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妖怪啊!”謝恬雙目灼灼的盯著那隻低著頭狼吞虎嚥的吊睛白額大虎,哪怕它露出的利齒那麼鋒利,哪怕這隻大虎離她如此之近,然而在對妖怪的憧憬和渴望下,她竟然不覺得害怕。
當然,謝恬之所以如此鎮定自若、不害怕這隻威風凜凜的巨虎,也不能排除有這頭白虎正拼命把自己的大腦袋往飯桶裡懟,一副死也要吃飽飯的模樣的原因。
“嗯,它是一隻白虎精,差不多有三百年的道行了。”玄淵微微點頭,肯定了謝恬的猜測。他側眸看了一眼死命把自己的腦袋往飯桶裡塞,但因爲化作原形後虎頭太大硬是懟不進去只能委屈巴巴的用舌頭卷著飯吃的白虎,不由也有些無語。
這隻白虎精……怎麼那麼蠢呢?謝恬自來養尊處優,不曾接觸過下人用的東西,但玄淵神識籠罩整個謝府,自然知道白虎精抱著不撒手的那個飯桶是謝府下人房用來裝飯裝菜的木桶。
看這情況,只怕玄淵開口讓長隨去下人房將這隻白虎精帶過來時,他可能還不太情願。想來是因爲下人房裡供應的雖然不算珍饈,但也有菜有肉完全管飽的飯菜而心甘情願的留在下人房裡混吃混喝了。
“這頭白虎倒是隨遇而安。”玄淵終是搖頭輕笑了一聲,感嘆了一句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無奈的話,不再去看這頭丟人現眼的白虎精,玄淵又指了指後面停著的牛車,端秀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來,“你看那是什麼?”
謝恬的目光有些戀戀不捨的從撅著屁股趴在地上埋頭吃飯的白虎身上移開,落在了白虎身後的野獸上,目光從花紋普通的野鹿上掠過,她看到還有狐貍、穿山甲、獐子,不由眨了眨眼睛,遲疑問道:“它、它們都是妖怪嗎?”
也不能怪謝恬遲疑,好歹白虎精還給謝恬表演了一番從壯漢直接化作一頭白色斑紋大虎的神奇能力,但另外這些妖怪嘛,不是如野鹿精這般脖子上掛著繮繩牽在牛車上,就是被關在籠子裡上演鐵窗淚,這真的看上去不像是妖怪更像是獵物啊。
玄淵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隨口說道:“你看那隻紅狐貍,皮毛還算不錯,蓬鬆厚實,顏色也明亮,你要不要?如今不是已近冬日了嗎,這塊皮子不管是做圍脖還是披肩都挺不錯的。”
聽完玄淵的提議,謝恬脫口說道:“狐貍?哥哥,我喜歡白狐皮,不喜歡紅狐皮,而且今年孃親已經給了我好些皮子了。”
將上述話脫口而出後,謝恬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脣,露出一抹羞怯溫甜的笑容來,低頭道:“額,我、我的意思是,這隻狐貍也是妖怪啊,還是傳說中的狐貍精,就那麼殺了做皮子未免也太浪費了,咱們家也不缺一張皮子啊,哥哥,你說是不是?”
籠子中的紅琇炸開了渾身蓬鬆厚實的狐毛,生生將自己炸成了一隻紅色的狐貍毛球,它不僅僅是炸毛了,而且是忍不住瑟瑟發抖了,她果然沒想錯,玄淵帶她回來果然就是爲了剝她的皮!
幸好、幸好,幸好她是一隻紅狐,不是謝恬喜歡的白狐,否則她的小命真的休矣,紅琇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要靠著旁人的嫌棄才能保住性命,真的是太心酸了QAQ
“哥哥,這些妖怪你都是從何處抓過來的?妖怪不是懂得法術嗎,怎麼這麼輕易的就被哥哥你抓住了?”謝恬在確認這個小院子裡所有的動物都是妖怪後,在驚喜過後,就忍不住帶著點驚訝和不解的問道。
玄淵垂眸看了她一眼,眼也不眨的睜眼說瞎話:“這不是我抓的,是天師道觀的修士去岐山抓回來的。這些妖怪都已經被天師道觀的道士封禁住了,無力反抗,沒有危險,你不用擔心。”
說著,玄淵便給謝恬解釋了一下,這些妖怪爲什麼被抓回來的的原因,提及了前段時間的科舉會元陳蘭生在殿試之前被人揭露作弊的事情,點明瞭陳蘭生的作弊方式是靠妖怪給他偷試卷考題。
之前謝丞相和謝夫人雖然是在考察做謝恬夫婿的人選,然而在他們決定下來之前也不可能把人選告知謝恬,所以聽到陳蘭生這個名字謝恬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的,只是好奇妖怪怎麼會去幫陳蘭生。
當得知這些妖怪之所以會幫陳蘭生,是因爲陳蘭生和一個女妖談情說愛、定了終生後,謝恬不由露出一個既恍然大悟又皺眉不喜的神情來,她長長舒了口氣,忍不住低聲道:“看話本時,我爲那些志怪小說中人妖相戀的故事而感動,認爲他們真情感人。可……”
如畫秀美的眉眼間露出幾分羞愧來,謝恬垂下眼眸,纖長濃密的眼睫垂落下來,在眼瞼上打上了一片陰影:“可當我親身旁觀這等人妖之戀時,我、我……我才發現我是葉公好龍,我實在是感動不起來,只覺得毛骨悚然。”
謝恬忍不住挫敗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平日裡唸叨著志怪小說中記錄的人妖深情,爲他們的愛情經歷感動、癡迷、嚮往,甚至自顧自的期待,然而這種事情真的發生在身邊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滿心感動啊。
看來她果然是葉公好龍,大概是一個人在家裡憋久了,所以才這麼矯情……謝恬自嘲的勾脣笑了笑,真是連自己也不放過,狠狠吐槽了一番自己。
“呼……我以前,真是淺薄。”謝恬輕輕舒了口氣,坦然承認了之前她之所以會爲人妖之戀感動,只不過是因爲她經歷得少,只不過是因爲她太天真矯情,只是把這些事情當不切實際的故事來聽,而等真的碰到,她又未必那麼感動了。
不過雖然對人妖之戀感到有些彆扭,但謝恬只是不再爲此而感動癡迷了,並不代表她就對妖怪這種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存在不好奇了,她還是對妖怪很好奇,只是不再向往那人妖之戀了。
主要是謝恬剛剛見識了白虎精,跟一隻老虎談情說愛神秘的,真的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對浪漫愛情的幻想啊!
作爲一個癡迷於妖魔鬼怪傳奇,對這些神異志怪充滿了浪漫幻想的少女,這些妖怪的出現讓謝恬心神激盪,因爲心中激動而有些疏漏,然而她到底很聰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不對啊!”
轉頭看向玄淵,謝恬微微蹙眉,秀美雅緻的眉宇間帶著幾分不解,遲疑問道:“既然這些妖怪是天師道觀的道士抓住的,爲什麼會讓哥哥你把他們帶回來謝家?”
見到妖怪的欣喜和愉快褪去以後,謝恬很快就理智思考起來,她沒再去看那頭蠢呼呼戀戀不捨的舔著早就吃得乾乾淨淨飯桶的白虎,也沒去看其他妖怪,反而是皺著眉頭看著玄淵,忍不住撅了噘嘴:“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啊?”
雖然謝丞相和謝夫人對謝恬都十分愛重,但是因爲謝丞相和謝夫人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一路並肩扶持走到這裡,他們琴瑟和鳴、感情極好,平日裡湊一塊膩歪的時間就挺多,故而謝湛和謝恬這對地裡黃、沒人愛(……)的小可憐只能湊在一起互相取暖了。
謝恬還是與謝湛更親,這也是爲什麼有些心裡話她不敢與父母直言,但在兄長面前卻願意直言的原因所在,像這樣的小任性小驕縱,她也只會在兄長謝湛面前表現出來:“你快說實話,這些妖怪到底爲什麼這麼輕易就被你帶回來了?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事實證明,撒了一個謊,就需要第二個、第三個謊言去圓回來,玄淵按了按眉心,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的輕嘆了一聲,半真半假的說道:“其實,陳蘭生靠妖怪作弊的事情是我發現的,因爲最近我突然發現自己能看到妖氣和鬼怪了。”
謝恬瞠目結舌,驚叫一聲撲了過來抓住玄淵的胳膊:“哥哥,你沒事吧?怎、怎麼會突然能看到妖魔鬼怪這種東西?就算是志怪小說中的陰陽眼,也是天生擁有啊?”她雙手死死抓住玄淵的胳膊,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比起讓她心馳神往的神秘世界,謝恬更擔心突然能看見妖魔鬼怪這種存在的哥哥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受傷。
伸出右手揉了揉謝恬的頭,將她簪著朱釵的繁複鬢髮揉亂,玄淵食指抵在她額心將她推開,語氣淡淡的笑道:“你放心吧,我沒事。不過是偶爾能看到妖魔鬼怪的存在罷了,這不是什麼大事。”
“總之,因爲我在這個方面很有天賦,所以天師道派天玄真人希望能收我爲徒。正好你不是想要看妖怪麼,我就跟他將這些妖怪的使用權討了過來,反正這些個小妖,天師道派也不放在眼中。”
謝恬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玄淵幾眼後,突然遲疑道:“哥哥,你不會答應要去做道士吧?我怎麼記得,你不信道啊?”她家哥哥不是正統的儒家弟子,整日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嗎?
眼睛一亮,謝恬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因爲哥哥你有陰陽眼的天賦,所以天玄真人想收哥哥爲徒,但是哥哥你是儒家子弟,肯定是不答應的啊,所以爲了討好哥哥,天師道派才同意你把這些妖怪帶回謝家的是嗎?”
“我猜得對不對?”謝恬擡起精緻優美的下頜來,難掩得意的嘻嘻笑著問道。
玄淵呵呵一笑:我就聽你說這些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