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旦先往門外一看,只見三五名吳家子弟圍著一個只穿著肚兜的女子,正上下其手。
吳旦先怒喝一聲,將那三五名吳家弟子喝退。
那女子見狀趕忙跑到吳旦先身邊,躲在吳旦先的身后,抽泣著道:“壯士救我。”
吳旦先定了定神道:“別怕。”然后回頭一看,只見那女子周身雪白,瑩瑩如玉,偏偏胸前肚肚兜又炙熱火紅,分外美艷。
那女子見吳旦先的神情,有些的害怕的退開兩步,一手捂胸,一手擋著下身,神情頗為羞憤。
吳旦先暗罵一聲該死,然后移開目光,將外衣脫下,丟給那女子:“穿上吧。”
“謝壯士。”那女子用細若蚊吶的聲音道,接著響起了穿衣服的索索聲。
片刻后,那女子道:“壯士,我穿好了。”
吳旦先移回目光,只一眼,便覺得全身炙熱不已,雖然他粗布袍子遮住了女子身上的誘人春光,但也正是如此,才讓他看清了這女子的容貌。
柳葉眉、丹鳳眼、瓊鼻小口,宛如畫中人。
別說是鄉間,就是城里都沒見過如此人物,哪怕是皇家公主,恐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城里未曾聽聞有如此女子,吳旦先有些拘謹的問道:“姑娘從哪來,為何流落在此?”
那女子想了想,泫然欲泣的道:“我是府上的丫鬟,賊兵破城時躲在水井里才逃過一劫,本想等天亮了趁機逃走,沒想到……”
吳旦先心道,是了,定是剛剛吳家子弟們大水滅火時,發現的這個女子。
他關心則亂,忽略了不少那女子的破綻。
“姑娘,現在城里危險,你不妨先待在這里,等安全了我再送你出城。”吳旦先道,“你可有什么家人,我叫手下一并接來。”
那女子表情微變,接著低下頭道:“芊芊是個孤兒,自小被賣到府中的,沒有家人……”她猶豫了片刻,突然跪下道,“芊芊身無所長,哪怕逃出去了,恐怕也……芊芊想留在將軍身邊服侍,求將軍收下芊芊。”
那女子左一句將軍,右一句將軍,將吳旦先捧得有些飄然。
他讀過幾年書,身上略有些讀書人的清高勁頭,加上又對朝廷失望,自詡是不屑官爵權位的,領導吳家子弟也只是為了給老族長報仇。
如今大仇得報,他已不知道接下來該當如何,現在這女子的幾句將軍,倒是為他懵懂間打開了一扇大門。
吳旦先猶豫片刻道:“既然如此,姑娘便跟著我吧,只是軍中艱苦,要委屈姑娘了。”
那女子面上一喜,只是很好的低頭掩飾過去了,顧在地上道:“多謝將軍。”
女子本姓董,閨名單字芊,這個名字本沒多少人知道,女子的閨名本就是不應說與人知曉的,更別說她這種大戶家的小姐。
但為防萬一,她還是給自己改了個重字的名,女子的重字名,多是身份低賤的人取的,譬如侍女、歌姬一類,這正和她給自己編造的丫鬟身份相吻合。
說起編造,她的真實身份也不是什么丫鬟,更不是什么孤兒,她的父親董自昌是茶陵知縣,她其實是知縣的女兒。
茶陵知縣苦心安排了自己的假死,想趁反賊攻城之前從北門逃出去,但沒想到城池陷落的太快。
叛軍攻到北門時,知縣的馬車還被堵在北門,動彈不得。
賊兵見到北門的富商大戶們便一擁而上,燒殺搶掠,混亂中,董芊便與父母失散了。
慌忙中,她也確實是躲在了一口水井里,好在那口水井以前死過人,百姓們覺得不吉利,便給填土封上了,井深只有半人多高。
董芊身材嬌小,躬身蹲在里面,黑燈瞎火的,倒也沒被賊兵們看到。
就這樣過了一夜,等天色微亮時,她才跑了出來,發現北門已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她,不知怎的,居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縣衙來,被幾個吳家子弟發現,差點被糟蹋了身子,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現在被吳旦先救下,回過神來的董芊,為了安身立命,首要便是要攀附住眼前的這個男人。
……
當晚,在已經燒成廢墟的縣衙中,點燃了數團篝火。
黃明、陳丹書、吳旦先三人圍坐在火堆旁沉默不語,火上烤著一只整豬。
豬皮已經烤的焦脆,不斷滲出熱油,發出刺啦的聲響,滴在火上引起一串火苗,濃郁的肉香四散。
董芊換上了普通的侍女衣衫,垂首站在吳旦先身后。
吳育恒從外面跑進來,高興的喊道:“二叔,官家的糧倉里起碼有上百石糧食,夠我們吃上好幾個月的。”
縣衙內的義軍聽了這話都面帶喜色,唯獨吳旦先眉頭更緊。
黃明一拍大腿道:“好!有了這些軍糧,何愁大事不成!”
“發下去吧。”吳旦先打斷道。
“啥?”吳育恒一愣。
黃明轉頭看著吳旦先:“吳兄這是什么意思?”
吳旦先站起來道:“官家的糧食本就是從百姓手中搜刮來的,自然要還回去。”
黃明面上怒氣一閃而過,強壓道:“沒了糧食,那我們義軍又吃什么?”
吳旦先冷冷盯著黃明:“進城搜刮的那些還不夠嗎?虧你好意思提個‘義’字,我們所作所為和山賊土匪有什么分別?”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黃明猛地站起身來,手按在刀柄上,瞇起眼睛。
吳旦先沒動,在場的陳吳子弟卻都站了起來,一個個神色不善的盯著黃明。
義軍人數雖多,卻都是烏合之眾,真正靠得住的,也只有陳吳兩家的人手,而這些人卻都是以吳旦先為首的。
陳丹書看清了形勢,開口道:“我同意開倉放糧。”
黃明不可思議的看向陳丹書,后者不為所動,他也沒了脾氣。
“吳兄說的對,若義軍每攻一處,便劫掠一處,那無非是流寇罷了,流寇再強,遲早也逃不過脖子上的一刀。”陳丹書淡淡的道,“想成大事,要得民心。”
“民心有個屁用,當年平西王在云南起兵,反清復明,天下民心所向,卻還不是敗給了康喜小兒……”黃明坐下來,嘀咕道。
吳旦先不理黃明,站起身來,祝囑咐吳育恒放糧的事情。
陳丹書則道:“吳三桂出爾反爾,卑鄙奸詐,他是個什么貨色,天下人清清楚楚;況且他還建偽朝大周,自封天子,虎狼之心昭然若揭,這種畜生也配說民心所向?”
黃明愣了許久,然后哈哈大笑道:“是這個道理,還真他娘的是這么回事。”
笑聲停下后,他轉而嘆口氣道:“可吳三桂好歹有十幾萬大軍……我們不過區區千把烏合之眾,又該怎么謀求大事呢。”
陳丹書神秘一笑道:“在下倒是有個辦法。”
黃明喜上眉梢,湊上前道:“說來聽聽。”
“拿酒來。”
黃明忙把自己的酒碗遞上,里面裝滿澄澈濃烈的朔白酒。
陳丹書伸出一根手指,在酒碗中沾了點酒水,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了個字。
黃明瞪大眼睛:“朱……”
“哎!”陳丹書打斷他,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道,“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