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醒的大婚籌備的很快,顧空梨的身體被華夙用冰蟬給冰了起來,身體會在一定的時間內保持原樣不至于腐爛或者發出其他的味道來。
原本喪白漫天的衙門,如今四處張燈結彩,那二十四人抬的大花轎上顧空梨安然的坐在那里,白霜與白芷一左一右刀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她的指尖冰冷的溫度如同一塊冰般讓這兩個人指尖發寒。
今日是一個艷陽高照鴻雁高飛的日子,臨江城的百姓都在看著這一場令人心疼的大婚,所有的人臉上都掛著一副牽強的笑,跟哭似的。
紅色的綢緞在秋風中張揚,蘇恒醒騎在高頭大馬上,迎著他的新娘子在這城中轉了一圈又轉回了衙門,他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手里一個大紅喜綢緊握著,他笑盈盈的舉行完了所有的儀式,最后站在了那大廳里,大廳里只坐了顧員外一個人,他頭發在得知顧空梨的消息時瞬間白了一半,來到這里看見顧空梨時又白了一大半,如今他已經不復當初那個優雅玉面君子的模樣了,他的臉上透出疲憊與滄桑,瞧著穿了大紅嫁衣被抬來的顧空梨心里揪著疼。
隨著那禮官高聲念出的一拜天地,蘇恒醒緊握著那紅綢,獨孤星墨坐在一旁,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玉清眼眶微紅,垂眸瞧著獨孤星墨,抿著唇,表情悲郁。
隨著那一聲送入洞房終于結束了,蘇恒醒將顧空梨抱起,這一次的大婚,沒有人敢去鬧洞房,他徑直將顧空梨抱進了婚房里,婚房里點了一對龍鳳蠟燭,他將顧空梨輕輕放在床上,取了那蓋頭,又替她將那鳳冠一并取了下來,小聲道:“阿梨,大婚是不是很累?本王也覺得累,所以本王懶得再娶了,你就大發慈悲,陪我再走遠一些,可好?”
蘇恒醒掏出帕子,猛的咳了起來,那咳嗽聲一聲連著一聲,嘶心裂肺得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般。
躺在床上的人毫無知覺。他躺在床外側,將顧空梨緊緊抱在懷里,哪怕她的身體那么冰冷,哪怕他再也暖不了了,他也不想放手,他只想這樣,與她安安靜靜的在一起,可是,又好像太過安靜了。
也不知道蘇恒醒不是產生了錯覺,他總覺得顧空梨在說話,總覺得顧空梨是裝的,他有些恍然,好像上一秒顧空梨還在把玩象棋,下一秒就又馬上裝成現在這副安安靜靜的模樣了。
屋檐的鈴聲在輕蕩,發出脆脆的聲響,落葉紛紛揚揚落了一地,?有幾片吹進了屋子里,屋子里的燭很暗,隨著風搖曳過后便熄滅了。月光自窗外透了進來,落在床沿邊,床上的紗簾隨風飄揚著,蘇恒醒抱緊了懷里的人,伸手去梳她的發卻發現一梳就掉了好多。
白霜與谷雨等人站在院子里面,凝著那突然滅了燈的屋子,蘇木棉坐在秋千上,手里還拿著一把秋扇,神色晦暗不明:“你是說,那個顧嫣然還活著?”
白霜垂眸,默了一會兒,重重的點了頭:“對!就是她,我是在荒郊那邊看見的
,不過那人已經受了王爺一扇,估計也是活不長了,只是王爺他…”
“三哥不大對勁,我擔心三哥會不會因此想不開。”蘇木棉垂眸,把玩著手中的一束菊花,那黃金色的花瓣絲絲繞繞的。
織月垂眸,看了眼那天際的月,眸底騰升出一抹殺氣:“南晉皇帝已經走了,若是讓他平安回到南晉,只怕西鳳邊境外面埋伏的那些人就要動手了。”只是這個時候問蘇恒醒,以他的脾性,定不會去理會這些事情。
次日清晨,天色微微亮,蘇恒醒推開了房門,院子里徹夜沒睡的人全部盯上了蘇恒醒,他抱著顧空慢慢的穿過人群,他的話緩而慢:“從今日起,本王退出朝堂,老七,你要與他們一同好好輔佐新帝。”
“三哥!如今南晉虎視眈眈,和親也沒有什么用處,只怕是要開戰了,你…”蘇木棉咬了咬牙,卻見蘇恒醒回過頭來,那雙赤紅的眼像極了曾經失去他母妃時的那雙,蘇木棉的話全部都被堵回了喉嚨里,他們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蘇恒醒上了那輛華貴的馬車。那馬車在眾人的視線下疾馳而去。
蘇恒醒帶著顧空梨回了三王府,三王府中一切如舊,只是牌匾換了,如今是攝政王府了,他輕輕將懷里的人抱得緊了些,小聲道:“阿梨,咱們回家了,你可高興?”
顧空梨沒有回應,她人是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里,一副乖順的模樣,蒼白著臉,那頭發只須稍稍碰一下都會脫落一大把,所以蘇恒醒也就不敢再動她的頭發了。
三王府的人前來迎他,卻見他懷里抱著個人,那歡喜的神色瞬間寒了下來。
蘇恒醒早先差人在三五府的地下室里建了一個冰窖,他將顧空梨安置在那里,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了,終有一日,他們是要躺在一起的,到了那個時候,蘇恒醒只希望能夠呆在顧空梨的身邊,如此,也不枉白來一遭。
三王府里眾人誰也不敢當著蘇恒醒的面兒去提那位王妃的事情,白霜與白芷皆留在了三王府,不過她們更多的時候是在替蘇恒醒處理事情,蘇恒醒外面的那些勢力已經開始在隱退了。
時光飛快,一轉眼便開始入冬了,西鳳的冬天總是雪花紛揚,蘇恒醒坐在亭子里,他捂著嘴,咳得彎了腰,白芷拿著戰報在稟報倔:“王爺,七王爺已經拿回了西鳳邊境,只是如今大雪封冬了,那些糧食與衣衫的補給很難再跟上了。”
蘇恒醒咳了一會,順了氣才道:“自己沒有就去搶,咳咳,如今西鳳國庫正值空虛,一切讓他自己去想辦法!”蘇木棉確是個不可多得的,曾經那個說要上戰場的黑煙如今也在前線,所有顧空梨的勢力,最后都遵循了顧空梨的遺言,跑去支持西鳳了,所以一時間那戰爭就打出了大逆轉的效果,顧空梨的那些手下組建出了一個強悍的鐵騎隊,那隊形看起來混亂不堪,實則戰力十足,一時間逼得獨孤星墨親自上了陣!
那戰亂就在這樣一個冰
雪封冬的季節里稍稍停了下來。
秦修也終于從那云橫秦領下了山,他來到攝政王府時身上還帶著風塵仆仆的雪花,蘇恒醒坐在那冰天雪地肆意的亭子里,手里拿著一壺溫酒在喝,原本嘻笑顏開的人,如今變得不怎么說話,瞧著人的時候神色越發的寒冽。
秦修一彈衣袍上的雪花,將披風遞給白霜,調侃道:“白霜姑娘倒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白芷端了茶過來,擺在他的跟前,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態:“秦領主用茶。”
秦修有些詫異,白芷竟然還在這里。他捧了茶,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白芷姑娘,近來可好?”
白芷垂眸,默了一會點了點頭:“甚好。”
“我聽說了三王妃的事情,所以特地來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順便來找找白芷,沒想到白芷竟然就在這里。
蘇恒醒捏著滾燙的酒杯,只覺得心里冷得厲害,阿梨,你怎忍心獨自離開,放我一人在這冰天雪地里獨活?
秦修見他不說話,于是又轉了話題:“聽說西鳳邊境打得很厲害?有幾次云城都差點丟了?你真的不打算上前線去坐鎮?”
蘇恒醒瞧著那墻角的梅花,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梅花開了。”開盡之后就是桃花罷?再之后便是梨花了。
“啊?說起來,你這府上好像種了許多梨花,嘖,起先我還以為你這府坻要是照著你的性子來不知道要揮霍多少銀子,沒想到這一次來真是大開眼界。”別說比以前更好了,能跟以前的奢華程度跟上就不錯了!如今這滿滿一府坻的梨花到底是幾個意思?
蘇恒醒放了茶盞,瞇了瞇眸子,起了身,秦修意外的瞧見白霜扶了他一把,頓時開口嘲笑道:“我說,不過一年多不見,你怎么跟個女人似的走路也要扶了?”
當白芷將那輪椅推了出來時,秦修就徹底的說不出話來了,原來,這就是為什么蘇恒醒不自己上戰場的原因。
他轉動輪椅進了院中央,大雪落得紛紛揚揚,他伸出手接了幾片雪花,白色的霧氣從他的嘴里飄出,他將身上厚重的大衣裹了裹喃南道:“阿梨曾說,喜歡這里的大雪,白芷,你去冰室里將王妃抬出來,想來她該是喜歡的。”
白芷垂眸應下,轉身走了。
秦修突然覺得,在這一年左右的光景中,他錯過了很多的東西。
白霜將熱花捧到蘇恒醒的手里,蘇恒醒捧著那茶盞暖著手,視線卻落在那庭院中滿滿一庭院的梨花樹上,梨花未開,樹上卻沾滿了雪,蘇恒醒有些恍然,他突然很懷念,懷念那個時不時與他作對的王妃,懷念那個大婚之夜逃婚順便火燒一把婚房的顧空梨。
更懷念她站在他的身旁,笑盈盈的模樣。
許多許多的過往組成了如今的回憶,這些回憶如同一個網一點一點的將蘇恒醒圍困其中,動彈不得,也無法逃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