秋芳道:“傅姐姐,今兒是什么題,什么韻?”

傅秋芳道:“擬雪月風雨四夜為題,限寒、天、豪、聲四韻。”

探春長出了口氣,說道:“這倒是還寬泛些。”

寶琴扭頭笑道:“你們不知,昨兒我們可是商議了好一會子才商議定了的,總要既有意趣,又要脫了俗套。”

話音落下,香菱便苦著臉接嘴道:“你們倒是有意趣脫俗套了,可憐我才剛入門,昨兒想了一夜也不曾想個名堂出來。”

眾人笑過,探春扯著香菱道:“你怕什么,徒兒做不出,這不是還有師父呢嘛?”

黛玉略略訝然,隨即也笑著道:“不好不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香菱昨兒都出徒了,怎好再來尋我幫襯?”

香菱頓時急了,撇下探春過來扯住黛玉道:“好姑娘,你若不救我,我可就要現眼了。”

黛玉就笑道:“都是作著玩兒的,好賴都各憑心意,你又何必畏首畏尾的?”

邢岫煙在一旁道:“香菱莫怕,我也是沒怎么讀過書的,正好兒陪著你一道兒現眼。”

香菱便蹙眉作怪湊過來,扯了邢岫煙道:“危難之時見人心,可憐我三五天跑一回林姑娘處,如今卻棄我不顧了。”

眾人又是一通好笑,這才圍著紅泥小火爐紛紛落座了。傅秋芳又讓人送了溫過的女兒紅與果品、糕點,內中不時歡聲笑語,姑娘們幾杯酒下肚,便少了往日的拘束,多了幾分恣意。

紫鵑在一旁侍立著,眼見此間無事,心思轉動,湊過去與黛玉低語一聲,只說是去解手,返身便自知覺齋里行了出來。

紫鵑沿著抄手游廊往南而行,盼著最好撞見晴雯。結果方才走了一陣,迎面便撞見了提著食盒的琇瑩。

二人撞在一處,紫鵑過問一嘴,那琇瑩就嬉笑道:“四爺生怕云姑娘悶了,這不——”她提了提手中食盒道:“——就讓廚房割了一塊鹿肉,讓我送去讓云姑娘烤了吃。”

紫鵑笑著贊道:“四爺真真兒周到,連這個都想到了。”

琇瑩笑道:“何止?連烤肉的香炭、箅子也都預備了呢。不說了,我須得趕快送去了。”

紫鵑忙問:“可瞧見晴雯了?”

琇瑩頓足道:“四爺正病著,晴雯這會子在東院兒伺候著呢。”

丟下一嘴,琇瑩樂呵呵蹦蹦跳跳往大觀園而去,半點也沒瞧見紫鵑滿臉的無奈。

琇瑩這憨丫頭提了食盒一路到得怡紅院,進門便嚷道:“云姑娘,瞧我帶什么來了?”

湘云這會子正在房中托腮煩悶,聞言緊忙出來觀量,待琇瑩展開食盒,湘云觀量一眼便高興起來:“哪兒來的鹿肉?別說,我如今還真就想著這一口。”

琇瑩忙壓低聲音道:“四爺特地打發我送來的,就怕姑娘煩悶了。”

湘云眨眨眼,頓時扭捏起來,道:“其實我也沒什么的,不用他總是這般……是了,儉四哥可好些了?”

琇瑩搖頭實話實說道:“不大好,今兒一早都沒起來,這會子晴雯正伺候著呢。”

湘云聞言頓時擔憂起來,想要為李惟儉做些什么,一時間又不知能做什么。

卻說篆兒眼見無人矚目,也瞧瞧自知覺齋溜了出來,遙遙瞧見紫鵑在游廊里頓足躊躇,隨即又朝著登仙閣后而去。篆兒心下納罕,不覺便快步追了上去……

第260章 湘云進園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356章 罐頭第198章 西山水泥務第407章 福禍自招第322章 體面第256章 訂盟第388章 寶玉婚事第402章 清明祭祖第368章 染病第334章 挑明第133章 頭面兒第13章 不識好歹第105章 餞花第194章 制糖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97章 下場第292章 賈赦之死第342章 不負朕望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著復生。第413章 比鄰第189章 尤家登門第70章 靜夜里主仆夜話 順天府重拳出擊第309章 萬般委屈第381章 金桂起歹意第365章 吞生金自逝第298章 你不仁 我不義第223章 風雪夜歸人第383章 托庇第326章 薨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290章 阿貓阿狗第87章 別院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第213章 一封名帖第206章 辭揚州遇水匪第260章 湘云進園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415章 浪跡天涯第79章 帳挽銀鉤第269章 親戚情分第88章 利好第219章 相思樹上掛離索第93章 好個狐媚子!第155章 辦廠第152章 紙鳶第41章 一鯨落萬物生 釵黛齊探李四第223章 風雪夜歸人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201章 不是丈夫!第85章 小英雄第415章 浪跡天涯第222章 封號竟陵第167章 論功第399章 ‘哭向金陵事更哀’第395章 禍不單行第266章 偷腥第109章 發狂第245章 隔閡漸生第275章 兼祧?第107章 和事佬第99章 大老爺真有錢啊!第189章 尤家登門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188章 改稻為桑第146章 雞飛狗跳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第392章 重回榮國府第181章 安撫第77章 哭笑不得 以退為進第381章 金桂起歹意第96章 各有算盤第320章 連環計第413章 比鄰第321章 懿旨第199章 娘第257章 滴翠亭第378章 惹禍牽舊案第159章 入場第206章 辭揚州遇水匪第214章 殞第126章 細思極恐第169章 辭行第80章 小丫兒塔第129章 煩惱第373章 尤氏奔喪第241章 再無寧國府第120章 夜奔第55章 門庭若市第299章 夜宿第115章 手段第133章 頭面兒第270章 我為檐上三寸雪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第126章 細思極恐第345章 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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