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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夷然立在萬人之上,受文武百官朝拜,然后,櫻唇微啟,清冷語聲從唇畔緩緩溢出,靈脆動聽“皇上龍體抱恙,由本宮代為傳旨,還請諸位多多擔待。”
我抬手將圣旨交給一旁內(nèi)侍,他躬身接過,向前兩步喧道:“奉天呈運,皇帝詔曰:朕抱病以來,全由韋丞相一人操牢國事,念韋相年事已高,力不叢心,今日起由左相文宗清協(xié)助一起理政。
——欽此。”
文相臉上驚詫猶自未退,聞言又是一驚,直覺得抬起頭來,剛好對上一雙美麗的鳳目,他忙又低下頭去,心跳已然加快,咚咚雷人。
喧完旨,眾人再次山呼呼萬歲。
我不動聲色的笑著,輕輕轉了眸光,落到韋相身上,“韋大人,皇上近來身子不適,想要安心養(yǎng)病,這朝中的事就有勞你和文大人了。”
韋丞相早已對我積怨已久,現(xiàn)在聽聞是皇上親自下旨要罷手不理朝政,全權交由他們處理,也不好再說什么,轉身與文丞相對視了一眼,顯得有些不屑。
文相低下頭,對他俯了俯首,沒有說話。
這二人的關系,看來是不大好了,我心中輕笑,臉上平靜無波,轉身看向文丞相道:“文大人,”
他這次深深低著頭,再不敢覬覦鳳顏,“臣在。”
“早就聽聞嫿賢妃有一位忠國忠民的好父親,這次皇上圣旨降恩,可見重視,以后,你就跟韋大人一起同心協(xié)力,為殤未朝的江山而效力,你可愿意?”
殤國夫人當堂夸贊,他何等榮貴,連忙俯下身子,對我行君臣大禮,“臣……愿意。”
這一拜,讓我眸中笑意加深,目光帶幾分贊許,笑著道:“平身。”
他無疑是帶了個頭,我扶他上位,他許我地位,一切盡在不言中,只一個眼神的交匯,足矣。心思細密,眼明伶俐的人立刻便形成了勢力,不約而同的對我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殤國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些人當中,也有幾個不愿意的,最后,見大多數(shù)都俯下了身子,于是也隨眾人一起俯身參拜。
當朝而立的女子,儼然是一個幅千百年來都不得見的麗景,太后執(zhí)政多年,歷來,也只在簾后旁聽。
我端端站在那里,任君臣行禮,山呼千歲。
正是這聲千歲,讓我由深宮轉自朝堂。
聽著這聲呼聲,我突然間覺著,我取代的不僅僅是皇上,還有皇后,可是那個看淡塵世的女子,在乎的卻不是地位,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下了朝,回到廣濪宮,我便吩咐宮人備水沐浴,在繁復冗長的禮服重壓下,我額上,身上全都是汗水,粘膩的感覺十分不適,舞云用帕子為我擦汗。
“皇上醒了嗎?”我問,一邊向里走去。
“醒了,皇上今天的精神見好,已經(jīng)能下床了。”
“哦,是嗎?”我不禁驚訝,加快腳步向里走去,進了寢宮的門,就看到他迎著風站在窗邊,病了幾日,他身子顯得單薄了些。
蒼白的容顏似曾相似。
“怎么剛剛好點,就站著吹風。”我嗔怪的道,將一件外袍披到他肩上
。
他輕笑,轉身看著我,“七月天氣,哪來的風。”
“有的。”我固執(zhí)的將外袍為他披上。
“都處理好了嗎?”他問,將幽深的目不流連在我臉上,來來回回,一絲不茍,不放過我每絲反應與表情,仿佛是想從中看出些什么來。
我臉上平靜無波,唯眸中有絲淺淺笑意,“嗯,文大人十分感恩,百官也十分贊成,直呼皇上英明,還祝皇上早日康復。”
我說得緩慢,無懈可擊,他輕笑,淡淡笑意浮上眉梢眼底,“主意是你出的,這份英明該是你的才對。”
他臉上沒有一絲嘲諷,真誠的無以覆加,可我還是覺得他話里有話,不覺垂了目光,笑著道:“臣妾怎么敢跟皇上邀功。”
可能,是心虛罷。
他只是看著我笑,不再說話,我被他看得渾身發(fā)麻,“皇上,臣妾先下去將這身朝服換了。”
“嗯,去罷。”他輕聲道。
我轉身下去,逃也似的,再待半分鐘,我想我臉上的偽裝一定會在他面前崩塌。
……
我脫了所有衣服,坐在熱的泉水中,輕輕閉著眸,任水流沖涮過身體,洗去纖塵。
水面上漂浮著的花瓣帶來香味,清新的味道讓我暫時心如止水。
難得的舒適與平和,心中所有雜念都拋開。
以為可以清靜,卻只是幻想而已。
身后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夫人,奴婢是舞云。”
她走至門口,被幾個宮人攔下,我曾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入內(nèi),她站在門口喚我,“夫人,奴婢有重要的事跟夫人稟報。”
“讓她進來。”我冷,緩緩睜開眸,手指從水下慢慢抽出,拈了水面上一朵百合放到鼻下輕嗅,不同于玫瑰艷麗,它的香是矜持的。
“請夫人恕罪,奴婢冒昧了。”她屈身跪到我身后。
我心里已猜到了三分,冷冷的開了口,“說罷,什么事。”
“這一次,請夫人一定要幫忙,不然皇后娘娘就死定了。”她帶著哭腔道,未語淚先流。
我轉頭看她一眼,平靜的眸中全是冷漠,“皇后娘娘東窗事發(fā)了嗎?”
她一怔,驚訝的抬頭看我,“難道夫人知道?”
我冷笑,將手里的花遠遠的拋到一旁,“從前,本宮問你時你不愿多說,現(xiàn)在,無可捥回了才來找本宮,不是嗎?”
我挑眉看她,唇角慢慢綻出一抹妖冶笑容。
她在我的目光下漸漸低下頭,“奴婢……”
她欲言又止,難以啟齒,我冷哼,諷刺的道:“都到這時候了還有什么不敢說的,皇后娘娘是不是懷孕了?”
舞云不敢看我,使勁的點了點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落下,“奴婢曾經(jīng)勸過娘娘的,可是娘娘不聽。”
“這就是你這些天來抑郁的原因嗎?”我問,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
“什么都瞞不過夫人的眼睛。”她怯懦的道。
此刻,面對她哀傷的臉龐,我竟然不知說什么好,明明知道是深淵,可是為什么還要跳呢?
“皇
后懷孕多久了 ?”我冷聲問,緩緩從水里站起身。
舞云連忙從架子上拿了一條浴巾幫我披上,回道:“還不敢喧太醫(yī),但看癥狀應該是錯不了的。”
看癥狀,我冷笑,連癥狀都有了,肯定是時日不短了,而她與曹衛(wèi)尉見面不過才半月光景,看來,暗度陳倉已不是一兩天,皇后娘娘是何等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又怎么會出此下下策,讓我知道這種私密的事呢?
曹衛(wèi)尉身為羽林軍衛(wèi)尉,內(nèi)掌宮禁宿衛(wèi),外統(tǒng)全國府兵,基本職責是“禁衛(wèi)九重”,以他的職責進出后宮相對方便些,但也必竟是男人,當初皇后冒然前來,一定是因為他們久未見面,她才狗急跳墻,選了這么愚蠢的一種方式,掩耳盜鈴,暴露了自己。
越往下想,越是分明,我漠明的煩燥起來,舞云低著頭,正為我系浴巾的帶子,我冷冷揮開她,雙手抓住浴巾,遮擋曼妙身體,漠然向寢宮走去。
“備轎,去中宮殿。”我吩咐,亟步轉過云母屏風。
“是。”良久,舞云的聲音才從身后傳來,我已經(jīng)進了寢殿的側門。
兩旁宮人魚貫進來,默默為我更衣上妝。
“皇上醒來,就說我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我交待著,從妝鏡前站起身。
舞云從門外進來,怯懦的挪到我跟前,“夫人,轎子備好了。”
我沒有看她,徑直往外走去。
內(nèi)心深處,我是替皇后惋惜的,我欣賞她這樣聰明的女人,珍惜她這樣的合作伙伴,別的不說,單說她是平西王的小郡主這一項,就能讓我毫不猶豫的去救她,可是……這次的事情牽扯太大,我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她。
我上了轎,轎子出了廣濪宮,頂著烈烈毒日,亟亟往中宮殿方向去。
幾日不見,皇后娘娘瘦了些,臉上帶著憂郁的神情,垂眸坐在那里,直到我走到身邊,她才察覺,驚醒道:“你怎么來了?”
我不語,目光疼痛的望著她。
她看到我身后跟著的舞云,仰身一笑,已經(jīng)明白了,“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嗎?”
“如果要看笑話,我就不來了。”我冷聲道,語聲里隱隱含著一股恨意,恨鐵不成鋼。
我目光緩緩下移到她的小腹,不禁再次冷笑,癥狀,這何止是癥狀,寬大宮裝遮掩下,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微微凸起,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慢慢涌上來,滲透身體每一個細胞,孩子居然都這么大了,而她已經(jīng)瞞天過海的這么長時間了。
果然是皇后,如果換個人,怕早已經(jīng)暴露了。
她輕笑,轉身屏退宮人,然后笑著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本宮就不再拐彎抹角,沒錯,舞云說的是事實。”
她說的漫不經(jīng)心,十分不在乎的樣子,我不由得惱怒,冷冷蹙眉道:“你可知道,這件事如果傳出去的話,你會是什么下場嗎?不光你,平西王爺現(xiàn)在還在邊塞駐營,到時,東窗事發(fā),恐怕他這輩子都別想再回來,還有,你以為只有你們這些人受罰就可以了嗎?羽林衛(wèi)那些人,中宮殿這些宮人,只怕也難逃死罪,你為了一己之私,不惜犧牲這么多人,值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