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第一個球打得算不錯，足有150瑪，落在球道左側長草中。小圈子講究的是氛圍。海倫帶頭喊出“好球”沉魚、落雁、惠子就紛紛符合，小球童們顯然受訓過，齊聲喊出“漂亮”。 老錢把球桿拋給了夏日，海倫報以微笑，夏日回以更甜的微笑。她倆間以微笑建立了勾通，似乎很默契。球桿，你是和平的橄欖枝，在人手中傳遞。球，被打是你的命，請勿苛責締造你的人，請你跟偉大博愛的地球去攀比吧，去承受人的無限寄託。

“沉魚和落雁，不蹦不跳了。那樣，多喜慶呀。姑娘大了，學矜持了。”老爺子一邊感嘆沉魚和落雁的進步，一邊實踐退步，蹩腳蹦跳到發球位。好沒趣呀，沒人喝彩，只有駐足注目。

“謝謝誇獎”沉魚扭腰答謝。

“謝謝表揚”落雁鞠躬答謝。

“沉魚，智力評估通過了8級了。”老趙補充旁白。

“落雁，正學習，準備衝擊智力評估9級。”老楊揚頭看著天說，好像要預示落雁將會飛得更高。

“蹦蹦跳跳多好，非向人學，玩什麼矜持，從天真走向庸俗、世故。”老錢不屑一顧。

“開球了，請安靜”阿春把手高高舉起。惠子微笑著舉起手符合。老錢剛想再說點什麼，海倫迎面高高地舉起了雙手。老錢精彩的高論活生生地被閹割了。

隨著一聲清脆的擊球聲，老爺子的球發出去了。一片寂靜，右曲球。發力過猛，頭髮都翹起來了。

“噗通”老錢發聲。

“落水了”阿春和秋月高聲宣告。

惠子湊老爺子耳邊悄聲心理安撫：“下一桿的攻擊角度很好。”

“後悔了吧，允許你再打一桿，只須聲明自己不做紳士而已。”老錢回敬了一個聳肩縮頸的動作。

“天氣很熱，我的球想洗個澡，成全它，紳士也。”說著，伸出大姆指，指著自己的鼻頭。誰成全誰呀！球球，水深嗎？水涼嗎？全當修身養性吧，請看在玩主兒都滋毛炸了刺兒的份上，成全他吧。強者憐愛弱者是仁者、紳士的選擇。老爺子，您有幸淪爲被憐愛者，作何感想？心甘呼？氣順哉？有膽量的看客就去問個究竟，反正惠子不問，哼，哈。

無獨有偶。接下來，鬼使神差，老趙的球桿啃地，打出似曾相識的軌跡。老錢繼續幸災樂禍，“噗通”伴奏。老楊報以“唉呀”深表遺憾，其聲高調且爽朗的很。阿春和夏月照例準確彙報“落水了”。

“今天天氣確實很熱，我都想下水遊一遊，何況球呼？‘噗通’乃順天意也。”老趙衝著老楊自旁白。小小球兒，順天順地，順心順氣。

“再熱也不好‘噗通’的，嗆水會要命的。” 老楊深諳老趙暗示之險惡，發言對衝。

同病相憐。老爺子走過去，不言不語，以帽作扇給老趙降溫。始終不離老趙左右的沉魚煽動著大眼睛，學惠子的語法，說：“下一桿好打”聲音清脆透亮。

“從落水線路看，拋球區應在那倆顆小樹的後面，下一桿還是有難度的，成功概率0.45。”海倫給出了精準計算後的結論。惠子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微點頭表贊同。小球童們沒人敢吱聲了。老趙橫目，沉魚含淚悲切切；掛著連泥帶草的桿頭低下了頭，呈懺悔態。夏月眼靈手拙，蹉跎再三掏出揩拭毛巾，沉魚扭捏一二伸手接過。拭淚，淚不盡。笑，人都在笑。這是人的氛圍，惠子帶頭賠笑。笑間，老爺子遞上自己的手帕，接過帶淚毛巾，一嗅，二摸臉，三擦桿頭。啊春是好人好老師。她認真詳細講解了，手帕與眼淚、毛巾與桿頭的匹配關係。實踐再一次證明：臉在人心目中，佔據著一等一的地位；臉絕非臀腳之俗輩，同體非同流。

笑過，輪到老楊獻演了。他滿懷過當的期許強吻了小球數秒。當秋月接過小球，準確講是單手倆指捏過，一定感到那份期許著實燙手，以至於小球被擺了三次才落定球託。這是不祥的前兆，但沒有人在意。以老爺子爲首，目空一切，眺望起遠方來了。阿春和沉魚死盯著海倫背影，欲解概率0.45之迷。落雁多餘舉手，這裡除了安靜就是漠視。可憐老楊怏怏拖桿至打位，臉上雲淡風輕，內心忐忑惴惴，手上左右空揮桿，狠狠地帶著風揮呀揮，揮去不祥，揮去漠視。心灰，是揮之不去的。快，重整旗鼓吧。好兆頭，他闊步離開了打位，從新舉桿瞄準，再赴打位。唉，又是無盡的揮呀揮。寂靜的草原上，一隻禿鷹俯衝襲來……。對不起，惠子的視覺、聽覺、嗅覺同時出現片段被篡改的痕跡。這屬於一級智障，導致四肢麻木、短猝間歇性自主支配失靈。周遭，沒有人察覺惠子的異樣。遠方，發來特一級指令：勿追查，繼續工作。惠子根據打痕和阿春手勢判定，老楊應驗打出了一個地滾球。小球時運不濟，命當多舛，歧途蹉跎，委身沙坑。

老楊搖頭反省，竊竊私語：“球打得太倉促了，試揮桿不充分。”小球童們耳尖，立刻呈暈圈態--眼球滾動，三緘其口。老趙笑嘻嘻：“戈壁灘上更熱了。有這工夫，雞都下出好幾個蛋來了。”不吭聲的兩位爺臉上像打了石膏，可是不大好看。球車傳來大不可的警告： 10號洞打球的貴賓們，你們已被評爲全場的時間殺手。

阿春知時節，催各位爺有話上車說。

老爺子存心作對，偏在上車前，拉著臉、躲著地宣佈：站到發球位30秒內必須打出球，如有OB或打暫定球另外追加30秒；誰不能按規定來，就請立馬兒退出比賽，回家蹲坑去。唉，好好的紳士規定，打手一開口就變味。

老楊姍姍坐上車，悠悠起口：“對不起啊，是我花費的時間太多了。”反省雖然遲到了，但終歸是來了。漠視者，您肆無忌憚地傲慢過後就沒一丁點兒反省嗎？

有的。老錢有的是稀泥：“老王，你還真不含糊，搬弄堂皇規定。”然後指著老楊說“要說說你小子呀，試揮桿，越試越走形，打不了5洞你的體力就得透支。”

球車受誰的指使？似乎它很理解老楊的尷尬處境，不容分說，提籃飛去。落雁腳踏實地草上飛。搶時間，也是爲老楊搶私德，積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