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頭頂傳來知了扯著嗓子的嘶鳴,已經十多天沒見過那個暴君,青檬心里已經平靜了不少,她幾乎認為那個暴君已經將她忘記了,整日里沒事就領著珠兒在宮里竄門游蕩,宮人們雖不喜歡她,但還不至于敢有一絲怠慢,青檬也懶得在意,云宮宸淵不管她,其他人也不敢為難她,倒顯得逍遙快活。
“帝后你看。”珠兒驚喜地喊著。
青檬隨她手勢看去,前面的花圃綠色盎然,四周皆是由三米左右高的全綠色茂密灌木圍成,枝葉縫隙間隱隱約約看到或紅,或紫……
置身于花圃中,烈日皆被頭頂茂密的綠葉擋住,絲絲光線由稀稀疏疏的枝葉間落下,五光十色,花圃下一個秋千晃晃悠悠。
自從進來就沒有看到過一個人,青檬自來熟地坐上晃蕩的秋千,想不到在宮里晃蕩了幾天,離開的法子沒找到,終于尋得這么一出避暑山莊。
珠兒也跟著高興,立在青檬身旁,這幾天太陽真的太大了,她們又每天尋找法子離開皇宮,一點兒沒得休息,此刻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青檬道:“珠兒,你自己去找個地方休息,不用守著我,丟不了。”
珠兒四周看一眼,根本找不到可以坐下來的東西,這里是別人的地方,她總不能沒經過別人允許就亂翻吧?
青檬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跳下千秋走出花圃。
“什么人?”忽然看到有人從自己的花圃下走出來,胡嚕智軒本能問道,待看清青檬,震驚了一會兒上前,弓身行禮,“胡嚕智軒參見帝后。”
青檬終于忍不住大笑出來。
一身藍袍的胡嚕智軒和珠兒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青檬一面笑一面抬手道:“免禮。”
然后若無其事地朝花圃走去:“這是你的花圃?”
胡嚕智軒道:“是。”
青檬忽然停住,覺得他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胡嚕智軒驚訝地看著她,不過立刻低下頭,貌似和帝后對視是一種不敬的行為:“是見過一面。”
青檬一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咋們也算認識了,以后來你這里避暑你不會介意吧?”
珠兒和他似乎都被青檬的話怔住。
“帝后不擔心王上生氣?”胡嚕智軒道,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青檬不滿道:“避暑他也要生氣?葫蘆娃,你也太小氣了點吧?”
“什么?葫蘆娃?”胡嚕智軒發怔,再次解釋,“帝后你誤會了,再下名叫胡嚕智軒。”
“知道了,葫蘆娃,你到底是誰?怎么在宮中還能這么自由?”青檬羨慕地問,這個人好像和其他人有點不一樣,也沒有別人那種諷刺,同時,憎恨的眼神和表情。
“在下只是一個大夫,帝后若是不介意,日后想來便來,這邊除了父親偶爾會來一般沒有人來。”他溫和道。
恍惚間,竟模模糊糊覺得他有些熟悉,好像曾經寵著她包容她的某人,卻又感覺不太真切。
“帝后?”珠兒輕輕搖了搖微走神的青檬。
青檬回神,嘆氣道:“你可不是一般大夫啊!能夠這么自由……哎!想想我可真夠悲哀的。”
可不是么?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莫名其妙的朝代,莫名其妙地成為一個暴君的帝后,莫名其妙地得罪人,莫名其妙地沒了自由,可真是悲哀啊!
珠兒連忙道:“帝后,你真愛開玩笑。”
“是,是啊!我那個開玩笑,嘿嘿,誰不愿做帝后啊?”為了掩飾失誤忙笑著轉移話題:“那就說好了,改日來的時候定會給你帶上好吃的。”
吃喝玩樂是她人生四大美事,她青檬也是講道義的人,總不能鉆們來占別人好處,自己一點心意也不表示吧?
尚陽宮。
青檬盤腳坐在凳子上,端起若香遞過來的茶水咕嚕咕嚕喝起來,毫無形象。
珠兒無奈地搖搖頭,一點公主的樣子也沒有了。
“王上駕到……”老遠就聽見長生老氣橫秋的聲音高調著道。
已經十多天沒見了,青檬心里驀地一驚,不自覺地扶上自己的下巴。
“奴婢們拜見王上。”珠兒和若香,凌姑姑跪伏在地上。
青檬猶豫要不要跪著行禮。
云宮宸淵仿似已經習慣她不行禮不懂規矩,悠閑自得地坐下,隨手一擺,凌姑姑他們習慣性地明白他的意思,委身退下去,青檬有些慌了,欲留住她們:“珠兒……”珠兒擔心地望著青檬,最后還是不得不離開。
青檬的手高高地伸在空中。
“帝后這么怕寡人?”他云淡風輕道,同時眼若寒潭地看著她,雖平靜無波,但青檬卻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誰,誰怕你了?”青檬裝作沒事,學著他悠閑自得的樣子,端起查杯喝茶。
“不怕么?怎么一見寡人就顫抖呢?帝后莫不是做了什么壞事吧?”他盯著她,眼中帶笑,卻是諷刺的笑。
“呵,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好歹也是伯姬的公主,什么大事兒沒見過?”她厚臉皮地炫耀。
這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宣布伯姬比云丘強么?
云宮宸淵不怒反笑,道:“倒也是,寡人聽聞帝后不僅為伯姬立下功不可沒的功勞,更是為伯姬城第一大樓金鳳樓立下大功。”
青檬蒙了,她哪里知道婉陽公主立下什么功勞。
看到青檬的眼色,他以為她是被戳中心事想家了。
起身道:“但是帝后別忘了,這里是云丘不是伯姬,帝后是云丘的帝后不是伯姬的帝后,望帝后記住自己的身份,別把在伯姬的那些輕浮的習慣帶到云丘。”
話罷,不等青檬反駁,他頭也不回大步跨出門去。
一道玄色挺拔俊朗的身影急速離去,仿佛這里的惡心讓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青檬猛地跳下來,惱怒極了,輕浮的習慣?是來警告我的?
這一怒忘記自己在桌上坐久了,腳下一個不小心,痛得她“啊”地大叫一聲,本能地蹲下去。
“帝后。”珠兒第一個沖進來,忙扶住她,“帝后,你沒事吧?是不是王上他又……”
她連忙閉上嘴,有輕微抽泣聲。
青檬一面撫住被崴上的腳踝安慰:“還好,只是崴傷了。”
凌姑姑急著吩咐道:“長生,快去請胡嚕太醫。”
“是。”長生毫不猶豫地跑出去。
若是帝后有個三長兩短,怕王上也不會放過他們。
——————————
胡嚕智軒給她檢查完腳踝,弓身稟報:“帝后腳踝扭傷,需得多修養,不易走動,微臣調了兩服藥,服下可以減少痛感。”
“謝謝你啊!”青檬本能道。
胡嚕智軒不卑不亢道:“不敢,這是微臣的本職,微臣先告退了。”
胡嚕智軒溫文儒雅的整理藥箱樣子,青檬一時移不開目光,眷戀的溫柔,熟悉而陌生的氣息。
直到胡嚕智軒離去,青檬仍想不明白為何有如此陌生而熟悉的感覺,在這個藍袍青年身上,有她眷戀的溫柔。
“別胡思亂想了,這里的都是陌生人。”青檬無奈地揉揉亂嗖嗖的頭發,直挺挺躺在寬大的鳳床上。
珠兒走過來憂心勸道:“帝后,奴婢認為帝后不該和王上作對的,這樣吃虧的還不是帝后。”
青檬坐起來,氣呼呼道:“我是不會妥協的。”死暴君,和你妥協?除非你認錯。
珠兒無奈,她的個性和權紫櫻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之處,共同之處便是都是犟脾氣。
————————————
“胡先生雅興不錯?”冰冷的隔空響起。
胡嚕智軒忙放下手中獨自把玩的黑白棋子,起身朝緩步而來的云宮宸淵拱手行禮,不卑不亢道:“參見王上。”
云宮宸淵并未直視他,勁直朝棋盤走去,坐下,續胡嚕智軒的黑子之后落了一顆白子。
胡嚕智軒溫和直起身體走過去,坐在他對面,落下一顆黑子。
黑白二子答答落下,說不清的幽靜。
“胡先生此次又遇到什么稀奇玩意兒?”云宮宸淵忽然開口。
胡嚕智軒并不驚訝,怡然自得一面落子一面道:“并沒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不知王上怎么忽然對在下的所遇感興趣了?”
從他的語氣便可聽出兩人關系匪淺,已經超越君臣了。
“寡人近來看胡先生雅趣似乎不錯,”兩指間輕捏著白子頓在棋盤上,“醫術也頗有長進了。”
噠,白棋落下。
胡嚕智軒仍然揣著明白裝糊涂,緊跟一顆黑子,自戀兮兮道:“在下醫術一向很好,就連帝后受傷的腳踝也能一次性治好。”強忍住笑意。
“喔?那寡人得替帝后獎賞胡先生了。”平淡冷清的語氣透出不屑。
“據在下所知,王上似乎很不喜歡這位帝后,怎么今兒個醋意倒是明顯?”
“寡人喜不喜歡帝后是寡人的事,胡先生是否有權限管還是明白一點兒好,有些事不該逾越的還是本分一點好。”平靜無波語氣里透露著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氣,警告意味十足,扔下棋子起身,碩長的身影徐徐而立,影子被午后的夕陽拉長。
無論他喜歡與不喜歡,在他身邊的都必須本本分分,既是他的帝后,就更應當知道自己的本分,誰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在下自當會記住。”胡嚕智軒起身回話,雖不卑不亢,但也被他的龍威震住。
直到云宮宸淵完全走出他的視線,胡嚕智軒意味深長地嘆口氣,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看來有些事在冥冥之中已經注定了,但愿不要太過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