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煙林在靈魂的波浪中蕩然無存，滿目都是被白雪掩蓋的平野，愈加猛烈的冷雨，久久滴不開雪，還有雪上蔓延的殷紅。

而失去樹林的遮掩，虛己在黑羽的包圍圈裡，一舉一動，都會毫無保留地落入對手眼中，腳步欲落的每個方向，也都在刀劍的陰影中黯淡。

八個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刺客，再加上冷豔夢魘般的少女，這樣的組合，在現實中，絕對沒人可以全身而退。然他們此刻所存在的，確實不是現實，而是被製造出來的夢境。

看見縈繞小晚的煙霞逐漸泛起幽紫，虛己身畔已是暗風涌動，雨雪飛濺，刺客疾動的掠影不住交錯，恍若千重萬疊。虛己墨魂劍在手，斜斬穿破冰空！

沒有靈魂，刺客憑的全是原本的身手，此際墨魂襲出，他們立刻沿著魂浪邊緣退散。虛己從包圍圈的縫隙中一躍而出，小晚見機而動，踏著符光向他瞬近。

“想就憑道術搞定我們嗎？”小晚冷然道，纖手染上一縷幽火，隨著皓腕翻轉，幽藍的痕倏濃倏淡，在虛己身畔展開。

這肯定是某個被激發的道魂，虛己此前並未見小晚用過類似道魂，但小晚等到現在才激發的道魂絕對不簡單，說不定是“煙霞晚落”中的王牌道魂，更有可能是中階道魂！

底陣轉動，虛己這邊也有新的符光顯字，是焦繩！來得正好，就算小晚更激發出來的幽火屬中階，同屬中階的焦繩肯定也不會比她的差！

幽火接近在虛己皮膚上滾過一絲灼痛，虛己落回地面，趁勢攻上的刺客已然佈下重重劍網。虛己丟出焦繩，運指畫線，幾到墨繩便旋轉著飛出。

臨近的刺客根本無暇閃避，只見墨線帶過迅速化散的溼紅，煙雨中便是人影四跌，慘呼破碎。

而小晚面對凌空噬來的焦繩卻是不閃不避，雙手對掌一拍，幽藍火焰宛若幾片沾溼的紫紗，與焦繩迎面相逢。

正如虛己所料，焦繩完全不弱於幽火，甚至是輕而易舉地穿破幽火，然很快事態就又出乎虛己的意料了，那些被衝散的幽火竟沿著焦繩向虛己這邊蔓延過來。虛己起先還沒在意，可當看到脫離焦繩的幽火在面前展開時，他想躲避已然來不及了。

幽火躥上符光，詭異的炙熱感頓時籠罩全身，虛己趕緊激發本靈要將幽火驅散，可本靈剛噴薄而出，幽火不退反進，竟像尋到乾柴一般愈燒愈烈。

虛己這下是知道這幽火的厲害所在了！其實虛己也沒猜錯，這的確是中階道魂，且也是小晚的王牌道魂“幽藍”，但虛己唯獨猜錯的，是幽藍並非利用直接攻擊對敵人產生傷害，相反，幽藍的火焰本身並沒有太多殺傷力，這也就是爲什麼同屬中階的焦繩能那麼輕易地穿破幽藍，可幽藍卻是可以藉助對手的本靈進行蔓延，並對對手的本靈進行焚燒，帶來五臟撕毀般的煎熬！

虛己趕緊中斷本靈的外散，如此一來，墨魂和焦繩便都消失了。見虛己被成功逼退，刺客各自散開，有留下來協助小晚的，也有趁勢離開，追趕林惜妍的。虛己避開幽藍後便趕緊激發陷落，將意欲離開的刺客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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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晚自然不會讓虛己如意，她控制紫煙籠上陷落，使得陷落的限制效果大大弱化，就算纏上黑羽刺客，也拉不住他們的腳步。

寒風吹起雨中的幽火，虛己皺眉瞪了眼小晚在幽暈中的臉龐，避開靈力流動的方向，往兩個背對自己飛奔的刺客趕去。

“你激發的靈魂都很不錯嘛！”小晚的身影彷彿也被幽火燃著，映在雪上泛起魅藍的色澤。

又是一陣雨雪激盪，虛己連續避過幾縷幽火，幾束劍芒，每一寸寒光中，都浮掠著小晚的脣角。感覺氣氛不對，虛己撤出鋒芒，立刻豎起拇指，與本靈相通的黑雲向外擴散，遮掩天幕，同時他將有一張道魂激發，那是和黑雲有連鎖效果的“雲翳”。

然運轉的本靈猛地一顫，猛地像萬線針刺般扎入毛孔，虛己的目光頓時被血絲扯裂，冰冷與炙熱交融的感覺滲入皮膚，隨著血液涌遍全身！

“……”虛己緊握的拳鬆散開來，十指變得扭曲，手心間一縷幽光頻頻跳動。他被幽藍襲身了，可他分明是避過幽火的呀！

視線裡的小晚銜符站著，身影卻左右飄忽，聲音也顯得極不真實，“在介區裡，就算有再好的靈魂，可沒辦法激發，比起普通人，你的優勢照樣會失去，是吧？”

中階道魂，幽藍的第二效果，也是最可怕的效果。小晚讓幽藍焚燒自己激發的一道靈魂，同時選擇虛己一道已激發的靈魂，就可以使幽藍直接通過選定的靈魂，直接燒灼虛己的本靈。

此刻在小晚指間燃燒的符光，就是禁錮虛己道術的枷鎖，而想要劈開這道枷鎖，則必須放棄對雲翳的控制！

刺客已然接近暗雲佈下的陰影邊緣，忍受幽藍灼燒的虛己，每走一步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小晚轉動纖指，落霞的光暈便又在暗空照亮。

虛己單膝跪倒，發紫的嘴脣不住狂顫，卻沒有一絲**的聲音。虛己擡起頭，看向染上霞光的黑羽，他發力重新握緊雙手，隨後豎起拇指指向地面！

黑雲頓時吞沒了霞光，緊接著一陣涌動，在雲翳的效果作用下，化作彷彿水墨凝結成的冰柱，紛紛墜地，猝不及防的刺客被貫穿胸膛！

“什麼？！”乍驚之下，小晚指間的幽火也爲之一顫。虛己居然忍受幽藍的焚燒，強行激發靈魂，爲的就是擊潰追趕林惜妍的刺客！

幽火就此徹底燃上虛己，順著本靈，在他的衣上、面具上蔓延開來，而他幾乎咬破嘴脣，卻仍不肯發出痛苦的嘶喊。小晚絕無憐憫，也不會耽擱，激發霞光便向他射去。

虛己被雨打溼的臉，透著幽火遮不住的蒼白，清晰的棱角一如既往沉默，像劃在寒冰上的線條。

小晚頓時感覺有些看不懂虛己了，在霞光照亮他臉龐的瞬間，不禁扣起櫻脣，“那個林小姐對你有這麼重要嗎！”

仍舊無言，虛己堪堪勾起嘴角，霞光便已將他洞穿，過程竟顯得很平靜，惟有連綿不絕的淅瀝雨聲。而他微笑的臉，在煙霞幽火交映的光芒間一點點渙散，顯得很不真實。

有些疲倦的心神驀地一怔，小晚連忙轉身對向暗雲散盡的蒼穹，前一刻還跪在雪中的虛己，此時竟就在她眼前咫尺！他左手銜著道符“月魂”，右手籠罩墨色的符光，而嘴角殘餘的弧度，像是對小晚無言的答覆——你問林惜妍對我有那麼重要嗎？那我告訴你，那是當然的！

墜落的雨滴換了顏色，打在指縫間，被流過的雨雪帶走，一路留下鮮血的淡痕。

虛己用長劍撐著身體，破碎的假面早已從臉上凋落，他卻又換上另一張、被血塗染的面具。然而浸著煙雨，一切都那麼模糊，只有額心的那道傷痕，仍舊清晰，難以磨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晚煙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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