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氣極好,許是就要春暖花開,陽光格外的和煦溫暖。
楊毓早早便起身,洗漱好,小院中停著十幾輛馬車,馬車上裝載著滿滿的物品,眾仆人早已等候在院中。
:“白鳶呢?”楊毓掃視一眼,卻發現那小丫頭不見了。
祺硯靜墨皆是搖頭,楊毓忽然想起昨夜在街上救起的怪人,不禁扶額,腳下恨不得生風,快步走到客房。
客房門開著,楊毓一見里面的情景,頓時詫異了,表情呆了呆。
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坐在榻上,榻幾上,地面上,四處都是碗筷,那人正不停的往口中塞食物,滿臉的菜湯,米粒。
楊毓皺皺眉,心中不忍,并未出言,便靜靜的進了門,跪坐在塌邊,白鳶為難的看了楊毓一眼,楊毓輕輕搖搖頭,低聲道:“去再拿些吃食。”
:“是。”白鳶低低回了一句,快速的跑了出去。
那人舉著碗,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不停的扒著碗里的米。
楊毓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茶,放在那人面前。
碗中再無米糧,那人不禁舔了碗邊一口,戀戀不舍的放下碗,這才看見楊毓。
:“你。”那人臉色徒然一紅,語塞的瞪著眼。
楊毓將茶杯又推了推,那人訥訥的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楊毓的臉瑩白生輝,眼光流光溢彩,唇角攜著善意的笑容,陽光自她身后照射進來,似乎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耀眼的光輝。
那人看的呆了,轉瞬間,他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菜湯。
楊毓笑著開口道:“客人來的突然,招呼不周,萬勿見怪。”
那人聽見這樣好聽的聲音,臉色登時又是一紅,才正色道:“是你救我,多謝。”
楊毓微微搖搖頭,白鳶已經又取了最后幾碗飯,進了門。
白鳶將飯食擺好,便退到一邊。
那人重新拿起碗筷,卻顯得斯文,小口小口,絕不沾到碗邊,喝湯吃菜竟沒有一絲聲音,優雅的似精心教養的世家子弟。
直到吃完最后一碗,他無聲的放下碗筷。
楊毓才道:“本該多招呼幾日,無奈今日家中便要遠行,所以。。。”楊毓面露難色。
那人臉色一紅才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走。多謝女郎一飯之恩,若有機會,我定以命相報。”那人說著,便起身。
楊毓卻不知為什么,有些不放心,道了一句:“你可有去處?”
那人身子頓了頓,微微皺眉道:“我要回金陵。”
楊毓點點頭,道:“我也正好去金陵,若是愿意,盡可一同而行。”那人不太舒服的抿抿唇,皺著眉,不知如何回答。
楊毓又笑道:“若是郎君肯同行,也可在路上照拂與我。”
楊毓說他可以在路上照顧她,而不是楊毓幫助他。
她的行為太過寬厚,她的話語太過誠摯,那人心中害怕連累與她,此刻卻也知曉自己的狀況,若是不得她的幫助,他要如何返回那千里之遙的金陵。
:“嗟夫,嗟夫!”那人嘆了一句,轉眸看向楊毓,紅著臉道:“那就煩勞了。”
楊毓隱隱的覺得此人很不平凡,他身上的謎團太多,就如,那口極力掩飾的南方口音,雖破爛卻華貴的衣衫,吃飯時的優雅涵養,他說回金陵而不是去金陵。
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楊毓覺得,這人值得相幫,憑那一句一飯之恩舍命相報,便足夠了。
:“好。”楊毓燦然而笑。
幾人走出了客房,楊毓看著院中的仆人,緩緩的,毫不在意一般道:“這位,是我的客人。。。”她躊躇了一瞬,目光看向那人。
那人微微皺眉,想了想,有些躊躇的看向楊毓,開口道:“在下阿九。”
祺硯略有些不滿道:“女郎相救與他,他卻連姓名都不肯透露,當我們女郎是什么人!”
楊毓呵斥道:“祺硯不必多言!”轉而客氣又疏遠道:“無事,姓名不過一個代號,阿九你說呢?”
阿九眼睛有些閃爍,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什么,卻終是閉上嘴,什么也沒說出口。
楊毓轉過身面對眾人,渾身的不怒而威,雙目澄澈似能看穿人心底,她揚聲道:“阿九是我的客人,會與我們同去金陵。路上若有人問起,便說阿九是劍客,是我花重金聘請保護我們的,記住了?”
:“是!”眾人齊聲應答。
楊毓轉身看向阿九道:“這樣的說辭,可以嗎?”
阿九微微點頭,雙手抱拳,有些愧疚道:“多謝體諒。”
楊毓微微點頭,吩咐人給阿九一匹馬,便坐上馬車。馬車的角落里,靜靜的擺著一株,花瓣已然凋謝的白鷗逐波。楊毓伸出潔白豐腴的手,撫上花莖,唇角漾起愛憐的微笑,口中喃喃細語道:“阿母,阿毓又要去金陵了,阿母在天之靈,保佑阿秀、阿毓。”說著,楊毓提起手邊的小花灑,給花土澆了些水。
馬車駛出南街,轉到主街,到了廣場處。廣場上早已集結了上百輛馬車,紅頂、藍頂、青頂,馬車上插著族姓族徽,一時間叫人眼花。
:“阿毓!你來了!”裴良遠遠的見到楊毓的馬車,騎著棗紅大馬,奔了過來。
:“將軍。”楊毓挑開簾幕,低低的回了一句,一雙明眸清亮,映著眉心的一點朱砂,顯得青澀而又明艷。
裴良身著紫黑色長袍,劍眉星目,神采奕奕,鬼斧神工般的五官,在陽光的照耀下,特別健康,特別英俊。
裴良揚唇而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接著道:“聽聞你要加入桓氏的車隊,我帶你過去。”
楊毓點點頭道:“有勞將軍,還有孔夫人的馬車,也與我同行。”
裴良微笑著道:“孔夫人已到了,現已在桓氏那邊了。”
:“是。”楊毓將探出的頭收了回去。馬車重新驅動,不一會便停了下來。
楊毓輕巧的跳下馬車,裴良卻看著那眼生又英俊高大的阿九,疑惑道:“此人。。。”
楊毓笑著道:“劍客,可護我周全。”
裴良點點頭道:“如此卻確實周全,我此次接到圣旨,需回金陵述職,與大家一同上路,有我在你盡可放心。”他的眼睛卻看著阿九,只看這人一身素袍,卻氣度不凡,真的只是個劍客?
楊毓抬眸看向裴良,聲音清脆道:“那便有勞將軍了。”
裴良也去金陵?上一世裴良在聊城被羽弗慕連奪三城,隨后被今上放逐,便一直戍守于長江,直到后來淝水之戰,才被召回金陵,功成名就。這一世,卻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