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一直等到華燈初上,跟隨的胡爾臉色慘白的回來,等到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
秦王忤逆皇上旨意,帝怒,令其自至刑部面壁思過。
所有人都跟天塌了似的惶惶,看著秦王府現在的主心骨秦王妃不知所措。
老管家王伯哆嗦著嘴脣說不出話,好歹還不至於像幾個丫頭那樣失態的哭了起來。
事到臨頭,淇瀾反倒鎮定下來,站在那裡挺拔如鬆,一如駿白在府時候的樣子:“該做什麼做什麼,王爺不會有事,本王妃自有打算。”廣袖下的手指握到刺痛,可是沒有懷抱給她撲過去躲避。
她要撐起這個家,她要想辦法救出駿白。所以,現在不是哭泣茫然的時候。
淇瀾的冷靜成功的安撫了衆人,那些慌亂的丫頭奴僕漸漸止住了騷亂,在王伯的暗示下一個個的出了正廳回去休息。
王伯卻沒有走,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淇瀾微微一笑,即使心中疼的滴血:“王伯你也回去休息吧,天色晚了,怎麼著急也得等待明日再作計較。”
“王妃。”老管家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老淚縱橫的給她磕起頭來,一下下結結實實的作響,很快額頭就見了血跡:“老奴這輩子效忠於秦王府,看著王爺長大……求王妃搭救王爺,老奴……”
“王伯你快起來。”淇瀾連忙伸手去扶他,正色相待:“我知道你的心焦,也定然會去想法搭救王爺回來,你這又是何苦。”
老管家卻執拗的不肯起身,低著頭不去看她:“只有王妃能救出王爺……”
淇瀾怔住了。她突然在王伯的語氣裡聽出了別樣的含義。是那樣嗎?
渾身一下失了力氣,連自己都要忍不住跌坐下去的欲-望。
王伯看她鬆了手不說話,又心虛於不敢擡頭看她表情,只有繼續磕頭:“老奴自知該死,求王妃成全。只是王爺……”
“你別說了。”淇瀾踉蹌著退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我明天會進宮。”
是啊,她想的太簡單了。駿白的堅持是爲了她,可是自己能夠生死相隨,那些駿白的親人和王伯這樣的存在呢?他們該覺得自己多麼的自私無情呵~寧可將駿白陷入生死抗旨的僵局也不肯同意納妾,有什麼會比生命更重要呢?
就在這一刻,一直堅定不移的內心突然動搖淪陷了。比起駿白的命運,接納一名女子分享夫婿真的就那麼難爲嗎?
可是,爲什麼只是想到這個就覺得心疼的要裂開一樣……
王伯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只剩下枯坐的淇瀾,在暖意融融的大廳裡卻漸漸覺得冰寒刺骨,直到最後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縮成一團。
早晨起牀,推窗就見外面白茫茫一片,下雪了。
荷塘中心的亭子上落了薄薄一層,隱隱還能看到下面鍺紅色的琉璃瓦。
天空是陰沉沉的鉛灰色,若有若無的飄落著細碎的雪花,天地間滿是靜謐。
王府中的路面早已被奴僕打掃的乾乾淨淨,溼漉漉的沒有半點的積雪。只是太安靜了,安靜到沒有往日的輕鬆笑語,讓人分外的壓抑。
一晚上睡的並不好,迷迷糊糊間夢魘混亂又繁多。一會兒是前世小七的記憶,一會兒又是戰場拼殺的血腥場面,轉瞬間又是皇宮和王府的交叉重疊,弄的淇瀾醒來反倒更覺疲憊。
醒來後坐在牀上愣愣的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明白過來駿白真的不在府中,還被羈押在刑部挨凍受苦。
這麼一想,半點都等待不得,穿著褻衣褲就跳下地準備穿好衣衫入宮。
聽到動靜的福兒跟著進來,嘰嘰喳喳的丫頭少有的安靜,沉默著伺候主子穿戴整齊洗漱完畢,錦兒恰好也端了早點進來。
再沒胃口不想吃,淇瀾還是強迫自己多少用一些。自己這個時候可是半點差錯都不能出,不能絕望不能病倒不能放棄,因爲駿白在等著她。
吃了一碗粥和兩塊點心,琢磨著早朝差不多也該結束了,淇瀾起身走去前廳,吩咐王伯安排套馬車準備些銀票,她得先去刑部打點一下再去皇宮。
這邊忙碌著還沒出門,府中卻意外的來了客人。
前後腳的,副總兵鄭家旗和駿白的妹妹秦檬入了府,行色匆匆面色不霽,看在淇瀾眼裡心中咯噔一下子就覺得不妙。
秦檬畢竟年紀還小,雖然當了母親卻完全的沉不住氣,也不管還有外人在場,看到淇瀾就跟見到救星一樣的撲過來,帶著哭腔哽咽開口:“嫂嫂,哥哥他……”
淇瀾伸手抱住秦檬,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臂:“別急,我這就去想辦法。”
秦檬抽噎著擡起頭,一雙大眼滿是淚水,好不容易壓下激動的情緒把話說完整了。
“哥哥被關在刑部大牢……今天早朝夫君爲哥哥求情,那個不知變通的性子觸怒了皇上,被責打了二十棍杖,勒令回府禁足一個月……”
淇瀾聽的手腳冰冷,一時間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了起來。令狐謙,這是要將駿白連根拔起嗎?
鄭家旗恰是也爲了此事前來,這會兒也顧不得太多的禮數開口插話:“秦王妃和袁夫人也不要急,事情還沒那麼糟糕。秦王抗旨不尊確有不妥,皇上現在只是餘怒未消,偏生袁兄太過耿直,說話……咳咳,不過受了些皮肉之苦,袁夫人回去勸勸他,此時萬萬不可再火上澆油。至於秦王,”鄭家旗這兩年真是練出來了,慢慢有了些大將之風,說話行事都不再是那個跟在秦駿白身後惟命是從的小小副將了:“下官剛下朝已經託了刑部的李大人多加照顧,秦王在裡面也不會受了什麼苦,王妃莫要過於憂心。”
想到早朝時候的中書令袁枚,鄭家旗簡直要搖頭嘆息不止。那個性子簡直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到底是怎麼入朝爲官的?生生比他鄭家旗這介武夫還要魯莽。南陵王令狐翼先出列求情是不假,可是那分明就是假惺惺做做樣子,順便將皇上的怒火煽的更猛烈一些。結果袁枚憨直的就出列跪了下去,說什麼秦王忠心爲國,嫁娶之事不是忤逆聖意,純粹是對待發妻真誠一片云云。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道皇帝心中的隱痛?彼此心照不宣提都不敢提,可是這個袁枚偏偏撿這個傷疤一通死戳,令狐謙大怒也是情理之中。
鄭家旗當時又是佩服又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皇帝暴怒之下,直接把袁枚給斬了。萬幸只是棍杖二十,反省一月。至於扣月餉一季已經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了。
淇瀾點點頭,感謝的福了福身子:“多謝鄭將軍仗義相助。”
鄭家旗尷尬的一張黑臉泛了紅,期期艾艾的:“王妃多禮了,折殺下官。”這件平地起的風波真讓他疲於奔命,事情牽扯到他的家庭,疼愛的小妹,還有自己最敬重的秦將軍,簡直比遇敵大戰三十萬還要累。
吩咐了秦檬回去照看夫君及幼子,這段時間只管待在府中不管其他。淇瀾轉而又跟鄭家旗問詢了一些家裡的情況,心中慢慢有了計較。
送走了二人,淇瀾帶著錦兒上了馬車。剩下的,就是她要獨自面對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