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艷一把反握住那只溫潤的手,挑眉問道:“你是誰?我的眼睛為什么看不見?”
那人似乎在把身子移近了些,淡淡道:“你自己往山崖下跳,渾身都受了傷,眼睛也摔瞎了。”
“什么?”步驚艷驚得一跳而起,那人仿佛知道她的心意般,早一手按在了她的手臂上,“叫你別動,沒聽到么?”
步驚艷先只想到肺被刺穿手腳殘破,何時想過自己會成為瞎子?陡然得知失明的消息,竟有些難以接受的焦躁,甩他的手,大聲道:“不可能,我的眼睛不可能會瞎!”
那人并不因為她的語氣有任何波動,“我只是說了個事實,信不信由你?!?
步驚艷雙手朝自己臉上摸去,臉上光滑如初,根本沒有任何異樣,眼睛上面,也摸不出任何傷口,怎么說是摔瞎了呢?
那人似乎知道她的疑慮,慢吞吞地解釋道:“你不知道,你是摔到了后腦,牽連到了眼睛經脈,如果你不焦不躁,說不定還有恢復的一天,你若像現在這樣大呼小叫,喜怒不定,想恢復就難了。”
步驚艷一時間真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看不見東西,比身上掉塊肉還難受。忍不住怨恨道:“既然我眼睛都瞎了,你還救我干什么?”
那人也不生氣,聲音依然平靜無波,“我也沒想救你,可是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步驚艷一怔,“救我和你言而有信又有什么關系?”
“自然有關系?!蹦侨松焓謱⑺成系谋蛔酉崎_,寒意一涌而入,“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攔住鳳遠兮的人馬,我便幫你解身上的毒。如果你想死,也要等我把你身上的毒解了再死?!?
他邊說,邊在她背上拉拉扯扯地挪動著什么東西,直到步驚艷感覺背后箭傷處清涼一片。
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步驚艷的思緒已回到進入飛揚鏢局的那個夜晚,那個蒙著黑巾說可以幫她解毒的沈老板,難道他就是?定然是了,也怪不得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可是此時不管能不能解毒,她現在只感覺萬念俱灰,封印未解,身體受傷,眼睛失明,沒有親人,一個人在世上孤零零,或許死了也不會有人問津,化成塵土了也無人來上一柱香……想到這里,忍不住心酸得想落淚,將臉靠在干草上,閉目道:“我不要你言而有信,我的毒也不要你解,你走,就讓我一個人死在這里。”
沈老板沒料到她會如此渴望求死,沒有一分求生意志,不由有些意外,“只不過是眼睛看不見而已,值得這樣尋死覓活么?想你前些日子長得那副模樣的時候都還活得有滋有味,現在不過多瞎了雙眼睛,又不是個要命的絕癥,怕什么?常言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你一個大活人?”
“只不過是眼睛看不見而已?”步驚艷有些尖銳的冷笑,“你知不知道,就在我身體好端端的時候,我這條命尚且都是懸在褲腰帶上隨時要被人拿走。若以我現在一身傷殘,可能還沒等我踏進人群,就已經被人五馬分尸。那樣死,倒不如我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還來得有尊嚴。”
沈老板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游移,半晌,才低聲道:“你……很多人要殺你?”
分明是安慰的話,步驚艷懶得回答,將臉側到另一邊。
沈老板幫她拉了拉被子,在她頭頂上又道:“你放心吧,只要等我把你潛藏在身上十幾年的毒解了,算我再多做一次好事,順便也幫你把眼睛醫好?!?
步驚艷仍緊閉眼睛,一句話也不說。沈老板坐了一會,輕嘆一聲,便要起身。
“咦?漂亮姐姐醒了,剛好我把湯熬好,都來喝吧?!彪S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清脆明亮的聲音到了近前,應該正是趙國公主趙湘蘭。步驚艷眉頭一皺,自己明明松了手,趙湘蘭在她下面,為什么她沒事可以走路,而自己卻被摔得散架?還外加一雙眼睛報廢?
“熬好了?那端過來,先給她喂。”沈老板讓開,然后在旁邊坐下。
一說到吃的,步驚艷立即感覺肚子如雷鳴般響了起來,這時一個冒著熱氣的木勺遞到她嘴邊,“姐姐喝吧,昏睡了三天,應該也餓了?!?
步驚艷扭過頭去,“不喝。”
趙湘蘭微愣,然后又笑著轉到另一邊,仍把湯勺遞她嘴邊,“喝吧,我都聽到你的肚子在咕咕叫,餓壞了可不行。哪,這是我燉了半天的,味道不錯,你嘗嘗,別白費了我的心血哦。”
別白費了心血?這句話還是她當初對鳳九說過的,那時不喝藥的鳳九聽說她是第一次熬藥,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令她心里溫熱了好久,原本她也有被人重視的時候……忽然想起這些,步驚艷竟第一次想到了鳳九,知道她不見了,他會怎么樣?應該會找吧,如果找不到,應該會再找下一個能令他感興趣的目標?
莫名其妙的思緒一時間紛至沓來,心里竟有些發酸。
“喝吧,喝了你的箭傷就會好得快?!?
當趙湘蘭再把勺送到她嘴邊的時候,步驚艷終于抬起頭,輕輕嗅著有些怪味的熱湯,皺眉,“這是什么東西?”
“不沈大哥打的雪雞,里面還加了一支少見的野山參,姐姐喝了可以補補虧虛了的身體。”
趙湘蘭邊說邊往她嘴里喂,那湯才落口,步驚艷一口就吐了出來,“好難喝。”
趙湘蘭愣住,過了會兒,才訕訕道:“怎么會難喝?沈大哥說雪雞就是這味兒?!?
步驚艷揚頭朝喝湯的人嗤笑道:“你真不要臉,居然騙一個單純的小姑娘?!毖╇u的味道她怎會不知道,以前隨師父在天山山脈游歷的時候,就曾親手抓過雪雞,那雪雞不論怎么做,肉質都是鮮美的,且香甜細嫩,具有野雞特有的風味。怎會是眼前這種帶著焦糊味的怪湯?
沈老板聲也一吱,重重地放下湯碗,接過趙湘蘭手里的碗,把步驚艷下巴一捏,那難聞又難喝的湯頓時往她喉嚨里灌,步驚艷連氣也不能喘,一口氣就被灌了個干凈。
“如果你再認為什么東西難喝,就這樣直接灌下去。”沈老板丟下一句,抬著步子走開了。
“這倒不失是個好辦法。”步驚艷被他灌得火星四濺,但已經下肚的熱湯確實順著腸胃給整個胸腹帶來了溫溫的暖意,人立即就精神不少。知道沈老板動作雖粗魯,實質是怕她不喝才灌她,但嘴上卻道:“可是我是傷病員,姓沈的,你就不能溫柔點么?”
沈老板的聲音遠遠傳來,“溫柔兩個字怎么寫,你告訴我?!?
步驚艷還待反唇相譏,趙湘蘭坐在一旁沮喪道:“對不起,我從沒做過湯,還以為雪雞味就是這樣……”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步驚艷哪好意思再說湯難喝的事?她閉上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悶聲嘆道:“你是個金枝玉葉,現在能親手為我煮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哪敢還要求太多?我又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趙湘蘭立即來了精神,聲音也亮了起來,“真的嗎?你真的不怪我?”
步驚艷微微搖頭,這么慘的現狀,她對什么事都不會計較,其實她想死。
她無精打采道:“我現在眼睛也瞎了,身體也殘廢了,能有得吃,已經是老天給我的天大恩賜,怎么還會怪公主?”她終究是不想太打擊天真公主的好心。
“誰說你眼睛瞎……”趙湘蘭一句話未說完,不遠處就傳來咳嗽聲,她立即住口,過了一會兒,已經轉了話題,“你的身體沒有殘廢,只不過是背上受了箭傷,沈大哥已經幫你上藥包扎好了,他說再等幾天你的傷結了痂,我們就出去?!?
步驚艷散慢的問道:“我的身體真的沒有其他傷么?可是我怎么覺得全身骨頭都在疼,就跟快散架一樣?”
“可能是沈大哥幫你用內功打通了全身堵塞的毒氣才這樣的吧?我們跳下來時是沈大哥救了我們,姐姐不用擔心太多,身上骨節疼,過些日子應該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想她在棧道上的時候還罵沈老板狗男女,沒料到他會救她??赡苁且驗樗洗尉冗^他一次吧?步驚艷就這樣迷迷糊糊想著,可能喝暖了的緣故,不一會,便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就這樣,她睡睡醒醒,時常聽到耳旁有人在低低吟誦著那古老的經文,似乎在將她由一個黑暗的地方慢慢牽引到了光明之處。各形各色的浮圖在眼前交替來往,在她還未看清時,轉瞬又飄過去。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長時間,她只覺得整個人如躺在溫暖的海水里,暖洋洋的,份外舒服。她懶懶地睜開眼睛,眼前仍是綠熒熒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整個人卻精神了不少,背上的箭傷似乎也不再牽筋動骨的痛了。
周圍靜寂無聲,難道沈老板和趙湘蘭已經丟下她走了?
她暗自苦笑,他們并不欠她什么,扔下她又有什么值得埋怨的?再說她不是就想趕沈老板走么?
她伸展了一下手腳,已經靈活自如。
她默默坐了一會,摸索著爬起來,就著手里生冷巖壁的感覺,慢慢向前走去。地上并不平整,坑坑洼洼地,她高一腳低一腳,毫無目的走動,她只覺得太靜了,必須要讓自己活動,聽到一步一步的腳步聲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在一個看不見的世界,再加上無邊的空寂,那種就似天地間就只剩她一人的孤獨感覺真的很要命。
這種情況她以前也遇到過。記得有一次進入一座皇陵,不小心被一道暗道機關困住,黑暗、空曠、孤獨、寂寞,還有與死人為伴的恐懼感只比此時更甚。
那樣的日子她都過來了,現在既然連命都不想要了,還怕什么呢?
她摸著巖壁走走停停,還沒走出多遠,腳下一滑,整個人忽然就向下墜去,只聽“撲嗵”一聲,原來是掉過水里,來不及調整呼吸的她連喝了兩口水后,才緩過氣來,換成了標準的游泳姿勢往前劃。
“想不到王妃如此急不可待,竟然自己跳到溫泉里泡澡?!?
步驚艷正茫目的往前游動,旁邊忽然傳來沈老板清越的說話聲,她仔細聽著他的聲音方位,定了位,又往那邊游去。
“王妃想要上來了么?”沈老板邊戲聲問著,邊撩起袍擺騰空而起,猛然將在熱氣性彌漫的溫水中劃動的女子提了起來,橫力一掠,兩人已穩穩落在實地。
步驚艷慌忙推開他,冷冷道:“你怎么還沒走?”
“等我把你的毒徹底解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留下來?!鄙蚶习鍖λ睦溲岳湔Z始終沒有來氣,溫言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找你問清楚。”
步驚艷整個身上濕嗒嗒地,四周雖不見風,但也冷也得直打顫,再想想自己現在衣服貼身,肯定曲線畢露,終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想理會他,抱緊胸口,轉身就想走,但又怕下一步邁出后再踏上什么不該踏的地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為難得很。
沈老板察覺到她的動作所代表的意圖,有些不屑:“就算你一件衣服不穿的站在我眼前,在我眼里也不過和一只剝了殼的雞蛋一樣,不會有任何區別?!?
步驚艷對他的話終于有些忍無可忍,回頭怒道:“本來我還覺得你長得滿不錯,可惜你有一張特別令人討厭的毒嘴?!?
見她發怒,沈老板低笑,“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女人向來都比較喜歡自我陶醉,我的實話會讓身為女性的你感覺非常沒有面子,這我知道。”
他邊說邊給步驚艷丟一件大氅,步驚艷毫不客氣地披在身上,捂了捂,冷然道:“如果不是看你在救了我的份上,信不信我一拳就把你的門牙打爆?”
沈老板忍不住輕笑出聲:“你現在既能罵人,又想打爆我的牙,說明已經恢復得非常成功,沒有大礙了。那就好了,我想你如果有一丁點想感激我的意思,相信能坐下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
步驚艷眼睫微微一顫,把臉轉到一邊去。
“現在不回答我不要緊,等你感覺好的時候我再問?!鄙蚶习謇∷氖?,輕輕握在掌心,“走吧,你衣服盡濕,去脫下來換掉。而且公主已經煮好了雪雞等我們回去吃,總不能站在這里浪費掉別人一番心意?!?
說完,便牽著她走向不知名的地方。步驚艷打了個噴嚏,跟著他高高低低走了一會,忽然感覺呼吸一暖,竟有枯枝燃燒的噼啪聲,那好聞的松香味直撲鼻端。
“你們過來了,正想去叫呢。”正在忙碌的趙湘蘭一見從另一個洞口出來的兩人,立即將火堆上的破鍋子端下來,用勺子盛了一碗,遞到披著大氅都在抖的步驚艷面前,“沈大哥教我做的,味道應該不錯了,喝下試試看?!?
步驚艷沉默了一下,才伸手接過,在趙湘蘭期待的目光下,她忽然問道:“你怎么還沒走?趙夏兩國的人肯定都在擔心你?!?
趙湘蘭吐了吐舌,“讓他們去擔心吧,反正我要進宮的,以后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了。你看,這里多美,各式杉樹,夾雜銀杏、香果樹、桐樹,好多禽鳥都棲息在這里,更有金絲猴、獼猴、牛羚、毛冠鹿出沒整個山谷生氣盎然,與外面冰天雪地截然不同,而且比我呆過的皇宮美多了,我一時怎么舍得離開?”
真有這么美么?可惜她看不見。
沈老板笑道:“這丫頭在這深山野林里玩得樂不思蜀,哪還記得那些凡塵俗事?不讓她玩個盡興,把她趕不回去?!?
趙湘蘭朝他扮個鬼臉,“別想趕我走。我等姐姐傷好了,再考慮出不出去?!?
步驚艷默然喝著熱湯,味道確實比之前的好了不少。趙湘蘭見她幾口就喝完了,露出甜甜的笑,忙又盛了一碗給她。
幾人圍著火堆坐下喝湯期間,趙湘蘭總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時央求沈老板打雪雞的時候帶上她,一時又跑過來逗步驚艷開心,性格倒是開朗。
喝完湯后,沈老板遞了一件衣服過來,“換上吧,里面的衣服全濕了,你背上的箭傷才結痂,別又泡軟了。”
步驚艷接過來,趙湘蘭把她領到一處避風處,等她將濕衣服換下來后,又領著她走到火堆邊坐下,“姐姐先在這里坐一會,我幫你把衣服洗凈了,再拿過來烘?!?
步驚艷點點頭,“麻煩公主,步驚艷感激不盡?!?
“這樣說就見外了,如果姐姐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變成現在模樣,所以若能幫姐姐做點事,就等于贖還一點我的愧疚之心。”趙湘蘭邊說話,在火堆邊再加幾根木柴,便哼著小曲去洗衣服了。
步驚艷聽著她腳步漸遠,不由怔怔坐在那里發呆。
現在她感覺身上的傷已大好,如果眼睛能夠看得見,或許這正是逃離步守城的一個好時機。起碼這么多日子以來,都沒有發現守城的人來驚擾,說明他們知道她已經死了。
可惜的是,時機雖好,眼睛卻看不見了,一個人在這山底谷地如何生活?若是走出去,難保步守城又會找到她。
以后,她究竟該怎么辦?是就此老死在這個深山老林里,還是再走入塵世,感受那人間的繁華和無盡的爾虞我詐?
熊熊的柴火烤得她周身冒汗,不由咂了咂有些干裂的嘴,想起身去找水喝。不想腳下一絆,一只手臂斜刺里將她扶住,“干什么去?要喝水?”
他扶她坐下,然后走開,不一會用碗端了熱水來,“喝吧?!?
“謝謝?!辈襟@艷接過,沈老板輕聲道:“想要什么就叫,別再絆著?!?
“我也不想。”步驚艷垂目,情緒是從未有過的低沉消極:“身體有傷,還可以慢慢養著,眼睛看不見,就是一個人的世界,磕磕碰碰總是難免?!?
沈老板沒出聲,坐在她旁邊,將火拔得更旺。
步驚艷喝了水,將碗放在地上,“沈老板有什么話就問吧?!?
他似乎正在等她這句話,視線停佇在她臉上,“你身上曾經下過一道封印,你自己知不知道?”
步驚艷心里一緊,他也看出來了?微一沉吟,才謹慎答道:“知道。”
沈老板顯然有些意外,語含驚疑,“知不知道是誰下的?”
步驚艷稍一猶豫,仍實話實答,“是我娘?!?
聽到她的回答,沈老板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然后斟字酌句的問道:“王妃的娘是誰?”
“我沒見過她,聽我爹說,她叫韓素?!?
場面陷入靜默中。
過了一會,沈老板才語調低沉而緩慢,“其實我上次見你的時候,只知道你身上中了一種能控制你神志的毒,這次救你后才發現,比這種巨毒更厲害的,是你娘幫你下的封印。一般情況下,就算有人幫你解了封印,反而會加速這種迷毒的發作。我想,有一段時間,王妃是不是覺得眉心每到半夜子時就開始痛起來?”
步驚艷此時才知道這位沈老板真的不簡單,不僅將她的封印看了出來,而且連眉心的那種怪痛也知道。有如此厲害醫術人,一定有辦法能讓她眼睛復明。本來低沉消極的情緒立即一振,尋聲側頭,“前些時候,確實每到子時眉心就很疼,不過近段時間沒有再發作過,難道是沈先生所說的迷毒已解?”
說話之間,她對沈老板的稱呼也不覺作了改變,尊敬起來。
沈老板忽然莞爾一笑,“王妃倒有趣,一時姓沈的,一時沈老板,沈先生更不敢當,就叫我沈拓吧。”
步驚艷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干笑兩聲。“原來你叫沈拓,好名字?!?
經此一笑,氣氛頓時升溫,步驚艷之前對他的不快似乎轉眼若冰雪融化般,隨風消失。
沈拓笑而不語,步驚艷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她臉色微紅,摸著自己的臉,自嘲道:“雖然我看不見,卻總感覺你在看我,像我這副模樣,也值得一再盯著看么?”
沈拓被她直白的話說得一滯,咳嗽了一聲,調開視線,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你的迷毒并未全解,只是被人壓制住。下這毒的人藥量用得極為精妙,可以說是與你的封印同在。如果你光解迷毒,封印將永遠都解不了,如果光解封印,迷毒會即刻發作,相輔相成,互相牽制……”
“等等?!辈襟@艷截住他的話,思索道:“你說我的迷毒只是被人暫時壓制???”如果今天不是遇到沈拓,她自不知道僅容顏被封印,而且而潛藏有一種迷掉自己心志的毒,會是誰下的呢?又是誰幫她壓制的呢?
沈拓的聲音徐徐響起,“開始的時候,有人用了極烏草,后來可能極烏草太珍貴難尋,斷了,又用至純至深的內家真氣進行壓制,所以你才有段時間沒再發作過?!?
“哦?”步驚艷對這個說法感興趣起來,挑眉道:“會是誰幫我壓制迷毒?”
沈拓笑道:“如果王妃自己都不知道,那我更是不得而知了?!?
步驚艷斷續追問,“那么我的毒呢,你說能幫我解毒,如果封印不解的話,以后我是不是永遠就這模樣了?”
沈拓反問,“王妃很在意自己的容顏?”
步驚艷搖頭苦笑,“我倒不是太在意,只是……就這副面容,真的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不管在哪里,總成了別人嘲笑的對象……”
沈拓含笑,“王妃放心,既然沈某答應了你,自是一定幫你解了迷毒,至于封印,等出了谷地再說吧?!?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要問你的,其實很容易回答,你既然知道你娘叫韓素,那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死了。在我出生還沒一歲的時候就死了?!?
“死了?”沈拓一直平靜無波的聲音竟有些高了起來,他霍然站起,像是特別吃驚,“你確定?”
對他的懷疑步驚艷感到無奈,“沒有人愿意咒自己的娘死?!?
“她怎么會死?”沈拓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她。步驚艷也站了起來,“你是不是認識我娘?”
沈拓微驚,回過神來,忙否認道:“不認識,我只是懷疑她是我以往的一個故人而已。既然已經死了,也就無從考查?!?
說到這里,他重新牽起她的手,往旁邊走去,“很晚了,你身體才恢復,早點去休息吧。我們在這谷底也呆了快半個月的時間,聽說整座雄南山都快被人翻過來,再不出去,有可能會引起夏趙兩國爭戰……”
步驚艷畏縮著待要打斷他的話,他卻仿佛知道她要說什么似的,語速極快的說道:“你別說不想出去,我在打雪雞的時候,曾看到個傻子帶了不少人在駱駝峰那邊找你,又喊又叫的,像個瘋子,那是你的傻夫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