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見二人來到席前,微微低頭,眼角劃過一絲得意,下一瞬便掩藏不見,臉上浮起一絲的疑問,起身行禮,唇邊溢出清脆如碎玉的聲音道:“二位君子有何事?”楊毓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臉上帶著少女青春的稚氣,眼睛緊盯著裴良,笑容溫柔而青澀。
聲音竟如此好聽,紫衣男子心間一抖,看著楊毓這般盯著自己,裴良不禁拱手笑道:“小娘子認得裴某?”
楊毓看著裴良,心間的思緒卻又想起前生的屈辱。
:“阿毓,大兄蒙難,我怎可不救,可家中實在是捉襟見肘了。”
:“阿毓,今晚城主大人設宴,你舞技絕佳,能否獻舞一曲?”
:“你這賤婢,我叫你去陪伴裴將軍,你敢忤逆?”
:“賤人!若你再敢推辭,我便殺了你弟弟!你去也不去!”
:“賤人!賤人!”
楊毓心悸一瞬,隨即勾起一抹魅惑無邊的笑意,眼睛瞇了一瞇,聲音清脆的道:“將軍剛來聊城不久,自是沒見過的。”楊毓又俯身行禮。明顯又刻意的,雙目炯炯的看著裴良,二人目光相交,望著楊毓那一池春水般瀲滟光彩的眸子,裴良心驚,兀的雙頰微紅。
:“女郎目光炯炯,竟類狼。”王靖之隱含著笑意,目光卻很冷道。
楊毓卻不打算辯解,揚唇而笑道:“裴將軍威儀,竟將我看的醉了去。”一句似夸獎又似表白的言語,讓裴良又凝眸看著這個有趣的女郎道:“女郎真的不認識我?何以目光有異?”裴良宗覺得楊毓的眼神,很是奇妙,很是熟悉。
楊毓清艷的小臉上帶著端莊的笑容:“將軍乃當世英雄,見到將軍,目光如常之人,復有凡幾?”
:“是嗎?”裴良微笑道。
楊毓抿唇笑道:“自然。”隨即展開一抹沉靜端莊的笑容。
裴良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道:“好個不俗的小姑!”
楊毓臉上霎時,有些自卑,她低下張揚艷麗的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道:“可惜我父已為我定下今世姻緣,若有來生,阿毓定要與世間女郎爭一爭將軍。”說著,她的鼻音有些重,竟有些喃喃的意味。這個時代對女性極為寬宏,若是真心傾慕與郎君,當面講出,反而被人稱為真性情,是一種風雅的行為。
楊毓這話說的大膽,臉頰卻不由自主的泛起微微紅暈。
聽得此話,裴良恍惚想起黎仲似乎說起過,楊毓是有婚約在身的,那人人品極差,還在楊毓散財之日企圖動粗。
裴良冷哼一聲,冷冷的道:“你等著。”說完抬足離去,毫不遲疑。
楊毓依舊低著頭,唇間卻化開更加魅惑的笑意。
眼見裴良已經走遠,王靖之才悠悠的開口道:“你就篤定在我面前利用裴良,我不會出言制止?”
楊毓眼中閃過一絲心驚,再看向王靖之,眼中竟隱含淚光,一雙柳眉微蹙,面色慘白,櫻唇微微顫抖,好不可憐,:“瑯琊王靖之抹月批風,清高超逸,怎會理睬我這小小姑子的作為?”楊毓的聲音綿軟,而眼中帶著一絲狡黠,很是動人。
遠處的裴良已翻身騎上高頭大馬,喊道:“靖之,該走了!”
王靖之唇角微勾,對楊毓道:“若我心悅,便不拆穿你。”說著眼角帶著一絲的志得意滿,白衣翻飛,珊珊離去。
楊毓怔怔的望著王靖之的背影,他心悅?他如何能心悅?多管閑事的家伙!實在想不到什么詞來發泄,竟兀自跺了跺腳。
:“女郎。”眼見二人都已離去,靜墨才上前道:“我們也該走了。”
楊毓嗯了一聲,上了馬車。
馬車上,楊毓皺著眉,咬著唇,祺硯試探的問道:“女郎,裴將軍讓女郎等著什么?”
楊毓聽聞,眉頭逐漸舒展開道:“他說會幫我解決盧家的婚約,讓我等著他。”
祺硯大驚:“啊!女郎要做將軍夫人了!”
楊毓搖搖頭道:“我只是找個護身符,若我實在擺脫不掉,便也只能求他了。”
祺硯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遲疑道:“憑借女郎的美貌,就是進宮做皇妃也是綽綽有余的,為何不選王靖之,而轉頭對裴將軍示好呢?”
楊毓無奈的搖搖頭,一雙驚艷絕倫的眼眸,透著一絲自卑道:“瑯琊王氏,是不會允許我這樣卑微身份的女郎,與他們家族的嫡子有牽扯,若是我還撞上去,就等著被收進王靖之的后院做個妾侍,最終老死深宅吧。”楊毓深嘆一口氣,目光深遠接著道:“而阿秀也會因為有個給人做妾的阿姐,而抬不起頭,無法立足朝堂。裴良不一樣,他不是世家出身,我這樣的身份,若是拼一拼,也做得他的正妻的,你懂嗎?”
對于裴良,楊毓并無恨意,當初盧柬將她送去,并無說明楊毓身份,被裴良誤會為普通歌姬,即便如此,他對待楊毓卻很溫厚,后來知曉了楊毓的身份。無奈之下,才幫盧柬從城主手中救出盧家大郎,盧家遠遷金陵之時,裴良也曾問過楊毓是否要跟隨自己。若不是楊秀在盧家手中,也許楊毓真的會選擇裴良。她幽幽的嘆口氣,若真是那樣,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
祺硯點頭,雙眼看著楊毓全是崇拜:“女郎真是聰慧!那琴呢?奴可很少看見女郎練琴呢!”
楊毓微闔雙目,當年盧柬為了以她取悅九江王,每日叫楊毓帶著琴師和七玄琴,到竹林外聽當世名士們的高山流水,肆意張揚。至她自絕于盧府,整十六年。
九江王雖色令立昏,卻實實在在是個琴家。遙記楊毓于九江王的宴會上撫琴獻曲,一曲終了,九江王大贊:有高山流水風范。就此,有了盧家在金陵的富貴,有了九江王駕臨金陵點名楊毓相伴。
楊毓對自己的琴技很是自信,饒是知曉王靖之琴音如天外飛仙,超脫世俗,也敢在他面前賣弄。
楊毓思緒如麻,隨口道:“自己琢磨的。”
很明顯的敷衍,祺硯居然相信了:“女郎就是不同尋常,真是聰慧至極的。”
一旁的靜墨連連使眼色,示意祺硯閉嘴,祺硯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和楊毓的失神。慌忙住了嘴。
靜墨隔著帷幕問道車夫:“還有多久能到?”
車夫道:“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