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西北的邊塞,空氣中吹過的風越是冷冽,金城郡已經是薄薄的白雪覆蓋。
他們兩個很快就把該送去大牢的送大牢。
倒是三個女娃娃可以說是特別爲難了。
章鶴良倒是爽氣,“人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嶽知瑤看著三個懵懂的女娃娃,接著他順口嚇唬說道:“有願意跟我們走的麼?前路多半兇多吉少,會要了你們的命……?”
只有那一個用石頭丟嶽知瑤的那個站了出來,剩下兩個聽到了威脅性命,就皺眉猶豫了。
她們卻生生地搖頭,哭喪著臉,大概是覺得自己又要開始過乞討的日子了,想著想著,委屈地哭了。
嶽知瑤蹲下摸摸她們腦袋,“我可以給你們找戶人家,寄人籬下把你們養大成人,再給你們留點銀子,這樣可好?”
她們帶著哭腔不吱聲,可眼神裡卻是雀躍著眼巴巴看著嶽知瑤。
隨後,嶽知瑤和章鶴良在當地找了一間學堂,給了年邁的老夫子點銀兩,把兩個女娃娃留在那裡就走了。
嶽知瑤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扭頭看旁邊那個髒兮兮跟著他們的女娃娃。
“你呢?爲什麼要跟著我們?”
她不好意思答道:“我……覺得你兩好看……我不怕死、我沒地方去、沒家人,跟著你們……好像很開心……”
章鶴良深吸一口氣,特別神氣!
“有眼光!”
嶽知瑤白眼一翻。
女娃娃嬌羞地補充:“我說的是小姐姐……”
“有眼光!”
灰頭土臉的嶽知瑤一甩頭,又衝著小孩問她,“女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啊?”
女娃娃眨眨眼睛,更加害羞了,聲音越說越是小,“我叫二狗……是個男子漢……”
嶽知瑤和章鶴良默默互相對看一眼,“……”
這男孩子秀氣成這樣,難怪之前的匪人要拐他了。
二狗看他倆尷尬對視,還以爲因爲是男孩的原因不要他了,他一下子就耷拉著腦袋,垂著肩膀,眼看就快哭了,就差跪下了。
二狗說道:“我什麼都願意幹!我會燒飯、洗衣、還認識一些字……”
章鶴良耳朵立刻豎了起來,“會燒飯!?”
嶽知瑤也聽進了,“認識字?”
“嗯……和一個老乞丐學的……”
“來來來……”
考驗二狗的時刻到了。
他兩火速給二狗入一套新棉襖,帶去客棧一陣換洗,果真眉目清秀。
嶽知瑤銀兩一擺,客棧廚房裡給二狗騰了個地方搗鼓。
肉絲燒茄子、孜然烤羊腿、脆皮燒肉、豆腐魚頭湯。
該赤醬的地方偏甜,脆皮油炸白切蘸調味過的醬油,怕小羊腿太厚,外頭焦了、裡頭卻沒熟,二狗特意在羊腿上劃了幾道口子,端上來的小羊腿外脆裡嫩、撕開後的紅色肉汁、帶著孜然特有的香料味道,更加香氣四溢。
最後的豆腐魚頭湯,湯色乳白、魚頭黏連一劈爲二,最後撒上的小香菜,清爽鮮美、看著厚而不膩味。
嶽知瑤這是在路上,吃到的最感動的一頓飯啊!
雖然賣相都不怎麼樣,可味道實在是比他兩強太多了!
人家二狗連魚都會殺!
章鶴良哪裡還有一副大師風範,他淚眼汪汪,就快抱著二狗喊‘爹’了!
兩人二話不說,當即招了二狗爲小跟班,改名莫追,意思前世莫追。既然跟了嶽知瑤了,就和她一樣,斷了以前的一切,重新開始。
三個人很快上路,在嚴冬臘月,終於到邊塞的最後城池——涼州城。
積雪很厚,和長安城的銀裝素裹,完全不一樣。
長安城的雪靜靜秘密,晶瑩剔透,帶著點少女的嬌俏。
而涼州城的雪就粗獷地壓著你喘不過起來,幾乎很難看到白色以外的顏色,越是到那邊兩邊的樹木也漸漸變成了霧凇,帶著冰渣子。
這裡纔是真正的雪野無垠。
涼州城內倒也是熱鬧,完全和長安賣得東西都不一樣。
毛皮厚重的鞋子,羊毛皮一體的棉襖,農女自制的氈帽、側邊還插著一隻雁翎……種類雖然不多,可在這個地方,算是非常實用的了。
吃食上更是馬奶酒、葡萄酒、奶酪幹、牛肉乾……盡是一些他們沒見過的東西。
嶽知瑤凍著倉紅的臉,縮縮鼻涕,心情很是心潮澎湃!
一面她每天都擔心長安城裡的狀況,另一面她覺得自己這樣出發來找相公……算是非常莽撞的行爲了。
嶽知瑤想了半會兒,決定要給相公買一個見面禮!雖然禮節上有點不太對,可也算她一點心意,完全不承認內心的另一個響亮的迴音:萬一要捱罵,成何體統!放著將軍夫人不老實呆在府內,跑出來丟人現眼……收了禮物也可以罵清點不是……
不過話說回來,在嶽知瑤已經完全不把章鶴良當大師了,章鶴良倒是完全當她爲小師傅……
既然都到涼州城了,趁著最後辦年貨的時間,他們倒是先逛起了市集。
章鶴良舉著地攤上的擺著一半的玉佩。
攤主雙眼放光,看著白淨的章鶴良說道:“這位小兄弟好眼光啊!這可是商朝的玉,從中原那邊流落來的大官手裡買來的,妲己知道麼?一代妖妃,這是她的隨身……”
章鶴良又不缺錢,當即,“多少錢?”
“痛快!我也痛快點!”攤主爽爽氣氣,吆喝道:“五萬兩,不收銀票!”
嶽知瑤揪著章鶴良的頭髮,對著攤主賠笑說:“這人頭髮都白了!是個傻的,我們不買不買!窮苦人家……”
扯走過好幾步,嶽知瑤衝著章鶴良道:“剛剛那個不吉利!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何況是一半的玉佩,上頭刻的鎏金鳳鳥紋,怎麼看都是女子戴的玉器、怨氣太重。”
“反正你別跑,有好東西,我叫你!”嶽知瑤警告他。
章鶴良嘴上應著,人又蹲到了另外的地攤去,完全不理會嶽知瑤碎碎念。
嶽知瑤指指那邊賣中原女兒紅的,“趙將軍他愛好喝酒麼?”
章鶴良瞥了一眼,“咦!我和他真不熟,我咋知道他喝不喝!不過在這裡冰天雪地的,都喝點的吧!”
嶽知瑤正犯愁呢!
送什麼禮物好呢?
要麼按照聘禮的模式再來一遍?反正這咋也不差錢……
不行不行!那自己多丟面子啊,明明是我嫁人的!
嶽知瑤這回和章鶴良一起蹲在地上,她指了一塊‘福’字小玉佩,用手臂捅捅了章鶴良,示意:這個怎麼樣?
“俗!”章鶴良就瞄了一眼。
嶽知瑤拿起‘福’字小玉佩,用手仔細摸摸看看質感相當好,是塊不錯的和田玉,就是刻工實在差了些,上面掛著紅色吉祥繩子,字的邊緣是一圈簡單、樸素的祥雲。
嶽知瑤問老闆:“怎麼賣的?”
“品味太差!”章鶴良皺眉。
“二兩銀子。”
嶽知瑤指揮莫追給錢。
她遞給章鶴良看,“這塊,上好的和田玉,就是雕刻的刻工太差了,拿回長安城再讓師傅重新打磨一翻,可以賣二十兩銀子!”
章鶴良瞪起了眼睛,滿臉不信。
嶽知瑤受進錦囊袋子裡,“不過我這打算送將軍的,刻不刻等回去了再說。”
隨後,嶽知瑤又買一個翠玉扳指,也是打算送給趙將軍的禮物,扳指在拉弓射箭時候,可以保護手指,減少劃傷。章鶴良則是拿起什麼,就被嶽知瑤一頓批評。
你說這麼多攤,你怎麼眼光就能刪選出最差、最假的貨呢!
嶽知瑤最後還給莫追重新買了一套像樣的新衣。
章鶴良不甘心,撅著小嘴非要證明自己眼光獨到,一個人不知道瞎晃到哪裡去了。
而嶽知瑤還買了好些沒吃過、沒喝過的東西,正準備和莫追全部帶回客棧,再細細品嚐。
哪裡知道嶽知瑤一個轉身被個小孩一撞。
莫追趕緊扶住了她,“哎呀!”
莫追連忙喊‘不好’,擔憂地說:“嶽姐姐,剛剛那個怕不是小偷,你趕緊看看身上錢財!”
“誒!?”
糟糕!
嶽知瑤趕忙摸摸裡袖子裡最重要的東西,沒有!
“不會吧……”
嶽知瑤的令牌被人摸走了。
而那個偷了令牌的小鬼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