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叟,馬車停下。”祺硯聲音清脆。
馬車應(yīng)聲而緩緩地停下來,祺硯輕巧的下了馬車,消失在街角。
:“可是楊氏阿毓的馬車?”車外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
車夫王叟答道:“郎君請讓行,我家女郎受傷了,急著回府。”
另一個陌生青年的聲音響起道:“女郎女郎,洛水邊一首琴曲,今日仍余音繞梁,請將帷帳打開叫我等賞一賞吧。”
馬車中眾人面面相覷,從何時起,自家被外人稱作不學(xué)無術(shù),毫無教養(yǎng)的女郎,受到青年們?nèi)绱说淖放趿恕?
又一男聲道:“女郎女郎,行止悠悠,琴音繆繆,容色嫻雅。見卿一面如飲酒三斛,快快打開帷幕,讓我等醉一醉。”
如此風(fēng)雅的事情,竟然發(fā)生在上輩子被士人稱作俗物的楊毓身上,連楊毓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打開帷幕。”楊毓眉頭微挑。
靜墨只得打開帷幕,影影卓卓間,見到外面竟圍住了很多人。
但見楊毓一身素色衣衫,腰間一枚青玉環(huán)佩和一柄短劍,衣身異常合體,將細細的腰肢顯得愈發(fā)的不盈一握。她素白的一張小臉,墨發(fā)如云,雙眼眼窩略深,瞳孔流光溢彩,小巧高挺的鼻梁,唇角掛著明艷無邊的笑容。
可能是剛剛除去心頭大患,她的表情極為輕松,于自然中流露出真心的笑容,那笑容因為真實,而顯得格外動人。這樣的美好,讓人不忍心去觸碰。正因如此,那額頭上的血跡和傷口,顯得格外的刺眼,傷口翻飛,讓人膽戰(zhàn)心驚。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人群如同炸開鍋一般。
楊毓雙眸一閃,勾勾嘴唇,露出一個清麗中透著快意的笑容。
眾人見美人展笑,人群又是一陣陣驚喜的驚呼。站在前面的青年,士人打扮,見到楊毓的模樣,大驚失色:“女郎,怎受了如此重傷。”
楊秀終于知曉楊毓為何不顧傷口,要打開帷幕了,微微一笑,用手扶著右臂的傷口,以小童特有稚嫩清澈的聲音道:“盧家二郎與楊氏阿姝無媒茍合,阿姐上門退婚,盧府不但放狗咬我,盧府夫人竟然對阿姐破口大罵,還打破阿姐的頭,若不是孔老仗義執(zhí)言,也不知阿姐會被他們欺辱的如何呢。”說著神色中帶著懨懨之態(tài),可憐的讓人忍不住想把他揉進懷里。
:“什么!”眾人大驚失色。
楊毓皺皺眉,無力的抬起手道:“阿秀,莫要說了。”
楊秀恨恨的看看楊毓,忍下口中的話,心間已經(jīng)樂不可支。
一青年士人道:“女郎體嫻靜雅,受的如此委屈也不允家人言說,真真好性情。”
另一白面士人道:“吾只恨不能替女郎受此磨難啊!”說著失魂落魄的離開。
正在此時,一輛青頂錦繡朱輪馬車從旁邊經(jīng)過,緩緩?fù)O隆?
車中的人一挑簾幕,看向楊毓。
楊毓感覺到了一分清明的視線,突然轉(zhuǎn)頭,正對上那燦若星辰的一雙清亮的眼。
那人頎長的身姿,在日光之下,先是蹙蹙眉頭,接著雙唇一勾,粲然一笑,溫柔的盯著她。
楊毓不禁想到,這人長得太盛,看著他的目光,根本無法與他對話,暗自低下頭。
王靖之這一笑,直將圍觀的小姑少年看的驚聲尖叫。
他看著一頭血的她,眉頭微微一皺,清冷淡漠的聲音對身后的下仆吩咐道:“去查查。”
下仆點點頭,試探的看了一眼雖傷痕駭人卻沉靜的,坐在青頂馬上的女郎。沒有絲毫猶疑對的下車去。
:“郎君郎君,燦若星辰,請收下我的果子。”接著,便將手中的果子扔到王靖之的車上。
王靖之又是一笑,拾起馬車上的蘋果,那在手中。
那小姑見狀竟是一暈,倒在家人身上。
接著,香囊,荷包,鮮花,水果,眾人紛紛瘋狂將手中的東西扔到他的馬車上,原本圍在楊毓車邊的人們紛紛被吸引了過去,楊毓的馬車終于得以前行。
:“多謝。”楊毓做出這樣的口型,王靖之微微頷首,日光下的五官十分俊逸,甚至還覆著一層薄薄的,淡淡的熒光,那樣的清澈高遠,那樣的玉樹瓊樓。
楊毓垂下眸,將雙手按在胸前:“走吧。”馬車轉(zhuǎn)過主街,進入南街,終于回到家中。
身在主街的祺硯看著人來人往的喧囂,不禁粲然一笑,她歡快的走到一間客人不多的茶館,坦然的坐在榻上,揚聲道:“說書的!”一聲清脆嬌憨的喊叫。
寂寥無比的說書人忙笑著上前:“這位小姑,有何指教?”
祺硯微笑著自袖口中拿出五兩銀子,啪,的一聲放在榻幾上,眼睛中帶著嬌憨的意味。
:“呦!”說書人膚色略黑,一雙眼卻是明亮,他微微一笑,臉上的褶子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小姑這是何意?”
祺硯抿了一口榻幾上的清茶,笑著道:“我看你這店中甚是冷清,我這兒倒是有一段精彩至極的故事,你是否想聽?”
說書人又是一笑,道:“小姑也看到了,這店里客人少,聽說書的也少。我賺的賞錢自然更少,若是小姑胸中真有故事,不若說與我聽,若真能讓我編纂,那小老兒還要給小姑錢財呢!”
:“哈哈。。。”祺硯笑著看著他道:“老叟附耳過來。”
:“小姑請講。”說書人將耳朵湊近祺研,祺研妙目微轉(zhuǎn),輕聲在說書人耳邊道來。
祺硯微微一笑,眼珠骨碌碌轉(zhuǎn)了一圈,說書人附耳上前,祺硯掩著唇說了出來。
半晌,:“哈哈哈!好啊!妙!”說書人伸出拇指贊道。
祺硯笑著起身,拍拍衣裙,雙手一拱,清亮的笑道:“那就有勞老叟了!”說著指指榻幾上亮閃閃的白銀道:“那銀子給你做牌額,記得,越醒目越好。”
用賣掉盧柬的五兩銀子,給他做牌額,真虧女郎想得出來,祺研心下笑道。
:“小姑放心。”
當天下午,原本寂寥無人的主街李家茶鋪,門口掛出了新書名,一人多高的大牌額,用醒目的紅色染料寫著:第一回:大將軍生死懸一線,金蘭兄乘機欺孤女。第二回:大名士設(shè)計害小姑,楊氏女初試云雨情。第三回:將門女上門拒婚約,名士子身價五兩銀。
圍觀的庶民看著那牌額,熱鬧紛呈,,議論不休。
一老丈道:“這一看就是要說楊家與盧家的事,李家茶鋪不怕楊公與盧公上門討說法?”
一個青年士子微笑著道:“這位老丈此言差矣,這牌額上沒指明點姓,天下還有上門找罵的嗎?”
:“哈哈,對對對!”一個青工打扮的笑著道。
:“走,我們進去聽聽!”眾人中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紛紛進了茶館,高坐臺上的說書人抿著嘴,笑意卻掩不住。
不過一天功夫,楊氏阿毓上門退婚的種種細節(jié),被傳的滿城風(fēng)雨,其中最火爆的一段,當屬將門女用五兩銀子賣掉未婚夫一段,上至士人公卿,下到平民百姓,無不對楊盧二家千夫所指,對楊毓的多是嗟嘆惋惜。楊盧兩家這一次也體會到,何為人言可畏,何為眾口鑠金。
:“女郎,桓氏郎君和裴將軍也派人送來金瘡藥和凝露香等物,還有一封書信。”祺硯自下午便不停的替楊毓收禮還禮,累的腰肢搖擺,雙腿彎斜。
楊毓接過書信,只見小而精致的書簡上,龍飛鳳舞的草書,心下一笑,真真字如其人。
“黑心爛肺的小姑子,一刻不見便傷上加傷,一時不瞬便驚遍聊城。還不快將傷口養(yǎng)好,伴恩人泛舟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