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的下仆趕緊上前,挑開帷幕。
桓秋容微微垂首,自帷幕中踏出來,她腰間一擺,胯間輕遙,踏著風雅婉約的“洛神步”走了出來,那雙小鹿似的雙眼,似有婉風流轉。她對著謝元清揚唇而笑,垂首施禮間,顯得雍容清貴又風流嬌美。
施完這一禮,桓秋容無一絲遲疑,回到軟榻上,端莊跪坐。
謝元清未想到,原先那嬌俏的小姑娘,轉眼間已長成這般曼妙窈窕,她行路之間風流韻動,猶如分花約柳,哪里有一絲跛足的模樣,不禁愣在當場。
她這一行禮,士族大家的高貴大氣讓人側目,這是接受了謝元清的道歉。
:“這步子,似非安步。”謝元朗笑著問。
桓秋容微微側目,似是看向楊毓,道:“此步名曰“洛神步”,毓姐為我所創。”
:“洛神步?”謝元朗不禁搖頭嘆道:“行步猶如春柳濯濯,體迅飛鳧,當得此名!”
一旁的眾世家小姑見此步得此盛贊,又確是美妙,不禁紛紛暗自記下桓秋容行步的模樣。
楊毓深吸一口氣,轉眸而笑道:“今夜皓月當空,清風舒朗,若不飲酒,豈不白白弗了良辰美景?”說著,身側的靜墨遞上玉樽,楊毓舉杯以對。
眾人歡笑舉杯,同楊毓一起把酒。
:“驃騎大將軍裴良到!”
一聲下仆的高呼,眾人目光轉向門外。
裴良一身玄色衣袍,若非臉上多出一道傷痕,真是鬼斧神工的英俊威武。他雙眸似星辰明亮,笑著對眾人拱手施禮。
楊毓眸光看向身側的諸人,只覺得那些人看向裴良的目光有些奇怪的輕慢。她未及多思,俯身還禮。
裴良卻似乎習慣這樣的目光,神色并無所不適的落了座。
酒過三巡,眾人提議游戲助興。
桓秋容笑道:“拙琴一曲,望諸君歡喜。”
下仆送上七弦琴,桓秋容指尖撫琴,一曲清麗之音,頓時蕩漾在楊氏庭院之中。
謝元清低低的道:“二弟,未想到,這桓氏女郎教養的如此精心。”
謝元朗笑道:“確是好琴技。”
王仙愛驚異道:“大兄,阿容何時這般擅琴?”
王靖之慢條斯理的道:“自識得阿毓起。”的確,楊毓與桓秋容一路南來,楊毓經常與她撫琴,她的琴自然的沾染上楊毓的清音,得到突破實屬自然。
王仙愛一如王靖之一般的清高自持,掩著唇輕輕一笑,緩緩的道:“難為兄長,在低等士族中,如何尋到這么一位出塵的。”話雖然是夸人的,但是語氣中的不屑還是顯而易見。
一曲結束,桓秋容緩緩起身,對眾人行禮。
毫無意外的博得眾彩。
正在此時,謝元清揚聲道:“早就聽聞楊氏女郎有琴仙之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鑒賞?”
楊毓眸光微微一頓,緩緩的垂下頭,眸中全是厭煩,轉瞬之間,楊毓抬眸笑道:“自然。”
靜墨將楊毓常用的琴送上來,下仆燃好熏香。
楊毓微微閉目一瞬,一雙瑩白略顯豐腴的小手撫上琴弦。
整個庭院唯有微風拂過竹影的沙沙聲,眾人翹首以待。
突然,楊毓張開雙眸,微微搖頭,眸光有些惋惜,有些無奈。
她抱起美琴,遞回給靜墨道:“收起來吧。”
:“女郎何意?”謝元清不明所以的道。
楊毓轉眸看向謝元清,一雙朱唇輕輕開啟,淡然的道:“方才興致所致,琴來,卻又興致索然。我怎能用無心之曲,濁了這滿室清華?”說著,楊毓眸光一挑,似在說,你說是嗎?
她的言語太過風雅,行過太過灑脫,直教滿室士人公卿一怔。
一謝氏郎君贊道:“如此風雅之女,怎能生在塵世?”
:“咦?”王仙愛低低的笑了一聲道:“真是未想到。”
樊明低低的一笑,對身側的王仙愛道:“阿毓曾言五不彈,是以疾風甚雨不彈,塵世不彈,對俗子不彈,對商賈不彈,鼓動喧嚷不彈。饒是當日兵臨城下,九江王以命相要,她也未奏一曲,何況是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謝氏郎君?”樊明眸光大快,對謝元清的不齒毫不掩飾。
:“竟是這樣。”王仙愛低低一笑。
楊毓微微一笑,垂下雙眸。
今日有桓秋容一曲在前,她不會爭了她的光彩,此為一。對謝元清不滿,不愿對他奏,此為二。
謝元清冷然一笑,緩緩的道:“難不成這琴仙之名實為浪得虛名?”他揚揚手。
眾人不甚奇怪,不知是誰第一個看向門外,眾人自然的一同看去。
只見一女郎,她身著天青色褙子,內襯雪白的三梭羅裙,烏鬢如云,端正的插著兩支點翠簪子。步履窈窕中帶著疏懶,身形修長曼妙,窄肩細腰,身如剪影,灑脫間夾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雪膚欺霜賽雪,明眸皓齒。這女郎媚眼輕輕一掃,沖著王靖之恬淡一笑,柔美的讓人不禁驚嘆。
楊毓微微一怔,這人,她見過。便是南來路上遇到的謝氏女郎。
在座金陵城的士族更是熟悉,那是謝氏才女,謝南笙。
楊毓不禁暗自翻了個白眼,今日是怎么了,一個一個當她是泥捏的嗎?這女郎分明是早已做好準備亮相的,楊毓將目光轉向謝元清,只見他一臉的得意洋洋,樂見其成的模樣。
楊毓再看向王靖之,卻發現王靖之疏朗的斜倚著軟榻,一臉清高自持的模樣,仿佛周身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這還得了?
楊毓恨不得拍案而起,這是追到家里來欺負人了!
那女郎自進門起,目光便在王靖之與自己身上晃蕩,這是生怕人不知她是來示威的么!
她強壓著怒火,臉上浮現起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女郎踏著雅步走到中間,晚風浮動裙琚,更顯傾城絕世。
她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雅與貴,那是門閥世家代代相傳的底蘊。
謝氏女郎掃視一周眾人,眸光深深的看了王靖之一眼。
謝元清得意的看著眾人瞧著自家阿妹的眼神,揚聲道:“南笙,快奏琴一曲,讓北地來的垮子聽聽何為方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