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鈞咆哮完,伸手抹了一把臉,“剛才,我有點著急,話重了些,你別往心里去。”
錦夏也抱歉地說:“剛才,我是迫不得已,踩了你一下,你的腳還痛嗎?”
“不痛,腳已經被人踩習慣了。”沒幾天,文鈞的腳中招三次,想不習慣都不行。他緩了緩勁兒,噗地笑了,“合歡香真是厲害,為了解決需要,連‘我喜歡你’這么喪心病狂的謊話,都說得出口。”
在安靜下來的時間里,他慢慢記起剛才發生的事,也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感覺沒法面對錦夏,便把責任推給合歡香。不管她信不信,文鈞已經盡力挽回兩人的友情,成與不成,全看她了。
錦夏站起來坐下去,連續好幾次,尷尬地不知道怎么辦好。
文鈞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來,“你就當我們做了個夢,現在夢醒了,一起把不愉快的事忘掉,好不好?”
“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嗎?我們自小相處,沒有人比我更懂你。你一笑,我就知道你難過;你一抬頭,我就知道你想哭;你每次說沒關系、不在乎,我就知道,你心在痛,你比誰都在乎。我常常在想,如果沒有遇到三哥,我會不會選擇你。”
文鈞的表情凝固了,長久壓抑在心底的感情,開始蠢蠢欲動。看得出來,錦夏現在不正常,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做些什么,事后完全可以推到合歡香上面。萬一,錦夏成了他的人,愿意跟他離開京城遠走高飛,他十多年的守候,也算有了圓滿的結果。
可是,她清醒的時候,會跟現在的想法一樣嗎?
文鈞苦笑一聲,“如果沒有遇到謝老三,你也不會選擇我。好了,你要是因為我受傷過意不去,就做好景王妃。你越幸福,我越高興。”
“你就不想給我幸福?”
想有什么用,她想要的幸福,是跟謝天鴻在一起。
文鈞收回目光,微微仰起頭,闔上眼睛冷靜了片刻。
然后,他就給錦夏左腳來了一下子。
錦夏一聲痛呼,抱著左腳,在原地跳了半天。她好不容易停下,指著文鈞兇道:“沒事踩我腳,你有毛病啊!”
文鈞大笑起來,“我發現,合歡香對女人也有效。你知道你剛才說什么了?你想跟我私奔,哈哈哈,太好笑了。”
“少騙我,我怎么可能想跟你私奔。”錦夏沒好氣地說。
她心里犯著嘀咕,她從沒想過要跟文鈞私奔,不可能那樣說。假如真的說了,證明合歡香的確可以讓人說出違背心意的話來。那么,文鈞說那些話,也是受合歡香影響,當不得真。
錦夏釋然,跟文鈞說話也自然了許多,“親身體驗了才知道,被人踩腳很痛啊。”
文鈞向柵欄外瞥了一眼,說道:“依我看,我們是中計了。皇后想讓白溪做王妃,就得想辦法廢掉你,一旦你跟我有了肌膚之親,她們的計策就成功了一半。牢房那么多,她們偏偏把咱倆關一間里頭,就可以看出她們早有預謀。我想,合歡香不會撤走,暫時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們。我們就用踩腳的方式,在對方犯迷糊的時候,幫忙喚回理智。”
“腳不得踩爛了!”
“那么,打臉?”
“還是踩腳吧。”
腳踩爛了,也比臉打爛了強。
只要堅持幾個時辰,等謝天鴻回來了,就能躲過一劫。
想到這里,錦夏一愣,從什么時候開始,遇到問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腳上倏地一痛。她回過神來,看到正在往回縮腳的文鈞。她苦著臉說:“大哥,拜托!我現在很正常,你看清楚些再踩。”
“很正常?那你一臉嬌羞做什么?”
嬌羞……
錦夏迅速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好像跟平時一樣,沒有嬌羞的感覺啊。
難不成文鈞成心的?可惡的家伙。
錦夏立馬回敬了文鈞一腳,“你也一臉嬌羞,對不住了。”
文鈞倒是想嬌羞,臉上的傷口那么長,一嬌羞,會很痛的。“大姐,你怎么這么小心眼。不就是誤踩了你一腳嘛,至于非報仇不可?”
“我就是小心眼,我還想再給你一腳呢。”錦夏追著文鈞跑,看準了就一腳踩下去。
她追,他就逃,兩個人在房間里追來跑去,累得額上冒汗,身體也漸漸發熱起來。文鈞覺得,這么追不是辦法,體力總有耗費干凈的時候,萬一幾天沒人過來,他倆人不得餓死在牢房里頭。
文鈞停下腳步,轉過身說:“錦夏,咱們休息下。”
錦夏一時收不住步子,整個人倒了下去。文鈞沒有多想,伸手去接,然后,雙臂一沉,懷中多出個溫軟的身子。
文鈞看著懷里的人,眉眼清麗、面頰紅潤、朱唇豐盈,比往日更美了幾分。他腦袋里的那根弦繃得更緊了,再來一點刺激就會斷裂。
牢房里的香味更加濃郁,疼痛喚回理智的方法,也漸漸失去了作用。他們不能這樣下去,再這樣,早晚會出大事。
文鈞忙松開手,逃也似的來到墻邊,冷靜了片刻后,拿出扇子在自己喉管處比劃了一下。猶豫再三,他把扇子交到了錦夏手中,“我快堅持不了了。趁我現在沒有傷害你,快點殺了我,或者,挑斷我的手筋腳筋。”
錦夏把扇子甩開老遠,“不要急著放棄,再等等,很快,三哥就會來找我們了。”
“他要是能來,早就來了!”文鈞又急又惱,聲音明顯漲了幾分,“你現在不動手,等我失去理智,十個你也按不住我!”
“為什么要我動手!我下不了手啊!”
文鈞皺起了眉頭,“我更不舍得對自己下手。”
他的目光落在腳邊的一圈繩子上,或許,繩子可以他的幫忙。他蹲下身,撿起來檢查了一下韌度,確定十分結實后,對錦夏說,“用繩子,把我綁在椅子上,越結實越好。”
錦夏的理智也在一點點喪失,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好暫時委屈一下文鈞,其他的事,等合歡香的藥效過了再說。她點點頭,用最快的速度,把文鈞捆好。然后走到房間另一端,把兩人間的距離拉到最大。
時間漸漸過去,房間里的光線暗下來,香味濃得刺鼻。
溫度越來越低,錦夏卻感覺越來越燥熱。起初,她想解開衣領透透氣,手指碰到布紐的時候,僅剩的理智阻攔了她的行動。文鈞的情況,比錦夏更糟。自從捆在椅子上,他就十分煩躁不安,身體不斷地扭動,想要掙脫束縛。
又過了半個時辰,錦夏發現全身酥麻,雙腳幾乎無法站立。她咬住自己的唇,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房間另一端,捆住文鈞的繩子,嘭的一聲斷裂,接著,錦夏眼前一閃,文鈞出現在她的身邊。
記憶里,文鈞只有三腳貓功夫,不可能達到如此快的地步。難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隱藏身手,假裝武功奇差?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錦夏害怕到極點,用最后一點力氣,努力向后退去。可惜,不管她逃多遠,只消一眨眼功夫,文鈞就會重新出現在身前一尺的位置。
“你醒醒,文鈞,你醒醒啊。”錦夏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文鈞的眼睛紅彤彤的,目光散亂。即使聽得見錦夏的話,但在合歡香的作用下,他也很難控制自己的行為。
錦夏雙臂交叉疊在胸前,近乎絕望地嘶吼,“三哥,救我!”
明知道謝天鴻可能聽不到,她還是喊了。謝天鴻是她的依靠,陪伴一生的人,這個時候,不喊他,還能喊誰呢。
話音方落,牢房的門猛地被人踹開,一抹天藍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門口照進來的陽光,極為刺目,讓錦夏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來人的模樣,“是三哥來了嗎?”
“是我!是我!”謝天鴻應著,大步闖了進來。
今天,他離開王府后沒多久,管家就追上來告訴他,王妃和文鈞被白溪帶走的事。謝天鴻哪還顧得上其他,連入宮的朝服都沒換,穿著便衣就去了司正司。
得知錦夏關在牢房里,他馬上過來尋找。本想找牢頭問問,卻發現,牢房沒有人看管,在牢門口的時間稍微久一些,就嗅到了合歡香的味道。他暗覺不妙,立即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浸了水掩住口鼻,挨個牢房尋找錦夏的蹤跡。
聽見遠處傳來錦夏求救的聲音,他循聲飛奔而來,一腳踹開柵欄門,沖進了房間。
就在他恨不得一掌結果了文鈞時,意外察覺到文鈞的臉色不對。思考間,文鈞的嘴角流下一行鮮血,轟的一聲,倒在另外兩人面前。
錦夏脫口大喊:“文鈞!”
謝天鴻俯身試了一下文鈞頸間的大動脈,“死不了。一會兒,我派人帶他去看大夫。”
文鈞沒事就好,錦夏瞬間寬心了。
謝天鴻打橫抱起錦夏,徑直向牢房外走去。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氣息,是她的三哥。錦夏安定下來,躲在他懷里,理智一點點消失,就連袖子里放著的夏字玉佩掉落下來,也未曾察覺。
他們走到牢房門口,正好遇上聞訊趕來的白溪。
白溪粗略掃了一下眼前的狀況,上前告狀:“三哥,王妃和文鈞在牢房……。”
謝天鴻橫掃眾人,威嚴道,“你們在場的人都聽著,以后不管是誰,想要提審景王妃,都必須要經過我的同意。即使那人是皇后和父皇,也是一樣。”
白溪不甘心事情就此了結,繼續說:“他們做了見不得……”
“住口!”謝天鴻心中滿是怒火,強忍著才沒有發作,“以前你驕縱任性,我當你是千金小姐,猶可饒恕;現在,你竟然做出這等齷齪不堪的事來,我萬萬不會原諒你。要不是因為我從不跟老弱婦孺一般見識,今天,我定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撕碎了你!”
他冷冷道:“有句話,我只說一遍。我不對女人動手,希望你不要讓我破例。”
“姑母沒有提審,你不能帶走他們。”這個時候,白溪還敢多言,實在是不知死活。
此時,錦夏完全被合歡香控制,雙手情不自禁攀上謝天鴻的肩頭,一張紅唇貼在他的頸邊,柔柔地吻了下去。
“乖,再等等,我們很快就到家了。”謝天鴻只有在面對錦夏的時候,才會溫柔,對待白溪,則是另外一種態度。
他望向白溪的目光里,透著一絲虎狼般的殺氣,駭得白溪呆立住,不知如何反應。
謝天鴻一步步逼近,走到白溪身前兩尺處,停下步子。他驀地踢出一腳,踹到白溪的小腹上。
白溪突然中招,整個人飛了出去,落在一丈開外。她想爬起來,試了幾下,最終吐出一口血,摔了回去。
其他的宮女和隨性之人,迅速讓開一條路。
謝天鴻就從那條路走出去,步履堅定。
無人敢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