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大約是明曉時分, 林瑯便被外面的訓(xùn)練聲吵醒了,越是在戰(zhàn)場前,那些士兵的訓(xùn)練越是不敢松懈片刻, 現(xiàn)下多留一滴汗, 便是在戰(zhàn)場上少流一滴血。
用過早膳, 林瑯便讓人去主帳處, 看看徐將軍是否有空一同商量抓捕內(nèi)奸的對策。略過了一會兒, 傳信的便回來傳報,說是現(xiàn)下徐將軍正和李將軍等人視察軍中布防,約了午膳過后, 請林瑯再去主帳里面商量。
林瑯得知后,面上帶笑, 說是又可以休息片刻了, 便又躺回床上了, 只是心里卻另有看法,就怕前線無人可用!抱著這個念頭, 林瑯自是怎么疲倦也休息不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林墨見他家主子這般煩躁,便勸他出去走走,就當(dāng)是熟悉地形也好。
在床上躺了兩個時辰, 骨頭都酥軟的林瑯聽到這個提議, 緩緩地坐起身來, 略清醒了一下, 道:“只怕不知道軍中禁忌, 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林書見他有這個心思,只是沒個好借口可去, 便道:“主子這是哪的話?又不是在宮里頭,哪有那么多禁忌,且您又是監(jiān)軍,了解一下軍帳的方位也是合理極了。”
林墨許是這段日子被憋壞了,巴不得林瑯愿意出去逛,便死命的攛掇著,因他們皆沒有壓低聲音說話,外頭的侍衛(wèi)也就聽到了,思及林瑯帶人和善,且原就不是什么大事,便大著膽子進(jìn)帳勸說林瑯出去逛逛,也好松松自己的心情。林瑯這才帶著林墨和些許侍衛(wèi)出去走走,說是午膳前一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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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京中,自從林瑯離京之后,圣上大病一場,京中暗涌已然浮上表面。雖說自從那次之后,二、四、七、八幾位皇子一同陷害林瑯,意圖將徒毅拉下馬去,又牽扯到當(dāng)年太子一案后,便大失帝心,于帝位無望。
雖說事后只有二、四兩位皇子得到了處置,而另外兩位則是被圣上叫到宮里,父子三人私談了約一個時辰后,兩位皇子面色灰敗的出了皇宮,至此,朝堂之上便開始暗涌不斷。
圣上明擺著是要拿兩位皇子與徒毅相斗,叫徒毅更強(qiáng)一些,可兩位皇子的性格自幼不同,八皇子更為坦率浮躁些,此次事敗,明知自己在他父皇心中再無繼位的可能,偏偏是要去以卵擊石!
因他掌管著兵部,這些年下來也是培養(yǎng)了一些心腹,存了謀反的心思,許是抱著必死的念頭,沒有過多謀劃,粗淺的便在面圣后的第二日夜晚,起兵包圍了皇宮。正如小孩子玩鬧一般,八皇子的軍隊(duì)還沒有靠近圣上的寢宮便被人一舉拿下了,八皇子被捕,面無愧色,仰天大笑道:“暢快!”
皇上這才知道,自己這些年有多虧欠自己的孩子,先太子被寄予太多希望,反而被人陷害了,而那些孩子皆被自己忽略的心性偏移,一個接一個的落井下石。他原以為,一開始便將繼承人定下,那些孩子可以定心,就算有幾個要奪皇位也不會太過,誰成想皇室還是皇室,一點(diǎn)也沒有改變過,為了這個位置,爭了一個頭破血流!
最后,八皇子被圈禁,七皇子也沒有被放過,剝奪了他的權(quán)力,戶部、兵部一并歸徒毅掌管。至此,朝臣被換了一批,大局已定。。。
圣上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后,便病倒了,原先健碩的身子也因這場病消磨掉了許多,昏迷前便定下了由五皇子徒毅監(jiān)國,內(nèi)閣大臣輔佐。
徒毅因圣上病了,也沒有再做推辭,接過了這個責(zé)任,在得知林瑯離京多日乃是調(diào)往邊疆后,便將圣上昏迷前早就定下卻隱而不發(fā)的圣旨拿出,正式將魏老將軍調(diào)離邊疆,并把回京多日的南安王掉去了邊疆。
傳圣旨的任務(wù)原不用徒漓去,徒毅不知心里想什么,偏還是將他派去,朝臣不明就里,但想著圣上昏迷未醒,說不準(zhǔn)日后就換了徒毅做天子,人家愿意派同胞兄弟走這么一遭,他們攔什么?難不成是嫌自己的烏紗帽戴的不夠舒服嗎?因此徒漓便帶著圣旨和南安王快馬加鞭趕去了邊疆,隨同的一部分是保護(hù)他們二人安危,另一些則是徒毅送去給林瑯的護(hù)衛(wèi)。。。
徒漓還沒和魏老將軍抵達(dá)京城的時候,便又接到了徒毅的書信,帶走了一部分人馬,前往山東處理賑災(zāi)事宜。還記得徒漓第一次帶著公務(wù)離京便是前去賑災(zāi),如今他兄長掌權(quán),又如此信任他,自是要打著十二分的精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處理此次賑災(zāi),切不可再出現(xiàn)上次的失誤,更不能讓那些碩鼠給兄長添麻煩!
處理政事久了,徒毅逐漸享受著無人反對,萬民擁護(hù)的權(quán)力,他有了一絲動搖,或許魚和熊掌,二者皆可得?畢竟他不是他父皇,而阿瑯也不是當(dāng)年的林大人,或許,或許。。。徒毅有些魔怔了,權(quán)力猶如罌粟深深的吸引著他,戲本中說的那些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帝王,終究是戲文,唱的動人心神,可那是皇位,是九五至尊,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是可以,可以,可以。。。
縱使心里有了這般心思,可徒毅還是惦記著林瑯,他想將林瑯調(diào)回京城,讓林瑯做一個清閑的文官,不再小心翼翼的伴君,做當(dāng)年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墒悄鞘撬富实氖ヒ?,現(xiàn)下,他還不是皇上,還不是真正的君臨天下,他只能暗暗期盼著林瑯可以平安歸來。
遠(yuǎn)在邊疆的林瑯只知道現(xiàn)下是徒毅掌權(quán),雖擔(dān)心他的安危,害怕他的變心,擔(dān)心他父親說的都會變成真的。。。他好想去信向那人訴說自己的相思之情,探花郎的文筆自是風(fēng)流倜儻,縱使人變心了,也定能將人心哄回!可在林瑯看來有了間隙的感情,還能維護(hù)多久,漫漫人生路,只怕到頭來,相看兩相厭,年少愛戀,老來怨恨。。。。
恍惚間,林瑯?biāo)剖锹牭侥晟俚淖约?,在師傅的板子下,吊兒郎?dāng)?shù)哪钪l(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瓉硭彩窍矚g女子的,怎么偏選了這么一條路,還這般一意孤行呢?
分隔兩地,當(dāng)真考驗(yàn)感情,怪道這軍中的漢子,要巴巴的請人寫信回家,若是不得只言片語,家中新婦怕就沒了指望。
自打那日與徐將軍等人商量過后,林瑯便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在軍中閑逛,一日見一個受了輕傷的士兵提筆苦惱,詢問之下才知軍中原先一名會寫字的大夫不見了,士兵們原先大多都是請他代筆,或許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緣故,好幾日都不見他。
我朝治軍嚴(yán)謹(jǐn),就連大夫也都是記錄在冊,驟然不見確實(shí)可疑,林瑯特意查了一下軍中的記錄,又書信一封,讓人按照軍中記錄的地址,前去查看,而他便暫時幫著士兵寫家書,也好混進(jìn)他們的隊(duì)伍中探查。
不過幾日的功夫,林瑯的名聲便打出去了,軍中的小士兵們都知道打京里頭來了一位監(jiān)軍,最是和善,文采極好,愿意幫他們修書回家。而顧夏安排的人也已經(jīng)到了邊疆,得了林瑯的信物一路直奔前線,帶來了軍中稀缺的藥物還有大夫。也是林瑯事先和南安王、徐將軍打過招呼,顧家的商隊(duì)方能在邊疆暢通無阻,又的軍隊(duì)護(hù)送而來。
林瑯雖是文官,可也聽朝中老臣夸贊魏老將軍治軍,就算是有內(nèi)奸存在,也不該被敵人以破竹之勢攻破防線,又遲遲不能反擊,若只是內(nèi)奸通報防線薄弱之處,不應(yīng)該潰敗的這般迅速才是。因此當(dāng)?shù)弥莾?nèi)奸之禍,林瑯便立刻修書一封,讓顧夏在原先的安排上,幫著找了些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前來,正好替將士們查看是否有不妥之處。
大夫來了之后先是替軍中將士一一把脈,又查看了軍中先前積存的部分藥草,林瑯見那幾名老大夫把脈過后眉頭緊皺,思及最近幾次的戰(zhàn)事,我軍無故節(jié)節(jié)敗退,便知不妙,可又不見他們過來向他稟報。
徐將軍并不是真的相信林瑯的判斷,在他看來近幾次戰(zhàn)事失敗,或許是指揮失誤的問題,畢竟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但不好拂他的面子,因此也是與他約定了時間限制的,本來讓陌生的藥和大夫進(jìn)來已是冒著天大的風(fēng)險,要是惹出什么亂子來,憑他林瑯有什么依仗,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下場!而他,只怕也是晉升無望,這場豪賭,容不下意外發(fā)生!
又過了一天,林瑯還是沒有等來大夫的解釋,按奈不住,只得乘著天色昏暗的時候,帶著幾個人去了他們暫時居住的營帳。還沒到地方,他便聽見了幾位大夫中氣十足的爭吵聲,林瑯依稀只聽見他們似乎是在爭論什么藥草,具體的卻是聽不明白。
只是等到林瑯進(jìn)了帳,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給林瑯行禮,之后便相顧無言,林瑯挑眉問道:“幾位老先生這是為了什么爭成這樣?”
一位領(lǐng)隊(duì)的大夫出言,道:“吾等只是不明一事,故而爭執(zhí)不休?!?
林瑯見他不愿多說,笑著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老先生面熟得緊,怕不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那老大夫摸著胡子道:“大人應(yīng)是在顧家見過在下?!?
林瑯恍然大悟似的,道:“是了,是了。你是顧夏家的不是?”
老者點(diǎn)頭,林瑯卻是突然換了面孔,冷笑道:“你既是顧家的人,便一定了解我的為人,請了你們來,便是相信諸位的實(shí)力,你們?nèi)羰菦]有結(jié)論,我自然替你們先擋著,此刻你們已有了大概,卻久久不言,這是為何!”
老者早前啟程時便得人忠告,知林瑯為人乖張桀驁,此刻見他這樣問話,越發(fā)恭敬,道:“林大人贖罪,并不是小老兒們端著不愿說,實(shí)在是我們也沒個章法,不敢胡亂下定論,耽誤軍情?!?
林瑯聽此,便知他們有了幾分把握,和善道:“諸位有了猜測也該說與我聽聽,不然徐將軍只以為我辦事不利,諸位都是些枯名釣譽(yù)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