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賈寶玉根本不能反抗賈母的權威,第二日只有賈璉跟著走了。王夫人本來對林家帶上京來的各色瓷器,擺設心動不已,只因不好動手,便一直心癢癢的。現下林家離開,定沒有全都帶走,本以爲一下子送走了林瑯兄妹,還會有東西可以貼補最近的損失。誰料林瑯竟全都拿走了!王夫人在心裡直罵林瑯小家子氣!可再如何,林瑯一行也離開了,而且她也沒有辦法做什麼。
林瑯一行除了要換取船上物資外,一刻也不曾休息,直接往姑蘇行駛。在船上半個月,林瑯早已放心下來,還有心情去安撫黛玉。
全因臨行前,凌雲子的吩咐彷彿早知林瑯不能按時交上功課,而皇上所言似乎也暗示著他父親一定會病重叫他回家。這麼一想,林瑯便猜他爹多半沒事,可能是要做什麼大陷阱,需要他們回來假裝自己真的病重,以此削弱對方的警惕。
而且如果真的病重,那封信不該是給黛玉,而是應該給林瑯,畢竟黛玉只是一介女流,又養在深閨之中,什麼也不懂。若是病重,就會給林瑯,以此安排事情。
這樣子想著,林瑯也放鬆了些,但還是不敢輕易表露出來。除了安慰黛玉,他再也沒有出過門,只在自己的船裡待著,也不去管賈璉在做些什麼。
又過了十天,林瑯估摸著快到了姑蘇,便決定去賈璉的船上一趟。
林瑯上了賈璉的船,賈璉一早就在船頭,見林瑯來了,便立刻將林瑯迎了進去。林瑯也未和賈璉客氣,跟著他進了船,賈璉讓人上了茶,便叫人都出去了。
林瑯帶著合如,林研,讓他們兩人護在船旁,不叫別人靠近,賈璉笑道:“表弟這是?”
林瑯笑道:“表哥是聰明人,定知道我此次,是爲了什麼吧?”
賈璉心想,不妙,該不會是來討承諾的吧?當時怎麼那麼傻,要是許銀子,現在也不用被他討要了。賈璉還是笑著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嫂子也是勞心勞力的,而且當日實在是太過倉促了。”賈璉言下之意是當日所言皆無憑證,林瑯不能憑藉一己之言做什麼,而且賈璉夫婦也已經有了報答,所以當初的承諾,還是算了吧。
原來自那次與林瑯談過,鳳姐卸了差事後,便一直和黛玉處在一塊,替林瑯隔開寶黛二人,故而林瑯纔沒有急著尋找嬤嬤。
林瑯淺笑道:“按理來說,我並未替表哥做什麼,表嫂又這麼幫了我。我本不該上門來討,只是,不知表哥出門可有奉什麼命令?”
賈璉一聽便知林瑯是猜到了,便道:“表弟見諒,我只是個晚輩,這長輩說話,我怎麼能駁?”
林瑯嘴角帶笑,道:“我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只是要和表哥說清楚。就算我們家裡出了什麼事,您覺得,您可以從我手上拿到好處嗎?”
賈璉有些尷尬,也有些惱火,道:“表弟這是什麼意思?”
林瑯起身道:“沒什麼,只是和表哥提個醒,千萬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對那些惦記我錢財的人,向來是心狠手辣的。時候也不早了,表弟就先走了,希望表哥能好好想想,別做了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
林瑯不等賈璉說話,直接走了。賈璉則是在林瑯走後,憤怒的摔了茶杯,坐在桌旁大口喘氣。林瑯聽見茶杯碎掉的聲音,輕聲一笑,也不回頭,只道:“可惜了那杯子。”
不過一天,林瑯等人就到了姑蘇,碼頭上早有林家的人等著,又有漕幫替林瑯先卸了貨物,林瑯等便回了林府。
林瑯進了府,便帶著黛玉直奔林如海的臥室,賈璉緊隨其後。
林如海歪在牀上,儼然一副即將油盡燈枯之態,林瑯還記得離開時父親的樣貌,現下卻像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林瑯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黛玉下子撲到牀前,哭道:“爹,女兒回來晚了!”
林如海笑著摸著黛玉的頭,道:“不晚,三年不見我的玉兒也長大了。好啊!好啊!”
林瑯愣在原地,他從未想過父親會這樣,他以爲父親是裝的,可是,可是現在卻!林瑯眼角微溼,林如海看見他還在門口,一副要哭了的樣子,罵道:“你爹還沒死呢,快過來讓我看看!”
林瑯這才上前幾步,也跪在了林如海的牀前,林如海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長高了,就是瘦了些。”林瑯卻是撐不住了,眼淚流了下來。
林如海嘆了一口氣,伸手給他擦了眼淚,道:“怎麼還哭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許這樣!”林瑯咬了咬下脣,強忍著。
林如海看向賈璉,道:“你是璉兒吧,辛苦你了,不如先下去休息吧。咳,咳,姑父就不招呼了。把這,當成自己家吧!”
賈璉見林如海這般,自然是放心了,應了一聲,便跟著林家的大管家林覺走了。
林如海安撫了黛玉一會兒,瞧她臉色不好,就叫她先去休息了。待黛玉走後,林如海坐直了身子,笑道:“嘖嘖嘖,傻不傻,你爹我像是短命的嗎?”
林瑯看他這般作態就知他是裝病,怒道:“你先前不和我講隻言片語!我一回來你又是這樣一副姿態!還好意思說我!”
林如海見林瑯急了,也是心軟,將林瑯拉起,讓他坐在牀上,溫聲道:“好好好,是爹的錯,爹不該不事先告訴你,應該要你有個準備。”
林瑯也知若是他知道了,今天就不會有這麼一出,這樣怎麼瞞得過別人?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略微鬆口道:“你既然認錯,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不許那這種事開玩笑!”
林如海自是應的,林瑯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林如海笑道:“沒什麼大事,只是準備放餌誘魚,然後收網罷了。”
林瑯接著問道:“那現在是準備收網?”
林如海點點頭,林瑯起身,道:“既是這樣,那麼我這些日子就不出門了,爹好生休息,兒子待會兒再來伺候您!”
林如海笑著搖了搖頭,林瑯出門後,派人叫了林覺過去他屋裡。
合佳見林瑯回來了,便問:“爺,這些東西可要收拾一下?”
林瑯道:“嗯,都收拾了吧!”
合歡早已備好了水,林瑯一回去便洗了澡,待林瑯出來後,林覺早已到了。林瑯帶著他去了書房,關上門,又讓合如守在外面。
林瑯問道:“爹那是怎麼了?”
林覺道:“回大爺,老爺那是中毒了。人查出來了,是劉家安排的奸細,已經關在柴房了。”
林瑯點點頭,那劉家便是近幾年江南一帶有名的鹽商,與他父親早有不合,只是苦於沒權沒勢,不好下手。如今竟敢如此,恐怕是得了什麼人的幫助。
林瑯心知不好留林覺在書房太久,畢竟劉家可以安排一個,就不知別人還有幾個,便讓林覺出去了。他自己在書房略坐坐了,便一副悲傷的樣子出門去了林如海屋子。
林如海還在牀上待著,看見林瑯進來了,就問:“你還真過來了!功課做了沒?”
林瑯扇著扇子,走過去,一臉哭喪的樣子,“爹你都病重了,孩兒哪還有心思寫功課啊!”
林如海眼角微抽,道:“這不是你不做功課的理由,你可是肩負著我林家的重擔啊!”
林瑯坐在牀邊,用哭音道:“爹,林家的擔子還是您挑吧,孩兒還小,離不開您啊~”
林如海笑著說:“好好說話,要不然我抽死你!信不信!”
林瑯把扇子合起來放在牀邊,無所謂的說道:“信!爹你一向是一言九鼎的。不過,你是不是要先告訴我點事?”
林如海摸了摸鬍子,道:“小孩子,別想太多,乖!”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所以別忽悠我了。”林瑯微笑看著他爹。
林如海看林瑯比在家時穩重,便決定告訴他。
原來當時叫林瑯進京,一是爲了黛玉在賈府的情況;二是爲了林瑯的安全,當時離林瑯被綁架只過去了半年,林如海爲了救出林瑯幾乎把整個江南都翻過來了。
直到那時,江南的官才知道平時溫和有禮,像個老好人的林大人竟然這麼兇狠。林如海一手拿證據,一手拿刀,一逮一個準,但凡是被他懷疑與綁架林瑯有關的官員,都被林如海拽下官位,抄家流放。當官的尚且如此,那些鹽商自是更悽慘,當年富貴,如今陋室,妻兒皆赴法場,沒有一個被放過。
那些綁架了林瑯的人終是害怕了,在林如海大刀砍下的第三天,林瑯就被送回來了。可惜這根本無法平息他的怒火,將林瑯折磨一番,再放回來,以爲林如海已經出夠了火。可是既然只是想和林如海緩和些,就不該動林瑯,那是他的獨子,焉能輕易放過他們。
但是,林如海畢竟只是個官,不能做的太過,因此他也只是將綁架林瑯的那一批抓了起來,其他的就放過。正是因爲林如海的大手筆,其他人才想把他殺死,以絕後患,誰知道他手裡是不是抓了他們什麼抄家滅族的證據,與其提心吊膽,不如先下手爲強。
故而劉家聯合其他兩家決定對林如海下手,林家畢竟在姑蘇經營了五代,他們要對現任家主動手,焉能不被林如海察覺?故而林如海將林瑯送走,以防不測。
就在姑蘇情況不定的時候,十一皇子徒瑋過來了,明面上是說過來玩樂,可是暗地裡是奉皇命肅清姑蘇鹽道。又因是暗地裡的旨意,故而他一來就去了秦淮河,整日玩樂,不問政事。背地裡卻和林如海約定好了,要給他們來一個大的。那些人也不是傻的,這個時候突然來了一個皇子自是有問題的,皇子他們不敢動,但是林如海他們還是敢的,因此他們決定把事情從源頭解決。
林如海一直小心防範,沒想到還是中了招,幸運的是,當年那個救了林瑯的和尚曾經留給林瑯三顆解百毒的藥。林瑯臨走前給了林如海,這才保住了他的命,十一皇子帶來的御醫纔有了用武之地。
不過這一切都是暗地裡進行的,除了徒瑋,林如海,御醫,林覺。再無他人知曉,因此林如海去信,要林瑯兄妹回來探病,以坐實林如海將不久於人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