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馬車上,淇瀾也沒說什麼,懶懶的靠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駿白吩咐了胡爾快些趕路,也就拿出了南珠看書。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玩累瞌睡了,沒一會兒的功夫,淇瀾就歪歪倒倒的斜倚在駿白肩上猶不自知。
駿白拿起薄毯代她蓋上,細心的掖好被角。
坐在靠近門口的如畫如書姐妹兩個沉默的低著頭,如書昏昏欲睡,自然看不到自家姐姐目光中的惱恨和嫉妒。
攏在廣袖中的手指握緊,直至掌心有了刺痛尤不肯鬆開。
胡爾速度很快,提前了一刻鐘入了縣城。
安頓好住店的事宜,淇瀾藉口身子疲憊而早早進了房間睡下,駿白買了一點粥飯端進去,就交代胡爾他們自管用餐勿需伺候了。
反扣了房門,淇瀾被逼迫著多穿了一件厚棉袍,這才令秦駿白滿意的攜著她悄然從窗子翻出去。天色已經(jīng)黑透,不用害怕被人看到。淇瀾心裡有種做賊的興奮。
返程很快,秦駿白挑的又是一匹腳程極佳的千里馬,吩咐淇瀾坐在身後抱緊自己,也就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飛奔出城了。幸好這個小縣城過於簡陋,連城門都沒有,卻也省了盤查及深夜回來宵禁的麻煩。
夜間策馬在山林間別有一番趣味。忽略過低的溫度,那些黝黑幢幢的樹影沒了白日的色彩壯闊,風吹沙沙的聲音合著偶爾沒死僵的蟲鳴,帶著一種冒險般的戰(zhàn)慄感,腎上腺素極速飆高。
淇瀾不是膽小之人,被駿白兜頭蓋臉的大氅籠住全身,依舊不忘探頭出來看看這從未見過的叢林夜色。那種刺激還真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
“駿白,以後我們也尋個這樣的地方歸隱山林好不好?”淇瀾抱緊他的腰,並未刻意放大聲音。或許心底裡潛意識知道那是癡心妄想,所以他聽不聽到甚至回不迴應都無所謂了。
駿馬的速度很快,帶著耳邊風聲呼嘯。只是駿白耳力極好,她的呢喃聽的清楚:“好。”就這樣誓約,塵埃落定後放下一切歸於淡泊。
心裡是漲漲的幸福和滿足,徹骨的寒風都吹不散。
淇瀾卻沒聽到他的答覆,只是更緊的抱了抱他的腰,臉頰在溫暖結實的脊背上蹭了蹭,心底無言卻堅定的下了決心。駿白,無論將來你會怎樣,被治罪還是流放還是賜死,我都隨你而行,再不放手。
再度返回,連城站在門口等候。那一身淡青色的長袍即使在夜色中依舊隱約可見,筆挺如槍氣勢無儔。
進了房間裡面,撲面的暖意讓淇瀾縮緊的筋骨悉數(shù)放鬆下來,愜意至極:“好香啊,繡兒做了什麼好吃的?我都餓死了。”
直到她們進門,繡兒吊著的一顆心才噗通一下子歸了原位。看到淇瀾毫無隔閡的模樣,自己也跟著放鬆的笑彎了眉眼:“哪有什麼好吃的,都是簡單的蔬菜及野味。”
“來的倉促,小小賀禮不成敬意。”駿白拿出縛在馬背上的長條錦盒,是他在樓下買粥飯時,到隔壁相鄰的錦繡莊選的大紅鴛鴦繡水緞被罩。
淇瀾倒是不知情,當時心心念念都是快些回頭來吃飯敘舊。此刻一對比駿白的心細如髮,不由得覺得臉上赫然,自責粗心。
原色的木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紅燒野鴨,清蒸鹿肉,乾燒鮰魚,清炒菠菜,滑炒雙菇及一道幹鍋雜燴——那是在楚月宮時候有段日子淇瀾極其喜愛的食物,繡兒手巧,雖然一直是夏荷動手,可是她也細心的記了下來,做給連城吃過兩次,連這個挑嘴的男人都覺得美味無雙。 шωш●ttκд n●¢ ○
繡兒直覺的就想拒絕——哪有主子給下人送禮的道理?!
看了包裝及形狀,連城卻大方的接了過來並致謝。不是過分貴重的禮物,這樣的喜慶及心意他倒是更加滿意。
客廳里加了一個火盆,縱使外面風寒料峭,室內卻是暖意融融一派安然。
安頓幾人坐好後,連城又去廚房抱了一大壇的燒酒出來,怕是有十斤的樣子:“左右無事,王爺跟連城喝上幾杯如何?”
駿白笑而應允:“有好菜哪能少了好酒,秦某正有此意。”
淇瀾沒什麼形象的吃了一大塊鴨肉,含混不清的舉手:“真美味……我也要。”
氣氛極好,不善言辭的連城卻是破壞的高手,可是人家分明沒有說錯話的自知:“王爺怎知連城當日未死?”
繡兒正吃著鹿肉,聞言在桌下狠踩了連城一腳。卻見那個木頭眉頭都不皺,淇瀾卻苦哈哈的嘶著聲:“繡兒你踩錯腳了……”
繡兒臉色爆紅,手足無措:“對不起啊王妃……”
淇瀾哈哈大笑:“繡兒現(xiàn)在真可愛~”比起過去,兩人現(xiàn)在都是變化不少。連城少了冷冽,繡兒多了女人味,害羞的樣子真令人忍不住逗弄。
駿白喝了一杯酒,極其自然的代身側的淇瀾夾了一塊鹿肉放在碗裡,這才爲連城解惑:“當日在天澤,我知你是爲了淇瀾日後不會被靖遠的原因而墜累,我又何嘗不是恰有此意?同意和你定下欺君之計,秦某自然也算到皇上的做法。只是你以爲必死,秦某卻知道必然不會。”
連城似懂非懂,只是聽到那個稱呼心裡依舊會不由黯然。十幾年刻入骨髓的忠誠,終究是自己有負聖恩:“那一劍偏了寸許,雖然重傷卻被連玨救了回來。”
駿白點頭。某些方面,令狐謙必然不會容情的斬草除根。另外一些方面,卻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著悲憫的天性。不然,也不會放過高樊陽和令狐敬遲背叛他所生的孩子:“這樣做,也算是他對你的成全。”
連城默默的喝了一口酒,心頭浮上離別前那句冰冷無情的話。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朕身邊的影衛(wèi),生死不論再無瓜葛。
心底裡有澀澀的酸意。繡兒的鬱郁他一直看在眼裡卻不曾說過,因爲自己又何嘗沒有這樣的心結?只是這一切只能交給時間去淡化了。
淇瀾也在想同樣的問題。對於繡兒和連城,他們心中都有根深蒂固的效忠執(zhí)念,要想讓他們一下子毫無負擔的輕鬆過活,還真不是隨便說說就行的。不過這也說明了他們都是秉性善良之人不是嗎?
氣氛稍許的沉悶,淇瀾笑著打哈哈:“來,連城繡兒,我敬你們一杯,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說完又瞄瞄繡兒的肚子:“什麼時候生?連城要記得早點帶繡兒去縣城裡面尋個穩(wěn)婆,還是找家客棧居住……也不妥……”
駿白心有靈犀的知道她的苦惱所在,拿出一塊黝黑的令牌放在桌上:“別擔心,連城到時候拿這塊令牌去縣城裡面的禮記藥店,李掌櫃會安排你們的住處及一應需求。”
看著那塊並不起眼的令牌,連城眼中驚訝的犀利之色一閃而過:“暗門?”
舉起酒杯碰了一下,駿白仰頭一飲而盡:“不過一個江湖小門派。”
連城知他是自謙,也聰明的沒再問下去。不過還是有些侷促:“這塊令牌太貴重了。”若他沒看錯,應是門主親臨的主效令牌,貴重之意無需多說。
“就別婆婆媽媽了,”淇瀾代他做主的將令牌塞給繡兒:“就當是我送的禮~對了,真要有什麼事,也能憑這個去通知我們,暗門的消息還是傳的很快的。”
雜七雜八的事情說完,幾個人真正的放下了心事開始專心喝酒。
淇瀾喝了幾小杯燒酒就覺得臉頰滾燙,頗有些不勝酒力的捉著繡兒聊天了。剩下那兩個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後來乾脆換了大碗,竟似幼稚的拼起了酒~
賓主盡歡的酒席一直喝到半夜,六十度的燒酒被一清而空,是令人乍舌的海量。
秦駿白不知道是自控能力很好還是確實海量無邊,只是稍稍紅了雙頰,眼睛亮的驚人。反觀連城就有趣很多了。明顯的醉態(tài)可掬,憨憨的笑著,完全看不到繡兒又氣又急的眼色,興致勃勃的談論初見時繡兒要跟他比武挑戰(zhàn)的糗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