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衆人面前的方遠一身戎裝,嶄新的呢子將軍服,兩顆閃著金光的將星在陽光下顯得無比醒目,一米八零的個子猶如鐵塔一般。再加上冷峻的表情,彷彿是一座莊嚴的雕像立在地面,不怒自威。剛纔還氣勢洶洶的士兵一下子就沒了脾氣。
“是誰帶頭鬧事的?站出來!”方遠怒喝道。
“報告旅座,是我。”一名年輕的士官佔了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是誰給你膽子胡鬧的?”
“旅座,我是特務團第三營第六排排長姚子青,不是我們想鬧事,實在是弟兄們活不下去了。兩個月沒發餉了,伙食也是一頓不如一頓……”姚子青將手中的洋瓷碗遞到了方遠的面前。一股酸臭味迎面撲來,再定睛一看,碗中居然是已經發了黴的黃糙米飯,飯上只澆了一湯勺鹽水,這就是特務團士兵們一餐的主副食了。
姚子青憤憤的說道:“剛纔,就是有一個弟兄看見自己的飯還沒有拌溼,哀求司務長再給點鹽水,就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他的手一揮,一個十多歲的娃娃兵怯生生地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淚花,五根通紅的指印顯得格外醒目。
這是方遠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看見國民黨軍隊中的黑暗面,“我現在在這些士兵的心目中成了什麼?喝兵血的軍閥?不,絕對不行,以前我不知道就罷了,現在既然我看到了,那我就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只要他們一天是我的兵,我就要對他們負責到底。這,就是我做人的原則。”方遠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那個死胖子,給我滾過來。”方遠厲聲對那個倒黴的司務長喝道。
還沒再等我開口,這傢伙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部交代了出來。原來事情的原委很簡單,這傢伙是個賭鬼,上面發下來的伙食費早被他在賭場裡揮霍得差不多了,哪裡還有錢弄好伙食呢?這傢伙爲什麼敢挪用士兵的伙食費呢?這話啊,還得從頭說起。
一一七旅是屬於國民黨軍隊中的嫡系,部隊經費本來是有保證的。但參謀長吳良在年初向旅部軍需署借了一筆錢,一直沒有歸還。由於一下子增加了特務團一千多號人,正好這兩個月方遠又受傷住院,一直沒到聯勤部去簽字領經費。軍需署長的手一下子就緊了起來,找到吳良訴苦。吳良就說道,特務團的這些兵都是黨國的恥辱,先把他們的餉停了,讓他們長點記性。別一上戰場就當俘虜。
於是特務團不但軍餉也停了,伙食費也是扣了又扣。特務團的全體官兵又敢怒不敢言,畢竟是被敵人放回來了的,說話也硬氣不起來。在一一七旅,特務團的人成了後孃養的,誰都可以欺負。連值勤的士兵都經常被人吐口水。所以這司務長才敢膽大包天的把伙食費拿去賭場瀟灑。
方遠聽了這傢伙的話,肺都要氣炸了。好嘛,這些傢伙還把我這旅長放在眼裡嗎?
“李副官,把這傢伙給我拖出去斃了。通知伙房,從現在起,特務團的伙食和其他部隊一樣,恩,今晚先弄個豬肉燉粉條,給大家打打牙祭。”
“是!”李副官立正應道,兩個衛兵上來把哭爹喊孃的司務長給拖了下去。
方遠摘下軍帽,給全團官兵深深地鞠了個躬:“對不起大家了,今天的事,全是我方某人的錯,是我沒盡到當旅長的責任,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向大家保證,拖欠的軍餉會馬上會發給大家,還有,以後我吃什麼,大家就吃什麼……”,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雷鳴般的歡呼聲已經淹沒了方遠的聲音。
當方遠筋疲力盡的回到旅部辦公室的時候,徐挺和南昌市警察局長楊偉神色慌張的迎了上來。
“旅座,出大事了!”徐挺緊張兮兮的說到。
“又怎麼了?”方遠剛剛平復下去的心又開始激烈地跳動起來。
事情就出在楊偉的“四個必須”規定上。對於平民百姓來講,掃掃地還是極其容易的,你蔣委員長不來,我也得打掃自己的門前雪是不是?花點錢買一串鞭炮,也破費不了多少。至於喊口號,只要有人帶頭,咱跟著喊兩句就是了,至於我張了嘴有沒有聲?對不起,你沒看見的話我就不浪費口水了。最要命的是掛國旗。
在南昌,很多老百姓的家裡還沒有掛國旗的先例。因此誰家也沒有預備國旗,現在急切間要求懸掛國旗,到哪裡去找呢?南昌市裡,原本到是有幾家錦旗店,由於平時生意清淡,已經倒閉得只剩一家了,店主本來都打算轉行開棺材鋪了,現在卻時來運轉,連招了四五個夥計都應付不了那潮水搬的顧客,店主由衷的說道:“真希望蔣委員長多來南昌逛逛。”
許多老百姓在買不到國旗的情況下,只好臨時買布來做,因此這幾天南昌布店的紅、藍,白布被搶購一空。有許多人買不到布,只好回家撕破牀單、被面、藍布大褂應急。
南昌市警察局這幾天半夜三更還門庭若市,弄得值班的警察個個成了熊貓眼。原來是百姓們紛紛前來請教:“國旗上的青天白日滿地紅的那個”日”是多少個角?”當時警察局的人正在研究如何做好“委座”的保衛工作。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有人跑來提出這樣的問題,開始他們以外是個別人故意來搗亂,把一些人罵走了,不料剛罵走一批,又來一批,終於使他們感到事態嚴重,不能等閒視之,於是告訴來問的人:“是十二個角--十二個角,弄錯了把你們全抓起來!”然而最初兩天被罵走的百姓仍然不知道是國旗該是多少個角。
今天上午,楊偉上街去視察。發現大街小巷的家家戶戶倒是都掛上了國旗,而那個“日”卻歪歪斜斜,有八個角的,有十個角的,也有十二個角的,合格率竟然不及半數。楊偉頓時急了眼,跳著腳把手下胡罵了一陣。罵完後,他急忙跑到旅部來請示怎麼辦。
方遠哭笑不得的說道:“事已至此,要改也來不及了。你想想看,委座在街上不過是走馬觀花,哪裡會去數每面旗幟上的“日”是多少角。再說他的眼神也沒那麼好吧?你們如果因此要抓人,能抓那麼多人嗎?就算監獄裡住得下,夾道歡迎的人呢??算了吧,我看不如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