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晉商們,聽到“銀行”二字時,全都呈現出了一種迷惑之色,因為在這個時代中國還沒有出現銀行,就連西洋的銀行也不過起步不久而已。
就在晉商們迷惑之時,他們分別都接到了小吳子遞去的資料。他們接過一看,只見那是一個用上好的宣紙制成的小冊子,封面上寫著“商業銀行企劃書”五個大字。
沒錯,小吳子奮下去的,就是后世企業所用的企劃書,在這個沒有打印機復印機的時代,為了保密起見,每一份企劃書都是他和彩裳謄寫的,當然了,主要內容全都是胤祚自己構想的。
“眾位前輩,所謂銀行,就是一種嶄新的金融機構,其功能類似于票號、錢莊和當鋪的結合體,銀行的盈利方式主要是吸收民間存款然后進行放貸,然后從中取得利息收入,諸位不要小看這這種業務,其獲利空間之巨沒有任何一個行業能比擬,當然了,想要踏足銀行業需要很高的門檻,不僅需要大量的銀子,還要有人脈、信譽等等缺一不可,這也是我來找各位前輩的原因。”
清朝是銀本位制。由于貿易的不斷展,銀子無法滿足來往的金融交易。你不可能拉著一車銀子去做貿易吧。于是有了票號,異地存兌,票號收取一定的匯水。票號之間利用鏢局的保護來往平衡銀子庫存。票號的票據其實就是匯票的雛形。
但票號沒有存款和貸款的功能。這個功能有錢莊來實行,而銀票就是錢莊展開來的。而當鋪本質上來說可以算是一種保守的放貸機構,以質押物品來放貸款。
錢莊、票號、當鋪這種經營方式的優點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安全性很高,不必擔心擠兌風險,也不必擔心收不回欠款等問題;相應的,就是這種經營方式獲利頗低,只充當了銀子的運輸者和保管者的職能。
而胤祚要做的就是要充分揮資本的力量,讓銀子生出銀子來!
胤祚見晉商們陷入了思考,便開口道:“諸位前輩,你們手上拿的是我關于銀行的設想,諸位不妨翻看一二,也許你們心中的疑問就會迎刃而解。”
聞言,晉商們都翻開了那本“商業銀行策劃書”,認真翻看了起來。
這本“商業銀行策劃書”采用的是半文言半白話的寫作方式,夾雜了許多的表格還有流程圖,要的就是簡潔明了,讓人一看就懂。
晉商們一見到這種寫作的方式,立刻覺得耳目一新,他們雖然也都算飽讀詩書,但畢竟都是商人,商人可不會覺得什么“有辱斯文”之類的,商人們追求的效率和結果,這一點上古今中外的商人們都是一樣的。
“商業銀行策劃書”總共分為幾個部分:一、商業銀行概念。二、商業銀行盈利模式。三、股份制概念。四、采用股份制分配利潤的必要性。五、整合晉商合并商業銀行所需要做的工作。
其中,胤祚在商業銀行盈利模式和股份制的好處上著重的下了筆墨,并且列舉了非常詳實的數據,對于如何著手整合改革卻是略略帶過。
這么寫的主要原因是為了防止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們學會了之后,把胤祚一腳踢開。為了確保自己也能分到一杯羹,胤祚自然要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而現在就看這些晉商們咬不咬餌了。
在座的人畢竟都是商人們中的行商巨賈,僅僅兩杯茶的功夫,他們就基本明白了小冊子上寫的內容,交頭接耳了一陣之后。
常簡雍起身說道:“六阿哥,此冊可是您所寫?”
胤祚點點頭:“不錯。”
常簡雍聞言的離座對胤祚深鞠了一躬,道:“六阿哥,此冊雖然略輸文采,但是卻能讓人一讀即懂,讀過即通;而且您所創的圖表簡練明了,一圖可抵萬言;如此大作出于您手,可見您對商賈一道甚是精通,老朽之前多有冒犯,向您賠罪了。”
胤祚連忙起身把常簡雍扶起,道:“前輩言重了,您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坐。”
沒料到,常簡雍剛一起身,卻又彎腰鞠了一躬,道:“六阿哥,這一禮是謝您為天下行商創造了新的行文方式,用您所創的行文圖表,不僅能大大節約筆墨,還能讓一些不同詩書的行商子弟看的懂,這時乃商賈之福。老朽替天下商賈拜謝您了!”
胤祚連忙又謙虛一番,好說歹說才把常簡雍勸回了座位上,心里暗罵古代禮數真是多,還是后世那種直來直去的風格好。
常簡雍落座后,道:“六阿哥,我等剛剛商議后覺得您的提議真是的……創意非凡,簡直堪稱絕世大作,但是……”
胤祚一聽這個但是,心里大呼壞了,怪不得剛剛他表現的恭恭敬敬,原來是要先禮后兵啊。胤祚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但是,您提出的這個設想過于宏偉遠大,且不論別的,就是采用……呃……‘股份制’統一天下票號一條,就需要耗費十多年之久;況且妄動儲戶的存銀乃是票號大忌,于我晉商的誠信為本理念不合,就是勉強答應了,一旦遭到兌現拿不出銀子來,那么晉商信譽毀于一旦,天下晉商毀于一旦。所以為天下晉商記,請六阿哥恕老朽不能答應。”
胤祚一聽這話傻眼了,沒想到晉商們拒絕的這么干脆果斷,一點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你來我往……而是直接就不和你談了。
胤祚嘆了口氣,心里自嘲自己還是太年輕淺薄,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于是起身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那晚輩就只好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那些晉商們也都起身把胤祚送到了門口。
胤祚臨出門的時候還不死心的說:“若是各位前輩回心轉意了,可到榮貝勒府找我。”
那些晉商紛紛答應。在一片拜別聲中,胤祚離開了常府。
在大門重新關起來了之后,有個年輕的晉商說:“常老,不知您對六阿哥的提議是如何想的?”
常簡雍笑了一聲,摸著花白的胡子說道:“六阿哥目光長遠,所慮甚廣,所言所想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的,卻是難得一見的英才啊。”
那年輕晉商道:“常老,那您覺得六阿哥所說的‘銀行’……怎么樣,真的不能實施嗎?”
常簡雍深深的忘了那人一眼道:“剛剛老朽所說的,不過是些托詞罷了,‘銀行’非但可以可以實施,而且就像六阿哥說的,一旦成功獲利甚巨,可能都會富可敵國。”
“那常老剛剛為何不答應六阿哥?他似乎對此頗為在行,要單靠晉商自己的力量恐怕百十年內都難以完成這個設想啊。”
“是啊,靠我們晉商自己建立‘銀行’可以說是難于登天,但就算建不了‘銀行’,晉商還是晉商;而如果在六阿哥的幫助下建立了‘銀行’,那晉商還會是晉商嗎?”
常簡雍說罷就隨眾人一起回大堂去了,而人群中缺少了聶志遠的身影。
胤祚正在轎子中總結著今天談判失敗的原因,突然聽到轎子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草民聶志遠求見六阿哥。”
聶志遠?不就是榆林榆林聶家的那個當家人嗎?剛剛談判的時候還和胤祚說過一句話,胤祚對此人印象頗深,忙令轎夫停了轎子,出去拱手道:“哈哈哈……聶前輩,沒想到你我相逢的如此之快啊!”
聶志遠見胤祚向他拱手,忙嚇得跪在地上,道:“草民一介商賈,當不得六阿哥如此大禮。”
胤祚訕訕收回了手,心底嘆口氣,封建王朝說跟上還是重農抑商的,商人的社會地位與皇子相差太遠,剛剛在常府中還不必太過在意,現在到了大街上就不能不注意一些了。
“呃……前輩請起吧,前輩可是對我之前的提議有興趣啊?”
聶志遠站起來,低著頭道:“六阿哥稱呼‘前輩’,實在是這折煞草民了,不滿六阿哥,草民前來正是商討您的提議的,實在是唐突了。”
“呵呵……不妨事,不知前輩有何指教,不妨說出來聽聽。”
“六阿哥對草民太客氣了,不過此處人多耳雜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胤祚這才覺他身上還穿著貝勒補服,在大街上煞是顯眼,已經有不少百姓遠遠地圍著看熱鬧了。
“還是前輩考慮周全啊,也罷,我的榮貝勒府就在北京內城的西北角,靠近西直門,還是挺好找的,不過我還沒搬進去呢,您要是想來恐怕要等到二月初五以后了。”
聶志遠露出了些許焦急之色,不過又很快恢復如常,道:“既然如此,草民改日必攜厚禮登門叨擾。”
“哈哈……好,我一定虛席以待。”
“那六阿哥若無吩咐,草民就告退了。”
“前輩慢走。”
望著聶志遠漸漸遠去的背影,胤祚一陣欣喜,這一趟總算沒白跑,終于有咬鉤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