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檀側目看著身前的少年:“多謝你仗義出言。”
少年轉身看向楊檀,笑著道:“遇到這種人,就不能一味閃躲,可記住了?”
:“記住了。”
少年滿意的點點頭,負手離開,那副舒朗模樣,任誰也無法將這少年與方才怯懦的模樣聯(lián)想在一起。
天光大亮,時至隅中。
:“不等了。”最后一波前來報名的庶民登記完了,楊毓轉身進了府軍大營。
她微微抬起下巴,平視著前方,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登上高臺。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周遭的氣氛,霎時間,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這一抹倩影,直至最高處。
她俯視著一眾庶民,面色嚴正,緩緩的道:“今日在場之眾,皆是備選我赤甲軍之人。待稍后入選分伍之后,享每月三十錢,三斗米的軍餉。”
:“好!”
下方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好聲,萬人的呼喊聲,激動的情緒感染著楊毓,她微微揚起雙唇,笑的自然開懷。
初一昂首闊步,身后帶領著數十下仆,抬上一筐筐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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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巫的幫助下,新來的兵丁與原有的兵丁打亂,分成數十組。艷陽高照,軍營中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的射中有的落地。
射中之人意氣風發(fā),射偏之人則垂頭喪氣。
朱盛算是這些人當中比較受關注的,一則他生的高大,站在人群中實在是顯眼。二來,他的相貌粗獷,再加上一身的腱子肉,不需露出兇惡的表情,只微微瞪眼,就嚇得幾個小兵連連后退。
只見他隨手拾起地上的弓箭,輕輕一拉,只聽“啪”的一聲,弓斷了。
“嚇!”
周圍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的又后退幾步。
朱盛咧嘴一笑,將弓隨手扔給一旁的下仆道:“太輕了。”
喬巫大笑一聲道:“去將我那彎戰(zhàn)弓取來!”
:“是!”
若是往常,這般長相行為粗鄙的鄉(xiāng)野漢子,他是看也不會看的,可一看這人一身神力,再看楊毓眼中濃濃的贊許,他也不由得來了興致。
不一會,小兵雙手捧著一把長弓而來,牛角打磨成的弓身,弓弦竟然是蠶絲所造,端看那緊繃著的弓弦,就是直接勒死人也沒什么問題啊!
朱盛大笑著,一把拿起弓來。
一手搭箭一手撐弓,整個弓被輕易的拉成了滿月形。
只聽“咻”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
正當眾人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了精彩一幕之時。
那箭矢,就那么完美的越過靶子,飛到百步以外。“啊!”一聲驚呼,眼看著箭矢來到眼前,楊檀抖如糠篩,瘦弱少年手疾眼快,伸手一抓,將楊檀拉到一邊。
“砰”
箭矢直挺挺的,插在了木柵欄上。
如此驚險的一幕,楊檀經過劫后余生連拍胸脯。對一旁剛才救了他的少年道:“多謝兄臺!”
少年咧開嘴笑了,一口土生土長的蜀人腔道:“不必哩。”
少年很是羞澀,說話快,但是語調卻極為的順耳,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他個頭不高,身板瘦肉,不時的傻笑,雙頰微微漲紅,就像記憶里,鄰家少年一般。
正當眾人打量著那少年之時,朱盛的臉漲的更紅了。
:“我,我再試一次!”
說著,又一次拾起箭矢,眾人的目光再次匯集到他的身上。
“咻!”
一聲,箭矢飛射,這一次更加離譜,直接射到了營地外的草垛上去,眼看著箭尾沒入草垛,整支箭消失無影,眾人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
:“笑個屁!”
朱盛一咬牙,將弓扔在地上:“甚么破弓,一點準頭也沒有!”
這一下,笑聲更加大了,連楊毓也不禁笑了起來。
方才那少年,抿著唇,低低的笑,似乎忍的很難受,身子微微顫抖著,朱盛眉頭一立:“喂!你!”他伸出粗指指著那少年。
少年有些詫異的抬起頭:“我?”
朱盛冷哼道:“你這小兒,也敢笑話我么!”說著話,朱盛抖抖肩膀,扭扭脖子,一步步的走向少年,這股壓力,就像千斤巨石一般。
眾人這才想起,朱盛箭法差,可卻是實在的天生神力,看著沙包大的拳頭,眾人不禁紛紛捂住眼睛,不敢看。
少年笑著道:“兄,莫氣,弟并非調笑。”
朱盛一把抓住少年的領口:“是么!”
少年瞪著眼睛,珉珉嘴唇,笑著道:“兄,快放開我,讓樂宣君和喬將軍看見,會對兄前程不好。”
朱盛微微蹙了蹙眉,遲疑著,就那么瞬間的功夫,少年突然翻身倒地,“砰”的一聲,地上的沙土被少年撲騰起來。
少年大叫一聲:“樂宣君救命!”
朱盛瞠目結舌的看著少年一臉痛苦的模樣,手足無措的看著楊毓。
:“樂宣君,我,我沒有。”八尺大漢,轉眼之間委屈至極。
周圍隱約響起一些議論聲。
:“這北村莽夫空有武勇,竟敢在貴人面前失儀,恃強凌弱至此,看樂宣君不將他砍了。”
又一士兵,應在軍中是有些地位的,冷著臉哼了一聲道:“似這種人,怎能入軍中!就算進了,也該軍棍打死!”
聽到這樣的話,朱盛更加張皇失措,看著倒地不起的少年,回想起方才這少年沒有倒地之前,似乎說“瓜娃子,瞧好了。”
他看著少年痛苦不已,又隱忍怯懦的模樣,是聽錯了嗎?
是嗎?
真的聽錯了?
楊毓略微偏偏頭看著朱盛,又看看地上的少年,不禁笑了。
真是有趣極了。
她緩步走下高臺,慢條斯理的踱步,就像春游一般,漫不經心。
:“你。”楊毓話還未出口。
楊檀悄悄的來到少年身邊,剛要伸手扶起少年,卻見少年目光狡黠的沖他笑了笑,他頓時一怔,低低的笑了笑,又退回到眾人之間。
突然,那少年一個鯉魚打挺,自地上翻了起來,利落的身手,讓人不敢相信剛才那個被朱盛掀翻在地的可憐少年,是他?
他笑著沖楊毓拱手行禮,用洛陽官話道:“朱兄,你說,若是真將我打死了,或者打殘了,今日該怎么收場?”這話語調端麗,似曾相識。
朱盛無辜又委屈,本就不善口舌,此時更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指著少年:“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