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言在上頭待了一會兒,也就準備回去,掃墓而已,人都已經不在了,再說再多也是枉然。
只在臨走之前,看了沈勳的照片一眼,沈伯言淡然說了一句,“如果你還在的話,我很想親口告訴你,你要當爺爺了。我和長安結婚了,喬薇的女兒莫長安,她長得和喬薇年輕的時候很像,所以你要還在世,應該會很心疼這個兒媳婦吧。”
沈伯言從來就沒有在忌日給父親掃墓的時候,和他說過什麼話,所以此刻這麼說出來,只覺得……有些奇怪。
於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之後,就停住了,最後只說了一句,“那,明年見了。爸,到時候,我也已經當爸爸了。”
沈伯言最後說完這句,就轉身離開。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就撥了尹清沐的電話,她這才從洗手間裡頭出來,臉上的表情帶著些許試探,似乎是想問沈伯言一些什麼。
畢竟慕又慈就那麼失魂落魄地走了,連個招呼都沒和她打,她也不知道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問沈伯言什麼,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已經從墓園大門開了進來。
司機恭謹地下車來,打開了後座車門,一個身影就從車門裡頭走了下來,手中拄著柺杖,臉上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尹清沐一下子有些慌神,“爸……你,你怎麼來了?”
沈長恭的目光朝著尹清沐冷冷掃了一眼,“怎麼?我來不得麼?由著你帶著個和你一樣上不了檯面的女人,來破壞伯言的婚姻?!你這些年飯都白吃了,白活了是吧?”
沈長恭就這麼毫不留情地怒斥著,但尹清沐畢竟是沈伯言的母親,所以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爺爺,算了……”
“算了?算了什麼算了?婚禮那天的事兒你忘了是吧?你以爲我老了,就不理事兒了是吧?你以爲我不知道,婚禮頭天晚上,你和慕又慈在一起?”沈長恭陰仄仄地吐出這句,語氣裡頭有著怒意,就這麼看了沈伯言一眼。
沈伯言抿了抿嘴脣,沒有說話。
沈長恭繼續說道,“還是你覺得,婚禮那天你傷莫丫頭的心還沒傷夠,今天還要再傷一次?你老子的忌日,她這個正牌老婆哪怕懷著孕都要過來一趟以表哀思,你倒好,和慕又慈那個女人在你老子墓前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沈長恭一直讓人跟著慕又慈,所以自然知道,尹清沐和慕又慈聯繫了,自然也知道,慕又慈出現在了這裡,所以他才一把歲數了,還直接趕了過來。
只是沈伯言此刻沒有心思去糾結爺爺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的,只是聽到了他的話之後,注意力的重心全部放到了後半句話上。
沈伯言眉頭一皺,“長安?她來了?”
“是啊,就在你和慕又慈在你老子墓前拉拉扯扯的時候,她就在後頭默默看著呢。”沈長恭說出這句,語氣依舊不悅。
而沈伯言已經眉頭緊皺,就連嘴脣都已經抿了起來,“爺爺,我先走了。”
他只吐出這一句,就準備轉身去開車,尹清沐拉了他的袖子,“兒子……”
她小聲叫了沈伯言一句,他側目看了母親一眼,說實話,對自己這個母親,他談不上失望,但也從來沒報過什麼希望,平日裡,也從來不會像其他母親對孩子一樣噓寒問暖,甚至有時候,如果他一個禮拜不回老宅吃飯,甚至都接不到她一個關切的電話。
他受傷的時候,她在外地跟團旅遊也沒回來……
他結婚了之後,也從未從她口中得到過一句祝福。
她似乎這輩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怨自艾當中,怨恨喬薇,怨恨莫長安,然後疏忽了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兒子。
所以,沈伯言和她之間的感情,談不上有多親厚,恐怕也正因爲是這樣,他對感情,才一直沒有什麼概念,因爲,甚至就連最基本的母愛,他都未曾真正享受到過。
而尹清沐現在似乎除了自怨自艾之外,就是想要破壞他和莫長安的婚姻。
沈伯言的確,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自己的母親,於是側目看了她一眼之後,眉頭輕輕皺了,低道一句,“媽,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不要再試圖破壞我的婚姻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去開了車,車子引擎迅速啓動,朝著墓園外開了出去。
尹清沐獨自面對著沈長恭,她臉色都有些白了,“爸……您別生氣,我……”
她話還沒說話,重重的一聲耳光聲格外響亮,沈長恭甚至沒有片刻停頓就一巴掌甩了過去打斷了她的話。
力度很大的一巴掌,尹清沐眼前都有些冒金星,耳朵也是一陣嗡嗡的耳鳴。
“沒出息的東西,阿勳已經死了這麼久了,你真還以爲你是沈夫人呢?如果不是伯言,我早多少年就可以把你趕出家門去,上車,回去收拾你的東西,滾回你孃家去,什麼時候讓你回來你再什麼時候回來,別在這兒礙著我的眼。”
沈長恭一聲怒斥之後,就轉身走向了車子,尹清沐被打得有些懵了,眼淚在臉上蜿蜒,半天沒個動作。
“怎麼?還要我過來請你?”沈長恭站在車門前,就這麼冷冷地說了一句。
然後就坐進了車裡,尹清沐再不敢做聲,捂著臉,眼中流著淚趕緊坐進車裡去,身子筆直,一動不敢動。
沈長恭冷冷側目看了她一眼之後,就哼了一聲,“哼,學都學不聰明,你以爲你做什麼沒人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子下面,我心情好懶得收拾你,放你鬧騰鬧騰你就真以爲這天下都是你的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嘴閉緊了,我還能讓你過點好日子,你要是再這麼不識擡舉,就別怪我心狠了。”
沈長恭這話語氣太過陰鷙,讓尹清沐從頭到腳的發寒,趕緊點頭,“爸,您別生氣,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會了。”
沈長恭懶得再看她一眼,只對副駕座的駱慶說道,“慕又慈那個女人,也是時候給點警告了,我沈某人已經忍她很久了。這是最後一次容忍。”
……
在一切都平息之後,墓園又回覆了平靜。
而沈勳的墓前,兩道穿著黑色西裝的頎長身形就這麼站在那裡。
“沈長恭還真是絕情啊,忌日都不過來看你一眼。”
說這話的人,有著和墓碑上男人照片相似的容顏,他旁邊站著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看了一眼墓碑前的花束,“先生,您先前送的花被壓壞了,需要我再去買一束麼?”
那束最早就擺在墓前的花束,不是別人擺的,正是這個被稱爲‘先生’的男人。
他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這金髮碧眼的男人肩膀,微笑道,“沃倫,這是在中國,以後你叫我的中文名字,白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