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城門外。
西風漸起,冷然肅殺。
淇瀾白衫白馬,靜靜的與周身裹了墨色的令狐謙對峙。
不過是另外一種折辱。
淇瀾緊緊盯著那雙冰寒冷漠的眸子,若是催眠,不知道可行否?
不行,這個男人的意志力太過強大,此時此刻一個不小心就會反噬。
淇瀾嫣然一笑,說不出的風情:“十招之內,王爺可不要食言而肥哦。”
研究所第一課,至關重要的就是——逃命。
令狐謙在她燦若春風的微笑裡小小的失了神,卻是很快的掩蓋了那絲裂痕:“只要你足夠幸運。”手下再無憐香惜玉,九節鞭抽出,狀若閃電的直奔淇瀾面門而來。
淇瀾側身讓過,巧笑嫣然:“承讓王爺手下留情,第一招。”
對面女子的動作很快,明明是不可爲的動作,卻讓她刁鑽的躲了過去。
第二招,淇瀾禮尚往來了一堆的暗器銀針,自身依舊毫髮無傷。
第三招,暗器用完了,淇瀾靈巧收腿躲在馬側,白龍馬捱了一鞭。
…………
第六招,銀劍被擊飛,淇瀾右肩添了一道血痕,瞬間透了衣衫。
城牆上揪心的天澤國士兵低呼出聲,恨不能飛身過去代替。
“如此風姿綽約的俏佳人若是在本王鞭下香消玉殞,豈不是可惜?”令狐謙笑的溫和,手下卻是半點不含糊。
淇瀾香汗淋漓,體力嚴重跟不上:“想必你是代替那個龜縮在軍營裡的秦駿白報仇的吧。”
“有膽子傷我南楚第一神將,就要有勇氣承擔這後果。”令狐謙靈蛇般的辮梢飛快的擊打在淇瀾的後背,拖過一道血痕:“不若,你跪地求饒……”
“大白天也好意思……說夢話……”傷口火辣辣的疼,淇瀾臉上卻是一片雲淡風輕:“還有三招。”死也要撐過去。
令狐謙收了鞭子,眼中浮起一抹莫辨的神色:“不如歸我南楚,本王給你一席侍寢之地。”
淇瀾真想仰頭大笑,然後再吐他一臉口水。自大變態的種馬,輕敵的後果,估計你承受不起。
城牆上,行色匆匆的蕭然趕了回來,看到城牆下一身血衣的淇瀾,心跳驟停。
“第八招。”淇瀾彈指,指尖的迷煙順著風襲向令狐謙的口鼻。她不會傻到以爲這點迷煙就能讓眼前這個武功高絕的男人中招,不過是爲了拖延至十招罷了。
淇瀾退後,卻快不過身形鬼魅的令狐謙。
下一秒,令狐謙已經站在了淇瀾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皓白賽雪的精巧下頜:“還不認輸麼,沭淇瀾?”
淇瀾被迫擡頭看著他,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明明長就一張色若謫仙的傾城之貌,卻是狠戾悽絕如地獄惡魔。
“王爺,”淇瀾柔和了目光,水光瀲灩的櫻脣微微翹著,似笑非笑的迎了上去:“這第九招,你就讓了奴家吧……”空谷鶯啼的嬌柔呢喃,怕是英雄埋骨也甘願。
話音剛落,淇瀾脣間的笑意還沒斂去,一枚鋒利無比的銀針飛快的逸出檀口,精準的射向令狐謙的咽喉。
這麼近的距離。
耶律圖嚇出一身冷汗,眨眼間差點跳下馬,卻在下一秒看到自家主子閃身避過了銀針。
令狐謙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瘦削卻充滿力量。輕輕的擦過頸側一抹淡淡的血漬,微瞇了雙眼:“沭淇瀾,我對你有了興趣呢。”明明猶如情人之間的溫柔私語,落在耳中卻是被餓狼虎視眈眈即將撕扯入腹的恐怖。
還有一招。
淇瀾看著他清瘦乾淨的右手鉗住自己的脖頸,呼吸頓時不暢,臉色緋紅了起來。
“只是,”令狐謙晦暗不明的看著她,語氣漠漠:“你不該姓沭。”言畢垂在身側的左手陡然揚起,瞬間鼓起的袍袖如同重錘,狠狠的砸在淇瀾的胸口,將少女纖細的身子擊飛十步開外,重重的落在地上,紛飛了塵土。
淇瀾瘦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脣邊的鮮紅慢慢落在地上,浸染開來,令人不忍目睹。
城牆上的士兵全都呆住了,一個個猶如失了魂魄的木偶,只能盯著地上那具看上去毫無生氣的嬌軀,空白了大腦。
令狐謙轉身,飛身上馬,慢慢的策馬一步步向南楚戰營走去。
整個戰場鴉雀無聲。
一向心思冷硬莽撞的耶律圖突然心裡浮起一絲怪異,怎麼就覺得,自家的主子不該那麼狠心對待那位弱不禁風的沭家大小姐呢?
“大小姐……”不知道城牆上是誰哽咽出了聲,頓時一片低低的哀鳴蔓延開來,籠罩了已經走入絕境的寧月城。
“耶律圖!”令狐謙硬聲開口。
“末將在!”耶律圖應聲出列。
“破門,屠城!”
“慢。”一絲微弱到幾乎被西風吹散的細語在令狐謙身後響起。
令狐謙緩緩轉身。
地上那具孱弱的幾乎沒了生氣的嬌軀艱難的動了動,擡頭,撐起手臂,在令狐謙冷漠的注視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臉色慘白如玉,脣角的血跡蜿蜒而下,彙集在雪白的衣衫上,怒放了一朵血色芙蓉。
明明是風吹就倒狼狽不堪的虛弱樣子,此刻倔強的站在那裡,微微的站直了身體,宛若風暴不折的傲雪紅梅!這樣嬌小的存在,落在天澤士兵的眼裡,是頂天立地昂然不屈的戰神般存在!
蕭然熱了眼眶。這個十三歲從軍,跟著鎮遠大將軍經歷了無數次血與火考驗的男人,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震撼到這種失態的地步!
“我站……在這裡……”淇瀾拼力壓下胸口洶涌盪漾的血腥,定定的看著烈日下被光暈化成神袛般的那個男人,他的背影挺拔筆直,帶著拒人千里的漠然:“請你……遵守諾言……”
令狐謙詫異的微挑了眉。那一掌有多重他自是知道,即使沭淇瀾命大,一時三刻也是決計起不來身的。而此時此刻,這個倔強到強硬的小小身子就站在那裡,不服輸的看著他,坦然的要他給寧月城所有的子民一條生路。
他從未曾見過這樣的女人。不管是在爾虞我詐的皇宮,還是各種場合圍繞在他身側的鶯鶯燕燕。此刻這個血人般矗立在那裡的小小女子,讓他一向冷厲冰霜到失了溫度的心不覺的塌陷了一角。
“入城。”
城牆上的天澤國士兵起了騷動,手裡握著的刀劍紛紛揚起,在日光裡折射出刺眼的光輝。
蕭然顧不得許多,飛身從城牆一躍而下,幾個飛縱落在淇瀾身側:“大小姐。”出口的聲音哽咽,帶著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摧心欲裂。
“讓大家……放下武器,”淇瀾的聲音很輕,如鴻毛般風一吹就散:“留住性命總有機會。”
寧月城苦苦守了二十餘天,破於守城大將沭威膝下最小的幼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