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身著淡藍(lán)錦衣,外披著深藍(lán)大氅,一身的月影華晨,姿容清艷。坐上青頂帷帳馬車,馬車緩緩的駛進(jìn)城主府。
這城主府端的是華美無限,琉璃金頂,紅墻綠瓦,處處透著貴氣,上一世,唯一一次踏進(jìn)城主府,楊毓被盧柬打扮做舞姬,為裴良獻(xiàn)舞,裴良在宴會(huì)后將楊毓帶回府中。
楊毓一路走進(jìn)大門,脊背挺直的如松如竹,微微揚(yáng)著頭,再不似前世的卑微,唇角的笑意更濃了。
:“楊氏阿毓!”這一聲調(diào)笑中帶著些許的不可一世,楊毓微笑著迎上去,俯身一禮,清亮又歡快道:“桓七郎,許久不見。”
只見桓七郎面如削玉,有些微微泛紅,依舊是那么的自命不凡,仰著頭道:“上次寒廬你拒我,便怎么請都再也請不到了!”語氣中帶著些懊惱的道。
楊毓掩唇而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病了。”
:“嗯,那些名士們聚會(huì),哪有不食五石散的道理,是我不好,忘了告訴你。”桓七郎眼中擔(dān)憂道:“可大好了?”話一出口,似乎后悔,又自言自語道:“定是好了的,不然怎敢孤身一人勇闖戰(zhàn)場!聽聞你只憑一把短劍,挑了好幾個(gè)胡人!那主街的李家茶館現(xiàn)在是緊盯著你了,你的事跡被那茶館的說書人傳說,連我都去聽了好幾回呢!”說完他垂下眸,往楊毓腰間看去,只見,一柄樣式普通的班劍正被楊毓掛在腰間。
桓七郎笑道:“便是它?”
楊毓解下劍,遞給桓七郎觀看:“正是它。”
桓七郎抽出這柄小劍,普普通通,劍鋒就如它的劍鞘一樣并不鋒利,遂還給楊毓道:“現(xiàn)下你的名聲是傳遍了聊城,連金陵都聽聞你的大名了!王靖之的姑母還傳話,若有一天你到金陵,定要見見你的。”
:“姑母?”楊毓不解道。
桓七郎自知失言,揚(yáng)聲大笑道:“總之,你這高潔之女的名聲,是名揚(yáng)天下了!”
楊毓低頭輕輕一笑,轉(zhuǎn)而玩笑似的道:“性情,品格再好,奈何得了我身世低微?”
桓七郎的笑容凝固在唇角,他少有的正色道:“莫要看輕自己。”
楊毓愣了一瞬,低著頭:“是。”
二人并肩進(jìn)入大廳
:“桓氏迨凡,楊氏阿毓,到!”門口的下仆聲音洪亮而清脆的喊道。
:“哎?”高坐在上的城主看見楊毓微微驚嘆一聲,轉(zhuǎn)而起身,笑道:“來人可是楊氏阿毓?”
楊毓微微福身,聲音不卑不亢,神色姿容皆是從容大氣道:“正是。”
:“哈哈哈......”城主揚(yáng)聲大笑,接著道:“本城主早已聽聞女郎大名,今日終于得見,吾心甚慰!”說著,他輕輕撩起衣衫下擺,自上而下走到楊毓面前,微微擺擺手,下仆低頭行禮,便走出去。
:“楊氏阿毓姿容甚是光彩照人。”他轉(zhuǎn)眸看向楊毓身邊的桓七郎,雙手一拱,有些抱歉道:“桓氏郎君,怠慢了。”
桓七郎微微一笑,竟少有的大度道:“若是被阿毓奪去光彩,我口服心服。”說著眼角瞥了一眼楊毓,楊毓正勾著唇角看著他。
:“好好好。”城主微笑著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心中卻知,這些世家子弟,各個(gè)性情怪異,有哪個(gè)是好相與的,楊毓竟能受到桓七郎這般對待。想到這里,他不禁暗自多瞥了楊毓一眼。
二人也不客氣,自走在前頭。
下首第三個(gè)位置,城主道:“楊氏女郎,這里是你的位置。”
:“是。”楊毓低低的回了一句,便神色坦然的踏上軟榻,剛一落座,便有下仆上前,用微微透明的帷幕,將楊毓的軟榻和榻幾隔在中間。
城主指指下首第二個(gè)位置道:“桓氏郎君,請落座。”
:“嗯。”桓七郎自鼻尖發(fā)出一聲,隨即落座。
坐在帷幕中,楊毓終于可以放肆的四處打量,每個(gè)榻幾兩側(cè)都高掛著華美的燭燈,照的人臉色更加神采奕奕。要知道,這個(gè)年代,普通人家都用油燈,因?yàn)橄灎T是很貴的,這滿堂的蠟燭照的燈火輝煌,不知價(jià)格幾何?
高坐在臺(tái)階上的榻幾上的城主大人,是個(gè)長須美髯公,膚色偏白,身材高大,神色坦然,正開懷的大笑著,一張大紅的羊毛地毯由上而下鋪到門口,四周木質(zhì)長窗上雕刻著玉蘭麒麟。一張張通體漆黑的長形榻幾上鋪著華美的刺繡,連供人落座的軟榻,亦是錦緞制成。
真真是華美無限,奢靡無限。
桓七郎坐于楊毓上首,低聲對楊毓道:“阿毓可知王氏族長來聊城何事?”
楊毓掩著唇,調(diào)笑道:“七郎告知,阿毓便知。”
桓七郎卻少有的正色道:“聊城此地已不可多待,王凝之來是為了帶王靖之回金陵的。”
帷幕中的楊毓怔了一怔,緩緩張著唇,轉(zhuǎn)眸看向桓七郎,久久的,才道:“原來如此,七郎也要走了?”
:“恩。”桓七郎蹙蹙眉,沉吟一刻,嬉笑著道:“一個(gè)月后,便要啟程,阿毓早日準(zhǔn)備吧!”
:“是。”楊毓心中知曉,和這些士族一同上路固然安全,可是楊秀出門歷練,又該如何呢,看來是時(shí)候找孔夫人商量南下之事了。
桓七郎縷縷額前的亂發(fā),低聲道:“阿毓和我府上車隊(duì)一同上路,我定護(hù)你周全。”楊毓低低的笑笑,這么多士族一同上路,想不安全也難了,桓七郎卻有些不舍道:“聊城山清水秀,真是個(gè)好去處,我還未游遍,這便要走了,哎。。。”說著長嘆一口氣。
二人正聊著,門口的下仆揚(yáng)聲喊道:“王氏凝之!王氏靖之!驃騎大將軍裴良!到---------”
眾人的眼睛不約而同的朝著門口看去。
王凝之雍容閑雅,寒冷的冬日,衣著依舊清逸,腳下踏著木履,端的是豐神俊朗。王靖之在其身側(cè),一身不同往常的芽色錦衣,眸光燦如星辰,揚(yáng)唇笑了笑。
楊毓定定的看著王靖之,眉眼不自覺的挑了挑,她從不知曉,世間就有這么一種人,無論素袍還是錦衣,都能如此風(fēng)華卓然。不知不覺,唇角又上挑了幾分。
隨著裴良進(jìn)門,楊毓才醒轉(zhuǎn)幾分,他身軀凌然,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骨健筋強(qiáng),有千夫難敵之勇。
城主又迎上前去,笑道:“三位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