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雙手叉腰,轉頭看向祺硯,笑的清艷又清傲:“我才發現,竟然什么也不會做。”
祺硯怔了一怔,轉瞬之間,爆發出陣陣悅耳的笑聲:“女郎不是曾在南渡路上做過魚湯?”
楊毓略一思索,道:“給魚開膛破肚,洗干凈,加上水烹著,這也算道菜?若非那日情境動人,又怎么會被人稱贊?”
祺硯微微點頭:“可也是。”
二人就這么站了好一會,祺硯道:“女郎一片心思,無論做些什么,王司空都是歡喜的。”
楊毓緩緩搖搖頭道:“他身子不好,不能耽誤了他用飯,喚劉嫗他們進來吧。”
祺硯微微揚揚眉毛,轉身打開門。
:“哎呦!”
四五個廚工擠在門口,恨不能將頭貼在門上,祺硯這突然一開門,直接跌了進來。
楊毓也不氣不惱,叉著纖腰道:“你們來備朝食,我為你們幫工。”
趙媼笑道:“君是貴人,這廚工費用我們可拿不出。”說著一攤手。
楊毓笑道:“便從公中出這費用。”
祺硯嬌糯的道:“趙媼嘴最利了,快快動手吧,莫要耽誤了謫仙用飯,女郎可是會不悅的。”
:“哎,瞧瞧我這張壞嘴。”趙媼作勢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笑著道:“快快動起來!”說著便來到灶臺邊,取蓮藕一節遞給楊毓:“請君將此藕洗凈削皮備用。”
:“好。”
楊毓接過了蓮藕,細細的洗了起來。
清晨的井水冰涼,不過一會,那雙手就凍的發紅,指節疼的發脹。
看著她仔細的削著皮,滿屋的廚工又是一怔。
:“趙媼,還有什么我能做的?”她將白嫩嫩的藕放在切菜板上。
趙媼指著一邊包包子的面案道:“我這無事了,去和劉嫗包包子吧。”
:“好。”
楊毓轉身來到劉嫗身邊,劉嫗卻側過身子道:“奴可舍不得女郎動手,女郎便看著嫗吧。”
:“我想學學。”她笑的甜膩。
劉嫗略微想了想的片刻,她已經拿起一片趕好的面皮,有樣學樣的剜了一勺炒好的赤小豆在面皮上。
劉嫗側眼看著她的側臉,冬日的清晨,陽光雖不暖和卻一樣耀眼,折射在她的臉上,讓人不禁瞇起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
只是,這一身溫婉,卻是許久不見的。
:“這樣,這樣。”劉嫗看著她笨拙的模樣,抬手教著。
:“嗯,嗯,原來如此。”她認真的點點頭。
門外的初一和初五抱臂而立。
初五微微偏偏頭,低聲道:“樂宣君愛慘了郎君。”
初一微微點點頭。
初五打了個哈欠道:“有婦如此,難怪郎君不再風流了。”
:“哎!”楊毓低低的呼了一聲,一塊面皮連帶著滿滿的赤小豆餡料,掉在了地上,摔得慘不忍睹。
初一微微蹙眉道:“真是笨。”
初五沒好氣的道:“你這人分明認同樂宣君,偏偏嘴上沒一句好聽的。”
初一板著臉道:“用兵之道的確高桿,這婦人物事卻不該她大材小用的來做。”
初五翻個白眼:“懶得理你。”
王靖之向來眠淺,來到飯廳之時,楊毓已經穿著整齊的坐在案前。
:“這般早起?”他踏著歡欣的步子,坐在了她身邊。
她微微點頭:“近來習慣早起去營中,你睡的好么?”說著,對外面微微揚手,下仆魚龍貫出,將準備好的朝食一樣樣的擺了上來。
王靖之略點頭道:“很安穩。”略頓了頓道:“美中不足,便是有些冷。”
楊毓眨眨眼道:“晚上再給你添上兩個暖爐...”
話音未落,只覺得臉頰被某人偷了個香。
她轉眸看去,罪魁禍首燦然而笑道:“若是暖玉溫香在懷,該是不會冷了。”
楊毓定定的看著他,雙眸似連眼也不想眨。
:“清瘦了一些,其他,倒也沒有變化。”
王靖之微微愣了愣:“生怕卿卿記不得我,不敢有一絲變化。”
楊毓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腦,似乎將他的頭捧在手心,王靖之卻不知為何,直接往榻上倒下去。
楊毓就隨著他倒下去,一手托著他的頭,一手拄著榻。雙眸流轉之間,溫情肆意。
:“我的卿卿,愈發霸道了。”
楊毓唇角微微勾了勾,猛然,吻在他唇上。
王靖之耳根一紅,癡癡的看著她。
從前他喚她卿卿,她總覺得這稱呼中帶著一些輕佻與輕視,今日,這感覺再也沒有了。
他欣賞她的果敢與獨立,她愛慕他的智勇雙全,風流自持。
這份感情,自開始的戲謔褻玩,到隨波逐流,到掙扎奔波,到今日的心有靈犀。
它自開始,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地位上,卻在她不懈努力下,終于使二人有那么一些相配了。
若說愛情可以令人奮不顧身,可以令人放棄所有,在楊毓看來,那都是一時沖動。
天生的不平等,需要多少愛才能填平?
在這個人人看重出身門閥的時代,誰能說真愛至上?
若她一直是聊城南街小院那個小小女郎,他會憐憫她,會愛憐她,但這樣的愛能長久?
這樣的她,可敢與謝氏才女爭上一爭?
楊毓目光中包含著許多情緒,她微微蹙著眉道:“我是否很不矜持?”
王靖之輕輕抬起手,撫在她柔亮的發絲上,他的目光深邃而澄澈,閃爍著一絲難言的心疼:“阿毓,等我。”
:“我一直在等你。”她牽牽唇角,伏在他胸口:“往后也會等下去。”
他的心跳快而有力,她閉上雙眸,仔細的聽著這心跳的規律。
門口的祺硯不知怎地,就紅了眼,她微微垂下頭,低低的道:“女郎與王司空何時才能長相廝守啊。”
初二低低的嘆了一句道:“待天下太平那日,我相信很快。”
祺硯抿抿唇道:“亂世之中,人人但求自保,唯有你家王司空與我家這樂宣君,身先士卒,為天下而謀。”
初二轉眸看了看祺硯,不禁笑道:“你這小姑子言語很是有見地,果然是樂宣君身邊的人。”
祺硯白了初二一眼,道:“你這小郎君也是不俗的。”
初二啞然失笑:“是我言語有失。”
:“郎君言重了。”說著言重了,她卻轉眸再不看他。
:“王卿,我來了!”庾蒿邁著疏懶的步子,緩緩的走著,人未到,聲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