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莫長安也不是什麼非常虔誠的基督教徒,只是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會偶爾去教堂參加禮拜。
她對鬼神一事並沒有太多概念,所以也不太信這些。
只是沈伯言絕口不提此事,使得莫長安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而眼見,沈勳的忌日就要到了。
沈伯言雖然不是什麼教徒,但是對於這事兒,還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於是壓根就沒和莫長安提沈勳忌日的事情。
並且也沒有想過,她會記得這件事情。
這天一早,他就早早起來了。
莫長安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沈伯言站在衣櫃前換衣服,已經套上了一件黑色的西裝,裡頭穿著白色的襯衣,就連領帶都是黑色的。
看上去莊重而又肅穆的樣子,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剛想開口。
沈伯言已經轉頭,看到她醒了,就說道,“你今天乖乖去公司上班,我有點事情要去辦,中午過來接你吃午飯。”
兩人的距離早就已經拉近了不少,言語之間也都很是和睦,莫長安聽了他這話,不由得眉頭輕皺了一下。
問,還是不問,這是一個問題。
只是終究,還是沒有提這事兒,吃過早餐就和沈伯言一起出門。
車子在小區門口的道路上分道揚鑣。
莫長安看了一眼沈伯言絕塵而去的車,然後轉身吩咐了司機,“去槿桑花屋。”
她還是打算去墓園一趟,哪怕不讓沈伯言知道,也要去一趟,畢竟……
腦中想到那個曾經抱著自己,笑呵呵地說著‘長安你快快長大,長大了好嫁給伯言哥哥當老婆’的男人。
她想,自己終於如他所說的,長大了,並且也已經嫁給了沈伯言,無論如何,都有必要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去看他一趟,告訴他這個消息纔對。
而沈伯言則是一上車就吩咐了司機,“去墓園,夫人呢?”
司機老陳是沈氏的老司機了,自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所以也是一身莊嚴肅穆的黑西裝,連領帶都是黑色的。
“夫人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也在去墓園的路上了。老爺他……還是不願過來的。”司機老陳沉聲這麼說了一句,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多傷感的事情,這二十一年來,沈長恭一次都沒有來過墓園。
老陳就忍不住問了一句,“少爺,你還好吧?這個日子……”
畢竟哪怕到現在,老陳都還記得,當年沈勳的追悼會時,七歲的小少爺,就那麼跪在靈前三天三夜,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跪在那裡的模樣,讓人心疼。
而沈伯言眉梢輕輕挑了一下,“沒什麼不好的,又不是什麼才發生的事情了,都過去二十一年了,什麼都被磨淡了。”
司機老陳也不便再說什麼,一路沉默的開車,車子穩穩地開上了高架橋,朝著城郊墓園過去。
抵達的時候,尹清沐已經在墓園門口等著了,沈氏的司機站在旁邊,手中提著一個大大的環保袋,裡頭裝著些香紙蠟燭什麼的,還有些祭品,另一隻手上捧著一束白菊。
看到沈伯言下車,尹清沐臉上表情悲慼幾分,朝著他迎了過去。
“兒子。”她叫了一聲,聲音裡頭已經有了些許哭腔。
沈伯言伸手擁抱了母親一把。
尹清沐的眼睛裡頭有了些許淚光,然後看到就他一個人過來,目光一閃,似乎有喜悅一閃而過,只是沈伯言沒發現。
尹清沐問道,“莫長安沒來麼?”
“她懷孕了,這種事情不好過來,所以我沒和她說。”沈伯言淡淡說了一句之後,就從司機手上接過了花束和裝了香紙蠟燭的袋子。
尹清沐竟是難得的沒有言語上數落莫長安一番,點了點頭,“也是。那我們走吧,你爸應該等急了吧。”
沈伯言應了一聲,就轉頭對司機說道,“你們回去吧,留一輛車給我,我等會自己開走。”
老陳恭謹地將車鑰匙遞給了沈伯言之後,就鑽進了尹清沐坐來的那輛車裡頭,車子迅速離開。
這是城市裡最好的墓園,一個普通墓位的價格都快要抵上一套房子的首付,像沈勳的那種單獨的,帶大理石平臺,並且定時有人精心打理植被,就連旁邊的常青松都修剪得整整齊齊,大理石的平臺上乾淨得一塵不染的。
這樣子的位置,價錢甚至可以媲美一套房子的價格。
只是,那又怎麼樣?人都沒了,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墓位前,光潔乾淨的大理石平臺,墓碑也是白色花崗巖。
黑色的字陰刻著,故父,沈勳。之後是生卒年月日。
只是墓碑前頭,一束乾淨的白菊和百合,靜靜地放在那裡,很新鮮,甚至還帶著露水,顯然有人先來過了。
沈伯言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著那一束白菊和百合,“誰來過了?”
他腦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莫長安那張小臉,該不會是這女人吧?
尹清沐搖了搖頭,“不知道。”
一邊說就一邊拿著鮮花放到祭臺上,然後擺出香紙蠟燭和祭品來。
“勳啊,你走了都二十年了,兒子也長大了,成家立業了,也要當爸爸了。你要是知道,也應該安心了吧?”尹清沐點燃了香紙,就這麼輕聲說了一句,語氣中有著些悲愴的蒼涼。
沈伯言只是拿了香,點燃三根之後,雙膝一屈,就在碑前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師。
恐怕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跪下,但是在父親的碑前,他就這麼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拜了三下,將香插到碑前孔洞裡。
只是他始終一語不發。
尹清沐燒了香紙之後,也就站起身來,輕輕嘆了一口,垂眸看了一眼沈伯言,然後輕輕抿了抿嘴脣,目光中有些深意不動聲色地閃過,然後就輕聲道,“兒子,我去下洗手間,你在這兒和你爸說說話吧。”
沈伯言點了點頭,只是這墓園的墓位都在山坡上,洗手間在山腳下的服務區,所以他囑咐了尹清沐一句,“那你自己小心。”
尹清沐微微笑笑,就走到臺階沿著臺階下去,然後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已經迎了上來。
尹清沐這才低聲道,“伯言現在獨自在上面,我就不上來了,你自己上去吧。”
她擡起眸子來,眼睛裡有淺淺的笑意,“謝謝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