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走過的小二明顯愣了愣,笑著道:“對不住了,這位客官,我們這是酒樓,沒姑娘,您要找姑娘,得去……”
“咳咳!”一個年紀稍長的伙計干咳了幾聲,小二嚇得一機靈,陪笑幾聲,不說話了。
貴公子醉眼朦朧的道:“奇怪,真是奇怪……你們街上沒姑娘,酒樓里也沒姑娘,姑娘都去哪了?”
胤祚聽到這話,突然猜到,這個貴公子,恐怕不是清人,大清禮教甚嚴,女兒家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個貴公子可能是從一個民生更開放些的地方來的。
胤祚仔細看他面容,鼻梁高挺,眼窩深陷,雙目有神,面龐棱角分明,皮膚偏黑,頗有準格爾人的相貌特點,又有點像藏人,胤祚看不太準。
不過就在十天之前,理藩院似乎以大禮接待了西藏的一伙使節,這個少年可能是使節中一員。
小二走后,貴公子突然開始唱歌,歌聲婉轉悠揚,只是配上他的公鴨嗓子,頗有些難聽,歌詞全是藏語。
胤祚藏語學的不精,那貴公子吐字又不清晰,只能依稀聽出“愛情”“雪域”“姑娘”等字眼,顯然是首情歌。
藏人與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漢人不同,那里對男女之情是非常開放的,女兒家成年了,便會被父母趕到外邊住,單獨搭一個白帳篷,以示可以婚配,若是有男子心動了,便可以同居一段時間,若是懷孕了,便可以成婚。
所以貴公子在現在只是唱幾首情歌,這在胤祚看起來,已經非常合乎禮數了。大堂里的人大多聽不懂貴公子唱的什么,福滿樓也常有些醉漢喝醉了酒耍酒瘋,也就隨他去了。
貴公子的歌只有五六句,但以藏語唱出,句句押韻,也頗有種別樣的美感。
待貴公子唱完,那大漢道:“公子要找姑娘?”
少年已經有八分醉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大漢哈哈笑道:“我領你去便是。”說著起身就去拉那貴公子的袖子。
貴公子明顯涉世不深,那大漢拉他,他居然就起身跟著走了。
二人很快便離開了酒樓,多合隆走到胤祚身邊,低聲道:“六爺,有點不大對勁,那個小子要吃虧了。”
胤祚黑著臉道:“派幾個人盯著。”
多合隆領命,便帶人去了。
胤祚心中頗為郁悶,原以為自己找到了江湖豪俠之類的角色,沒想到卻是個用心險惡之輩。
一個時辰后,多合隆回來復命道:“六爺,那公子被帶到了一家窯子里,大漢要了個空房,開始搜他身上的銀子,又逼問那公子的身世,看來是要綁票了。”
胤祚淡淡道:“讓他受點苦頭,再救回來吧。”
“是!”多合隆又領命去了。
這種事北京城一天沒有十起,也有八九起,但既然叫他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一盞茶后,公子被幾個護衛扛了回來,大廳里人多眼雜,胤祚便讓他們把那貴公子抗到樓上雅間里。
多合隆道:“六爺,那大漢是京城草蛇幫的,現在已被屬下卸了一個胳膊一條腿,躺在窯子里等死了。”
胤祚微微皺眉,道:“做的不錯,下去吧。”
雅間中,只剩下了胤祚和那個貴公子,這人臉上有兩個鮮紅的巴掌印,看來是吃了些苦頭的,只是卻沒有哭鬧,只是微微有點驚恐。
光是這份心性,就有些難得。
“你是藏人?”胤祚問道。
貴公子打量了胤祚片刻道:“不錯。”
”漢話說的不錯。”胤祚夸獎了一句,然后告誡道,“現在沒事了,你回去吧,以后要小心些。”
貴公子正色道:“我們藏人有恩必報,你救了我一命,請恩公留下姓名,他日必有厚報。”
胤祚輕笑一聲道:“我們大清講究大恩不言謝,名字不必問了,快去吧。”
誰知那貴公子只是搖了搖頭道:“我們藏人,有恩必報。”
胤祚見他說的鄭重,便道:“我叫龍六,是恭親王府的下人,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貴公子沉思片刻道:“我記住了,我叫宕桑旺波,我走了。”說完便瀟灑的離去。
胤祚念叨了幾遍那個名字,覺得似曾相識,可想了許久也沒想到什么歷史人物,可能是藏人名字大多相近的緣故,便也沒有細想。
宕桑旺波走后,雅間外又有一人求見,胤祚道一聲:“進來。”
一個修長身影出現在門口,拱手道:“六爺,好久不見了。”
胤祚抬頭一看,門口的人正是楊亭之,是福滿樓和全聚德的大掌柜,說起來和他也有兩年不見了。
當年二人見面時,楊亭之還是個面龐白凈的讀書人,現在下顎已經留了胡子,頭戴一頂八寶帽,一臉和氣生財的俗笑,儼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了。
胤祚也笑道:“楊掌柜,好久不見啊。”
楊亭之慚愧道:“亭之聽聞六爺來京城,本應立刻前來拜見,只是俗事纏身,一時卻走不開了,料想銀行的常掌柜那邊也是如此。”
胤祚笑著道:“哈哈,我聽說你現在是楊家家主了,你們楊家又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富戶,忙些也是應當。”
楊亭之面露感動之色道:“楊家當年走投無路,多虧六爺扶持方有今天,這份大恩大德,亭之致死不敢想忘,只是亭之今天晚了,卻不是因楊家事物。”
“哦,那是何事?”
楊亭之哭笑不得的道:“殿下,全聚德生意實在太好,京城許多達官貴人訂不到位置,亭之今天是拿著厚禮挨家挨戶賠罪去了。”
胤祚奇道:“有這等事?我記得全聚德少說幾十個雅間,且菜價貴的離譜,一碟土豆絲就十兩銀子,竟還有人訂不到位置?”
楊聽著苦笑道:“京城有銀子的貴人太多,全聚德又是全京城最貴的酒樓,自然是每晚爆滿。別時不論,就說今日,全聚德被一位要員包場,光是包場費就一萬兩,算上菜品酒水,今晚沒兩萬兩銀子怕是下不來。”
胤祚對數字極為敏感,一天兩萬兩銀子的收入是什么概念,這甚至都超過銀行的一個月的收入了,如何能不讓人心驚。
當下,胤祚便來了興致道:“走,去你全聚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