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府衙大門,大阿哥親軍即鳴金收兵。
五千八旗兵馬從城內(nèi)四處緩緩撤出,由城墻的缺口退出城外。
“殿下,我們圍哪三面城墻?”講話的是驍騎參領(lǐng)阿林,此人一身正白旗棉甲已染得鮮紅,看起來煞氣騰騰。
“圍東、西、北將南面放出來。”
驍騎參領(lǐng)傳令,五千八旗軍分作三批,分別往長沙三面去了。
長沙城墻,全長十八里,共計城門一十三座,僅靠五千人合圍,實在是勉強(qiáng)了些。
不過城里的叛軍頭目被抓,已成了嚇破膽的沒頭蒼蠅,輕易不會和八旗軍交戰(zhàn)的。
“殿下,接下來怎么辦?”在長沙正北的湘春門外,有人問道。
大阿哥輕笑道:“接下來便開炮吧,往城里射,將咱們帶來的炮彈都放出去。”
片刻,隆隆炮響自長沙以北響起。
炮聲整整持續(xù)一晚。
到第二天天明時,長沙北城已經(jīng)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了,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子母彈射出來的大坑小坑,瓦礫間全是斷臂殘肢,空氣中滿是灰塵硝煙。
整個長沙以北,寂靜的如同修羅死地。
待太陽升至半空,炮聲方歇。
“稟殿下,火炮彈藥已全部射畢。”
大阿哥不動神色,吩咐道:“派探馬入城查探。”
“得令!”屬下抱拳傳令。
片刻后,十個八旗兵騎著拉炮的馬入長沙城。
半個多時辰后,那十騎回陣,在大阿哥身前翻身下馬,拱手抱拳道:“稟殿下,除零星老弱外,城內(nèi)已空無一人。”
大阿哥微微一笑道:“傳令,東西二門軍士,入城。”
一聲令下,將長沙城三面包圍的五千八旗兵,緩緩由三處城門入城。
城門處早就沒了守軍,八旗兵用早就準(zhǔn)備好的撞木,幾下就將城門撞開。
一入城內(nèi),灰塵硝煙便劈頭蓋臉的襲來,濃濃的硫磺味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大阿哥捂著口鼻,走在街上,看到城內(nèi)慘狀,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不由暗暗驚嘆:“就算調(diào)一百門紅衣炮連轟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將長沙轟成這樣,這神威二火炮竟有如此威力,當(dāng)真厲害。如此神兵利器,竟掌握在胤祚手里,確是一手很強(qiáng)的底牌,以后要小心提防才是。”
五千八旗兵在已成廢墟的府衙前匯合在一起,一齊往城南搜尋。
此處已超了火炮的射程,房屋毀損程度大為減輕,殘破屋舍間還有不少老幼,透過窗縫門縫驚恐的看著街上緩緩走過的兵馬。
八旗兵一路走到城南,只見到了數(shù)十叛軍,他們多是斷了腿或被重物壓住,倒在地上不住哀嚎,八旗軍見了便面表情的上前一刀。
長沙南門,八旗兵將叛軍匆匆趕制的“明”字大旗扯下,又將火炮運至城門,以防叛軍殺個回馬槍。
大阿哥下令,在城中尋找馬匹、糧草,并派探馬密切關(guān)注南逃的叛軍動向,還令快馬向南邊的清軍傳信,叫他們將衡州的北門放出來,把叛軍都趕到一起。
做完這些事,大阿哥心情舒暢,走到神威火炮旁,不住撫摸,嘴角含笑。
他心道:“這火炮雖強(qiáng),既借給了自己使用,就休想在要回去了,說起來也不過是奇技淫巧而已,胤祚恐怕會賣自己這個面子。”
正當(dāng)大阿哥想入非非之時,屬下來報:“殿下,北面快馬來報,湖北軍已攻擊破叛軍水師,將岳陽團(tuán)團(tuán)圍住,總督大人已派人手渡洞庭湖,運送輜重,五日后,便可抵達(dá)長沙。”
大阿哥得意的一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望著北邊,得意的想道:“太子啊,太子,你監(jiān)國時鬧出了這么大一個亂子,居然還要我這個做兄長的來善后,現(xiàn)在在皇阿瑪心中,孰賢孰庸,應(yīng)是一目了然了。”
當(dāng)晚,八旗選在城南的一處民居中駐扎,此處房屋還算完整,而且靠近城墻,便于應(yīng)急。
他們這次是突襲長沙,每人都只帶了三天干糧,都是干巴巴的肉干面餅,吃起來味同嚼蠟。
但大阿哥卻不以為意,常年的軍旅生活,讓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吃糠咽菜,同漠北那腥臊無比的駱駝肉比起來,面餅配開水已是無上美味。
房中,大阿哥一邊啃面餅,一面拿著筆,在紙上涂涂畫畫。
岳州、長沙、衡州、永州、桂陽、郴州……
湖南的各個州府自北向南,都被他畫了出來。
他現(xiàn)在代表長沙的圓圈上畫了個叉,而后寫上兵丁五千的字樣。
而后又將岳陽圈起,寫上了水師三萬字樣。
然后又將南方三個州府叉掉,在衡陽邊寫上兵馬五萬的字樣,而后又用筆將衡陽重重圈了兩圈。
此次平叛,康熙共調(diào)湖北、廣東、廣西、云南、山東等地兵馬十萬余,而他只用了八萬,死傷不過千余。
照目前的情形看,前后不到一個月便順利平叛,恢復(fù)湖南全境。
放眼大清……不!放眼古今,也算是史詩般的大捷了。
經(jīng)此一役,他的胤禔名字,將響徹大清軍界,將老六襯托的黯淡無光,更會讓太子無地自容。
大阿哥想到此處,站起身來,仿佛已看到了太子那羞愧的神色。
想那六阿哥胤祚,不過指揮區(qū)區(qū)一萬東北兵馬,打了幾次小仗,便被譽(yù)為皇子之中軍功第一。
而今他手下可有十萬八旗精銳,號令一出,莫敢不從,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這十萬兵馬中,廣東、山東、廣西的總兵都是他的黨羽,唯有湖廣總督陳輝祖是索額圖舊部,是太子的人手。
康熙讓他給陳輝祖做副手,本就是存了互相監(jiān)視的心思。
大阿哥將面餅吞下,將白水一飲而盡,而后豪邁的擦了擦嘴,仿佛喝的烈酒一般。
他英明的皇阿瑪忘了一件事,陳輝祖是文官累遷至總督,對兵事知之甚少,很快便被大阿哥架空了。
大阿哥哈還在湖北軍中收買了不少黨羽。
如此一來,這十萬精銳,可以說是被大阿哥牢牢掌控,如臂驅(qū)使。
只要他愿意,從長沙至江寧,走水陸,順風(fēng)順?biāo)膊贿^十日而已……
等大阿哥回過神來,已發(fā)現(xiàn)紙上已畫了重重的一筆,直至東北,橫亙一千六百里,那里并無代表州府的圓圈,但大阿哥知道,那里是江寧,康熙御駕所在。
大阿哥頓時滿身冷汗,連忙將那張紙湊在蠟燭上燒掉。
火舌很快竄了上來,將十萬大軍、雄城高墻、錦繡江山都碳化為灰燼。
火苗在大阿哥眼中跳動,他盯著那斜指江寧的一筆出神,手上傳來灼痛,大阿哥手指一送,那張紙飄落,空中完全燒盡,僅留滿地余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