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好幾天了,窩在家裡那裡都沒去,拒絕了所有要來的客人。因老爺子身體有些不適,心率不齊、胃絞痛,特別是鼻涕邋遢的,不僅有礙觀瞻,還具有傳染性。現在他全好了,感謝馬大夫及時對癥下藥,感謝衆多好心親朋的熱情問候,感謝藝術與文化的感召力。
知道嗎?前天,老爺子同意給惠子的研究項目投錢了,還設立了專用賬號。投了多少?財迷才問這等問題哪,反正1的後面有好幾個零嘞。他還自告奮勇參與研究,做一名被試,有問必答,態度誠懇又認真。藝術邊界在哪裡?“生與死”老爺子如此回答,出乎意料,簡單至深不可測。照方兒抓藥,惠子假定了一個池浩的答案,“你和我”。
老爺子打蔫的這幾天,表現依然不俗。他老人家活的有些凌亂,凌亂中點綴著藝術,藝術中映襯著生與死。凌晨醒來,就要求聽音樂,一曲又一曲,他說,從這些音樂中能找到生命的脈搏;午休時間,他坐在在陽光下朗誦詩歌,一遍又一遍,他說,從字裡行間、陰陽頓挫中能感受到生的力量、死的暢快。更多的時間裡,他閉目時斷時續地述說,瞬息間他走進夢境,瞬息間他回到從前,飄忽不定。像是他一個人在外遊歷,見到了美麗的山水,駐足遐想,一言不發;遇到了朋友,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談古論今、縱橫捭闔。惠子作爲跟班沒閒著,爲他矯正方位、年代、人物,忙得不亦樂乎。可以想象出了吧,這些日子他過得有多糊塗,居無定所,寢食難安。不信?只講一個前天的小片段:晌午過後,他瞇著眼去了莊子家,聊了半個時辰《齊物論》,拜謝後剛出莊家,就碰到了孔子,又聊了小半個時辰《春秋》,禮數不減,道謝連聲;一轉頭遇見項羽,聊起虞姬,再一轉頭又跟拿破崙上了厄爾巴島;一翻身,到了長城居庸關腳下,與李自成攀談數語,論成敗;又一翻身,到了金字塔腳下,與法老辯星辰。上下幾千年,縱橫數萬裡,老爺子這等顛三倒四的漫遊,倒是令惠子大開眼界。遊歷中出現頻率最多的人物,還屬文老先生,和老爺子的至親們。
“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莊子之言,老爺子的叨唸,惠子銘記。
“快點,走了。”老爺子等得不耐煩了,聽這嗓門之大,就可知道健康狀況良好。
“老人家,莫聲高,莫急走。您的座駕‘彈頭’還沒到那。您照照鏡子,看看您自己梳理得怎麼樣?耳朵里長出的怪毛要不要剪掉?”一大早起來他就宣佈,今天他要自己捯飭,不叫惠子動手。
“啊,對了,快給我剪刀。剛纔還想著哪,看到車來了就給差過去了。”哼,又說假話。他站在窗前好長時間了,也不見他動一動,過來一輛擺渡車就想撒丫子了,壓根兒就沒想剪毛這回事。
“要不要幫忙呀,小心別把耳朵捅個窟窿。”
“別小看人”連惠子給他舉的鏡子也不看,居然摸索著、哆嗦著一根又一撮地剪掉了,根部留的多了點,將就著算合格吧。平日,他是絕對不讓剪的,說是歲月的記憶。今天特殊,要去發電廠,他叮囑過多次,要惠子提醒他收拾利落,特別是耳毛。怪人,惠子剛要把剪掉的“歲月”處理掉,卻被老爺子要去包在紙巾裡,揣進了西服的內兜。
“彈頭”到了,早已整裝待發的老爺子,拔腿就走。喂,眼鏡不帶了嗎?沒轍,他就這脾氣,丟三落四的,惠子跟在屁股後頭,乾乾淨淨、哩哩囉囉地幹好“擦屁股”工作。
“彈頭”內,有廖明、錢老先生、蔡先生,楊先生在,還有海倫、沉魚、美妹倆處於斷電狀態。 “會飛”被綁在了行李架上了,毫無用武之地。“彈頭”加油,負重不輕呀,近乎滿員狀態。廖明不是要在發電廠見嗎?別大驚小怪的,人的主意說變就變。
出發嘍,去發電廠。廖明發來了一個授權,可以同叫吾空行的聯絡。
“吾空行你好,我是惠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報個名號。
“你好,惠子。”言簡意賅,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同一毛俊然不同,當屬另類。
誒呀,廖明今天好大方,又給了一個放飛“囉嗦”的授權,雖然可飛行範圍有限。惠子就要短暫失去生命了,稍後見,斷電。
一路上衆人無語吧,反正惠子恢復供電後,“彈頭”沒有任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