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澤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冷意,語氣也極爲冷淡,彷彿對於突然出現在他學校門口的母親沒有半分動容。不過以玄淵的眼力,還是看出了他眼角眉梢潛藏的幾分期待,顯然他的冷漠是他強作的保護色。
也不知道到底是經歷多少次的失望,有了多少次期望落空,纔會讓顏澤對於母親的到來沒有半分動容,卻要靠強作的冷漠來當做自己的保護層,似乎只有這樣,纔會讓他不會再失望,不會在難過。
大抵是期望落空的感受太過讓人難受,所以顏澤學會了不去期望。因爲沒有奢望,沒有期待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會因爲期望落空而感到傷心,這樣也挺好的是不是?正如人跟頭摔多了,自然知道怎麼不去摔了。
右腳從踏板上離開,而後穩穩的落在了地上,顏澤長腿一跨,已經從自行車上下來了。他推著車走到顏媽媽坐著的豪車旁,眼神冷淡,神情隱隱帶著幾分不耐,冷冷道:“又出了什麼事?”
他長到這麼大,從一點點小的時候上幼兒園,到現在上高中,顏媽媽就沒有來接過顏澤幾次,而每一次必定是事出有因。小時候通常送他上學的是管家和司機,等顏澤大了,他更是經常不著家在外野,但除了管家,也不見顏父顏母關心過他什麼。
顏媽媽臉上的妝容十分精緻,髮絲一根不亂,由一枚精緻華美的髮夾束起,她帶著精緻的首飾,穿著高檔的衣裙,身上還噴著質地極好的香水,渾身上下無一不奢華,無一不精緻,哪怕年華已逝,容顏衰老,但依舊自有氣度和美麗。
然而她並不像一個母親,她看向顏澤的時候,目光是裡沒有半分溫情,沒有半點母親對於兒子的疼愛,只有無窮無盡的索求——正如顏澤心中所想的那般,顏媽媽前來找顏澤,確實是有原因和事情的。
絕不是出於一片母愛來接自己的兒子放學,這種溫情和母愛,在顏媽媽身上根本找不到半分,她只是爲了自己的慾望前來,她是來向顏澤索求的,而非給予。
“顏澤,你、你爸爸他要跟我離婚!”顏澤沒有上車的意思,顏媽媽也沒有下車踩著乾淨的高跟鞋站在正處於放學時分特別熱鬧的一中門口的意思,她臉色微微蒼白,從車窗裡朝顏澤看來,眼中帶著幾分驚惶和祈求。
顏澤沉默了下來,但眼中並沒有太多動容和震驚,此時他身上依舊帶著幾分置身事外的冷淡和漠然,似乎顏媽媽所說的話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情緒,又或者也可能是……這樣的事情顏澤其實早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
片刻後,在顏媽媽帶著些許期待的注視中,面無表情的顏澤終於有了動作,他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帶著些許譏諷和不屑的笑容來,眼神極是冷凝:“你們要離婚?”
“是的,顏澤,你說你爸爸有多過分,我跟他結婚這麼多年了,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跟我提離婚,不就是因爲他新包養的那個女人麼!”顏媽媽化著精緻妝容的臉上表情一陣扭曲,帶著嫉妒、憤恨和震怒惶恐,“你爸爸太過分了,是不是,顏澤?”
顏澤的眼神越發冷淡起來,在顏媽媽帶著幾分期待顏澤與她一樣憤怒、站出來替她聲討顏爸爸的注視中,顏澤輕輕嗤笑了一聲,脣角的嘲諷和不屑越發明顯:“我倒是覺得,你們早就該離婚了。”
“顏澤,你怎麼這樣跟媽媽說話?”顏媽媽皺起了修過的精緻柳眉,妝容精緻的臉上帶著幾分怒意和失望,“媽媽知道你性子彆扭,但是在這種時候你還要跟媽媽作對嗎?難道我跟你爸爸離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顏媽媽失望又痛恨的看著顏澤,對於這個在這種時候也跟她不是一條心的兒子感到非常不滿,這是她的兒子,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怎麼可以不站在她這一邊爲她說話?難道說,他爸爸跟她離婚,帶著小三進門顏澤就好過了?
可是顏媽媽這麼想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去想過,在他把顏澤生下來以後,是否有盡到一個做母親應該盡到的義務。孩子不是她博取地位的工具,更不是生下來後就不用去管,要用到的時候就一定要站在她那一邊的人。
“你們離婚的話,至少不會整日裡吵吵嚷嚷,反而讓我清淨幾分。”顏澤冷笑一聲,面無表情的說著,他目光冷漠的掃了顏媽媽一眼,眼神毫無波動,但眼角卻彷彿染上了點點微紅。
在顏媽媽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顏澤目光倔強,卻只是冷冷道:“要離你們就離吧,折騰這麼多年,你們不累我都累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要死要活的吵來罵去,像你們這樣的婚姻,早就該散了,別湊在一起禍害彼此了好嗎?”
“顏澤!!”顏媽媽尖聲叫了一聲,此刻他臉上的表情竟然帶著幾分猙獰,伸出已經能顯出歲月痕跡的手,顏媽媽手指顫抖的指著顏澤,做了精緻美甲的手指亮得刺眼,讓顏澤的眼睛一陣發酸,似乎受不了這亮光,要淌下淚來。
本來顏澤和玄淵騎著車出校門時,就有不少放學的同學注意到了他們兩個這樣俊秀的少年,而在顏澤走到豪車旁與顏媽媽說話時,更是有不少人偷偷關注著,此時顏媽媽的尖聲叫出的名字,更是惹來更多同學的關注。
“顏澤,你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以爲我跟你爸爸離婚對你就沒有半點影響嗎?你的繼承權難道不想要了?我真你爸爸離婚,他的公司、股份,你都沒份了!!”顏媽媽氣得狠了,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指著顏澤厲聲叫道。
顏媽媽冷笑一聲,神情極爲刻薄:“顏澤,你不要以爲你阻攔我跟你爸離婚是在幫我,這也是爲了你好!我們真的離婚了,你以爲你爸爸以後還會管你?等他有了新的兒子,你在顏傢什麼都不是!”
“是嗎?”在顏媽媽刻薄的話語之下,顏澤竟然還勾了勾脣笑了起來,他生來本就是自帶三分笑意的笑脣,此時勾脣一笑,更顯得散漫輕率,眸光中帶著幾分不屑,顏澤嗤笑一聲,“那又如何?難道你以爲我很在乎他留給我的錢?”
“你說什麼?難道這你也無所謂嗎?”顏媽媽皺起眉頭,帶著幾分冷笑,“你不要天真了,顏澤,你現在還小,還覺得無所謂,等你以後你就知道,失去那些東西你會有多麼後悔,沒有了你爸爸留給你的東西,你以爲有多少人還會把你當回事兒?”
“我從來就不在乎這些東西。”顏澤笑了一下,眼底深處的冷意卻越發深沉了,在顏媽媽略顯呆滯和不解的目光中輕聲說道,“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不會去阻止你們離婚的事情,要離就離吧,離了也好,免得吵得我心煩。”顏澤眉眼間些許的怔忪消失不見,重新免得面無表情起來,神情一派冷漠,“你用不著擔心離婚後就沒有辦法繼續過現在這樣的生活,即使離婚了,他肯定會給贍養費的。”
“你所看重的那些外在的物質生活,想來依舊能夠好好享受。”顏澤眼神十分冷漠,顏媽媽和顏爸爸當年也是真正相愛才走在一起的,只是人心易變,曾經白馬王子與灰姑娘的愛情故事終於是輸給了現實,童話故事只是童話而已。
顏媽媽被顏澤的話氣得眼前一陣陣發暈,咬牙道:“顏澤,我把你生下來,難道就是爲了讓你來氣我的?你到底有沒有對母親的……”
“夠了吧。”不等顏媽媽的話說完,顏澤已經眼神冷漠的打斷了她的話,“母親?你覺得做到一個做母親應進的責任和義務麼?你不要跟我說這些話,別浪費我的時間。你要撒野,別在我這裡!”
說完這句話,顏澤已經懶得再理會顏媽媽,也不想再在這裡跟她廢什麼話,長腿一跨重新坐到自行車上,顏澤眼角眉梢柔和了幾分後看向了玄淵,頓了頓後才說道:“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玄淵微微搖頭,神情十分平靜,只是淡淡說道:“走吧,去我家吃飯吧,反正你今天也沒有約家教補課,用不著這麼早回去。”因爲明天就期末考了,所以顏澤已經停了最近的家教,就算回去晚一點也無所謂。
而聽了顏媽媽剛纔與顏澤的對話,玄淵卻覺得讓顏澤回家似乎也不太合適。就算他早已經不在乎來自父母的冷落和毫無一絲溫情的相處方式,但這不代表他堅強到可以一直承受這些傷害。
顏澤眼中的暖意更深了幾分,這些暖意柔和了他之前的冷漠和譏諷,對玄淵點了點頭,顏澤輕聲道:“謝謝。”
玄淵微微搖頭,淡淡一笑:“不用客氣,走吧,耽誤很長時間了,現在趕回去正好趕上吃飯。”
顏澤點了點頭,騎上自行車與玄淵一起離開了一中門口,將顏媽媽留在了身後,再也不去聽她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