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賈政處告辭後林瑯也未回內院,吩咐道:“合樂,你先回去吧,告訴姑娘,我去拜訪先生。另外吩咐人把我的功課和帶給先生的東西送出來,我在外面等著。”
合樂應了一聲,便回了內院,又替林瑯安排了馬車。
林瑯讓一個小廝帶了路,出了賈府,自己在外頭樹蔭下等著。看著眼前‘榮國公府’的門匾,又望了一眼與之相對的‘寧國公府’。林瑯不由低聲笑了起來,榮,寧二公早已過世,若說這賈母還在,榮國公府的牌子掛著倒也無妨。可寧國公府,呵!不過三等將軍,也敢將‘國公’二字掛於門上。
只可惜當年,兩位國公爺是何等威風,如今卻是無人可繼,當年的四大家族,如今只王子騰一人在朝堂上有些話語權,終究是孤掌難鳴,至於那史鼎兩兄弟不過尚在朝堂罷了,且自身難保,又怎麼顧得起別人。
林瑯在此間胡思亂想著,也不覺得悶熱,待小廝尋來時,才發現此刻烏雲密佈,似是要下雨。林墨問道:“大爺,咱還要去凌大人處嗎?看這天氣怕是要下雨。”
林瑯道:“去,夏季午後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說罷便上了車,進了車內雖有些昏暗,可卻涼快,原來合樂還安排了人放了冰在車內,這般,林瑯倒也不覺得難熬。
林瑯坐在車內無聊,便再一次檢查了自己的功課,又把玩了兩下送與先生的扇子,打發了時間。
……
林瑯見馬車停下,未等人叫,自己就掀開車門,下了車。只見天上雖是烏雲密佈,可過了這麼久還不下雨,林瑯便知這雨怕是不容易停了,心想‘估計要在先生家吃晚飯了’。
林瑯等著林墨去凌府門前通報後,便進了凌府。據說,這凌府乃是當今陛下親自下旨督造的,仿的是姑蘇的景象。可在林瑯看來,這園子,美則美矣,卻多了些人工的精巧,少了些天然的粗糙。不過比起先生在姑蘇的房子,的確是好了許多。
不多時,林瑯便到了書房,只見李管家候在外頭,又思及方纔在門外看見的馬車,便知先生這是有客。
李管家見了林瑯,便急步過來,道:“林大爺,老爺現下有客,不如您在花廳那等等?”
林瑯作怪道:“既有客不能見我,怎麼還把我往這帶?”
李管家是凌雲子的老僕人了,在姑蘇時也是知道林瑯的,就是小孩子心性,愛鬧些。故而也笑了,道:“我讓人先把您請進來,誰知道他把您往這帶。”
林瑯笑道:“既如此,到罷了,不過,回頭等先生的客人走了,你得給我備上我最愛的點心,算是給我賠罪吧!”
李管家笑道:“這是自然,那您先過去?”
林瑯點點頭,正要隨著下人去花廳時,屋內傳來杯碎聲。李管家還沒攔住林瑯,林瑯自己便衝到書房門前,口呼“先生?先生?”手底下一個用力,便是破門而入了。
待林瑯看清屋內情景,只覺得尷尬。原來他先生此刻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那杯子就落在他腳邊,而凌雲子面前並無茶,多半那杯子是他家先生自己掉的。
林瑯只得尷尬的笑了笑“呵呵^_^”
李管家此時也衝了上來,道:“喲,林大爺,您怎麼還這麼魯莽,我攔都攔不住。”
林瑯更是尷尬了,凌雲子道:“都把門弄壞了,還站在門外幹什麼!還不滾進來!”
林瑯尷尬極了,摸了摸鼻子,踏了進去,轉身準備關門。李管家見他家老爺並未生氣,又退了回去,臨走還給了林瑯自求多福的眼神。
林瑯心裡更加苦逼,只得小心關了門,又看著門關不嚴實了,心裡更是留下了苦逼的淚水。
此時凌雲子又道:“門都壞了,還關什麼?!”
林瑯轉過身來,恭敬的說:“學生林瑯,拜見先生,是學生魯莽了,望先生不要生氣。”
凌雲子道:“哼!你每回都這麼說,哪次記心上了。都說了別魯莽,別魯莽。你到好,一來就把我書房門弄壞!我看你是離了你爹就欠揍!”
林瑯此刻一萬個後悔,早知道就不急著過來了,撞到這事。沒辦法低頭,認錯,林瑯低著頭,等著他先生罵爽了在上前賠罪。
沒幾下,林瑯聽他家先生沒罵了,擡頭,上前,又拿了一個杯子,重新倒上茶水,恭謹的端給凌雲子,道:“先生喝茶。”臉上還陪著笑。
凌雲子冷撇了一眼林瑯,哼了一聲,便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茶。林瑯見他家先生接了茶水,便鬆了一口氣。
“呵!”林瑯聽見笑聲,望那人看去。原來是個和凌雲子看起來相差無幾的男人,林瑯心想,這人定是先生的知己好友,不然先生是不會讓我進來的,還當著他的面訓我。
凌雲子見林瑯一直盯著那人看,心裡又順不過氣來,將杯子用力放在桌子上“碰!”
林瑯回了神,神色更加掐媚的看著他家先生,看著他氣還是不順,繞至其身後,替凌雲子捏起了肩膀,道:“求先生饒了我這回吧,我是擔心你在屋子裡出了什麼事才衝進來的,先生~”
凌雲子聳聳了肩,道:“算了,算了,你別捏,我的雞皮疙瘩快起來了。”
林瑯收了手,道:“謝師傅饒命之恩,徒弟無以爲報,日後一定給師傅當牛做馬!”
凌雲子撇了林瑯一眼,不屑道:“你不給我惹事生非,我就謝天謝地了,當牛做馬還是算了吧!”
林瑯也不反駁,就笑了笑。
那人見這師徒這般相處,道:“我若有這麼個徒弟早就笑開了花,你若是嫌棄,不如把他讓給我吧。”
凌雲子沒好氣的說:“你要是喜歡你就拿去,回頭他要是在青樓喝花酒,沒錢給人家,去叫你贖他,你別後悔。”
那人驚奇的看了一眼林瑯,不覺得林瑯是會去青樓的樣子。
林瑯與那人對視一眼,尷尬的笑了。
原來林瑯在姑蘇時,雖好好唸書,不欺男霸女,但是,只要一閒著就會和一羣富商巨賈之子去青樓找樂子。總之,林瑯既是一個讀書人,也是一個紈絝子弟,吃喝玩樂,琴棋書畫,他是一個不落,全都會。
林瑯拱手道:“還不知這位先生是?”
凌雲子本就不想介紹那人給林瑯,偏偏林瑯今天腦子不好使,沒看出凌雲子的意思,還往槍口撞。故而凌雲子道:“你功課呢?讓你帶的扇子呢?”
林瑯道:“呃,在外面,林墨拿著呢。”凌雲子見林瑯還沒有轉過彎來,又瞪了他一眼,林瑯這才心領神會,道:“學生這就出去拿。”
凌雲子應了一聲,林瑯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李管家見林瑯出來了,上前小聲問道:“怎麼樣?”
林瑯幽怨的看了一眼李管家,道:“還能怎麼樣,我這不是被趕出來了嚒。”
李管家輕笑一下,道:“那您現在準備?”
林瑯邁著沉重的步伐,邊走邊說:“在外面候著!”
林墨見他家大爺過來了,便上前了幾步,還未開口,林瑯便道:“你帶錢了沒?”
林墨道:“帶了,足夠賠的。”
林瑯一聽這話,心情更加鬱悶了。於是坐在走廊上感傷秋月,‘爲什麼先生要教我武功,爲什麼我手那麼欠,外邊只有李管家一個人候著,明擺著裡面那個人沒問題,他們在商量大事,我還欠的慌~,不過,他倆估計關係也不好,不然先生一直沒好臉色的。嘖,惹了他先生,這人真慘。’
林瑯這邊且不管,那書房中,林瑯一出來,兩人又不說話了。
適才凌雲子氣急,不小心將茶杯從桌上掃下,那人本以爲今日又是不歡而散,誰料半路跑出了個林瑯,凌雲子把怒火都撒在了林瑯身上,現在氣稍微順了點兒。
那人見凌雲子還是不想與他說話,便只道:“我別無他意,總之你只得留下,我今日就先告辭了。”
說罷那人便起了身,凌雲子也不挽留,只喝著茶,待那人行至門前才道:“他來了,我自在這兒教他。”
那人心喜,轉身道:“當真?”
凌雲子聽他質問,眉毛一挑,那人生怕凌雲子反悔,急忙道:“那我回頭就安排他進宮聽你教學。”
說罷便開門,凌雲子輕笑一聲,被那人聽見,那人更是心喜不已,這些日子來,凌雲子是第一次給他好臉色瞧,不由得走快了幾步,見了林瑯便道:“林公子。”
林瑯向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雖不知他家先生與這人有什麼關係,但好歹人家都問好了,他也不能裝作沒看見,便道:“這位先生好。”
那人退下手上的一串佛珠,道:“我與你家先生是故交,一見你便心喜,這佛珠是我帶了十幾年的舊物,你拿著玩吧。”
林瑯見那佛珠光澤不似是帶了十幾年的,便知主人愛護,便推辭道:“如此貴重,小生事斷不能收的,還請先生收起吧。”
那人卻是鐵了心要把佛珠給林瑯,便道:“我既然給了你,你便收下吧。不許推脫!”說罷,硬是塞給了林瑯。
林瑯無奈,只能說:“那小生便收下了。”
那人見林瑯收下,便走了。正巧李管家過來了,道:“林大爺快些過去吧,老爺喚您呢!”
林瑯將佛珠收在懷中,皺了眉頭,道:“我這就去。”說罷,接過林墨手中的盒子。又一次進了書房。
林瑯進去後,見了凌雲子,立刻道:“先生,功課和扇子都在這兒。”
凌雲子擺擺手,林瑯立刻將盒子遞上,只見凌雲子拿起扇子,細細看了一會兒,道:“你的畫倒是長進了,就是這個字……”
林瑯笑了一聲,道:“我一定日後勤加練習,不墮了您的名聲。”
原來當初凌雲子本不想收林瑯爲徒,只是見了他的字,又命他做了畫,覺著林瑯於字畫上很對他的胃口。隨收了他,日後更是教導林瑯讀書習字,學畫,習武。
可是林瑯實在是太懶了,要不是他爹催他讀書習武,估計如今也就一般。
畫畫講究靈性,至於寫字麼,雖然靈性重要,可更多的是寫,林瑯缺的就是勤學苦練的心。
凌雲子深知林瑯個性,道:“你這話我不知聽你說了多久,不用日後,你此刻回家,現將《大學》抄一遍給我看,限你三日抄完!”
林瑯大驚,道:“怎麼又抄!”
凌雲子道:“有意見?不然……”
林瑯見凌雲子似乎還想加碼,急忙開口:“我抄!我現在就回去抄!”
凌雲子冷哼一聲,林瑯趕緊跑了出去,頭也不回。邊跑邊喊“林墨快走!”
李管家將林瑯最喜歡的綠豆糕端來,見林瑯跑了,便喊到:“林大爺,這糕你還吃不吃了?”
林瑯聽見,回頭喊到:“我下回再吃~”
說罷便離開了,離了書房的範圍林瑯才用走的,慢慢悠悠等林墨趕上,主僕二人相攜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