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人敢直接叫他的名字?
鳳九側目看過去,眼前一臉蒼白,卻仍清麗淡雅的女子正是多日不見的韓雅暄。
他嘴角微哂,“你怎么在這里?”
韓雅暄秀目如水。直直地盯著他,“我怎么又不能在這里?我是你的王后,當該我的夫君在哪,我就該在哪。”
步驚艷臉色微變。
韓雅暄視線移向她,目光流轉,微帶著欠意,“不好意思,嚇到妹妹了吧?前些日子為了配合大王清理朝中叛臣,一直沒有時間親自過去接妹妹,好在大王心細,如今要將妹妹接回去,姐姐心里甚喜,便肚子先行出來迎接,只望妹妹不要見怪。”
北叔聞聽此言,就知不妙,果然,鳳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對韓雅暄冰冷地說道:“是不是嫌朕的話太輕聽不進去?如果不想自取其辱,請馬上消失在我面前!”
他拉了步驚艷便是進了西廂房,韓雅暄的聲音再后面幽幽響起,“為了天臨國與雪域國的前途,我可以承受大王的羞辱,就好比大王利用我威嚇叛臣一樣,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再有,大王可能不知,那此叛臣回去后,仍與定遠侯走得很近,如果大王再一次被傳出身有重疾還有證據的話,這次可能就不會太好收拾,韓雅暄只是想站在大王身邊當一個花瓶,擺在那里,對大王無損,反而還有助益,大王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鳳九握住步驚艷冰冷的手,微頓,“韓雅暄,你這是叫什么?威逼利誘?可能在我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韓雅暄慢慢道:“我只知道大完那個是一個冷靜的人,為了你心愛的女人,退讓一點并不失你任何尊嚴,別人都只道大王有情有義,美名傳遍天下豈不更好?其實大王完全可以把我當透明人,相信這一點并不難做到。”
站在一旁的北叔急得直轉,卻驚于前車之鑒,半句言也不敢插。
步驚艷終于忍不住了,回頭睨著一臉輕淡的女子,“你以為花瓶就那么好當?很容易摔碎的,我勸你最好別那么想,把自己的尊嚴不當回事。”
韓雅暄笑了笑,“我不在乎,只要是為了天臨國好的事,怎樣待我,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如百合般淡雅的女子臉皮還真是厚,步驚艷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把廂房門關上,“不可理喻。”世界上哪有女人不把自己當女人當工具使的?這女人簡直是瘋了。
幫鳳九換了衣,步驚艷心里仍是郁悶得不行,把他的衣服隨手丟到門外衣盆里,坐在窗邊,默然望著外面下個不停的大雨。
鳳九擦了頭上的水,亦過來幫她擦發梢上濕了一點點的地方,“怎么呢?生氣了?”
步驚艷沒有出聲。
鳳九握著她的發,小心翼翼,極為眷戀地放在指間梳理,低聲道:“為了她氣自己不劃算,我們過我們的,別理她。”
雖說不理,但心里總不能當無事人。步驚艷又習慣性地絞手指,“可是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天臨國圣女醫術世人稱道,如果她要找出你中了雙生絕殺的證據,必然會引起朝中大亂,上次煽動群臣的定遠侯若是又在此事上做文章,怕是會很麻煩。”
她的擔憂,使鳳九笑得更愉悅,“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如果我怕你回國后沒有安寧日子過,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我答應你,一定可以干干凈凈把定遠侯的事處理好,然后還你一個太平天下。”
“傻瓜。”步驚艷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轉過頭望定他,柔聲道:“我要個太平天下干什么?我只要你平安,你平安,才能讓我心安。”
鳳九笑瞇了眼,刮刮她的鼻子,“放心吧,你相公很厲害,那些事你完全不用操心。”
“就知道說大話,”她白他一眼,嗔怪道:“都怪你,如果你不招惹她,也不會有這么多事。“
鳳九大呼冤枉,“還不是因為你,怎么反過來怪我?”
“你還說,如果不是你任意妄為調戲她,還為了個破圖要娶她,她現在會再我們面前晃么?”
鳳九立馬賠笑,“是是是,請娘子別再怪我。”
步驚艷對他這副鬼臉又沒轍了,只得說道:“阿九,有時候,我發覺你真的太任性了。”
發覺趁機往她身上蹭,涎著臉道:“如果沒遇到你,我就不會知道任性是什么意思。不過我只有對你這樣,難道你不感動與我對你的癡情?”
步驚艷無語,“算了,其實她說得有道理,在還沒處理完定遠侯這個禍患前,就讓她當個花瓶吧。”
“不行,這個女人我看著就不爽,定遠侯的事情我自會處理,根本就不用顧忌她。”
步驚艷搖頭,“你果然任性。”
鳳九得意地笑,“這不叫任性,叫率性而為。”
直到天快黑的時候,雨勢都沒有要停的意思,天地間幾乎籠罩在一片濕悶的熱氣中,盡管穿得很薄,還是熱得很,卻又沒有流出汗來,熱意全逼在身體里,很難受。
廚房里,青煙裊裊,步驚艷邊擦汗邊扇爐火,臉上被火光映紅,紅撲撲地。爐子上紫砂罐里咕咕地響著,藥香陣陣,正是為鳳九熬著藥。
這些藥是前幾天陸震天送過來的餓,因為鳳九突然散功,身體極為虛弱,陸震天就給他開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每天堅持服用,可以讓他精神好起來,不至于像之前一樣,動不動咳出血來。
要說鳳九真的很挑剔,這藥是非得她熬不可,他總在她耳邊嘮叨,當初喜歡上她,就是因為她熬藥時的神態太迷人了。簡直讓人暈倒,喜歡一個人的原因,居然可以歸咎于這么一點點事情,只有他才說得出來。
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鳳九是因為缺少家庭的溫暖,所以才會在乎這些細末小事,包括她為他做一頓飯,親手洗一件衣服,他都會兩眼冒金光,要笑個半天。
所以到后來,她的日常生活打理幾乎都是她一手操辦,鋪床,洗衣,做飯,熬藥,她一樣沒落下,完全就沒要旁的人動手,所以從裴州出來的時候,他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石梅也被他趕到趙湘蘭那邊去了,就圖個兩人子在一起不被打擾的清凈。
其實石梅道趙湘蘭那邊去也好,趙湘蘭肚子大了,很多事情已經做不來,以前在皇宮前呼后擁被人供著,自從出事后,一切事情也只得自己動手,開始的時候肯定不習慣不會做,但時間長了,也能獨自照顧自己。在裴州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也沒給她找個服侍的丫頭,但是這路途顛簸,畢竟是有身孕的人,自是很辛苦,石梅過去正好幫著照顧她好一些。
這藥還要一會熬,想起下午鳳九換下的衣服,不如邊在這里洗衣服照顧火爐,節省時間且還兩不誤,于是放下扇子走出廚房,正要進堂屋,卻看到右邊一間小茅屋屋檐下面,有人蹲在水盆邊,正在吃力的洗濯著衣服。一燈如豆,映射出女子秀麗的面容。
她一雙纖白手指細細的揉搓著,細碎的汗珠綴在她蒼白的額上,她的模樣很虛弱,仿佛是荷葉上的一滴露珠,隨時都會蒸騰幻化掉。
洗衣服的女子正是韓雅暄。她居然還沒走?
步驚艷心里沒由來的有些不舒服,卻見她投在燈影里的身形有些單薄,只是略微瞟了一眼,就從左邊廊下繞進堂屋。
可是等到走到放濕衣服的木盆邊一看你,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福晉的衣服?
北叔聽到響聲出來,見她臉色古怪,忙問道:“有什么事么?”
“我放到這里面鳳九的衣服呢?怎么不見了?”
北叔搖頭,“我也不知道?”
步驚艷面色逐漸凝重起來,“難道還有個偷衣服賊不成?”
北叔一呆,“應該不可能,周圍這么多人守著,誰敢進來就為偷一件衣服?”
“所以說北叔根本就是吃閑飯的,這么點事都看不住!”
步驚艷邊說邊往后面屋檐下走去,韓雅暄正在擰衣服,步驚艷望著她,眉頭輕輕皺起,這女人究竟要干什么?
“妹妹來了?有事么?”韓雅暄停住手看她。
步驚艷伸出手,輕聲道:“把你手中的衣服給我。”
韓雅暄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擰著衣服沒動。
“給我。”
韓雅暄這才了然般。笑道:“我看你累了,只是好心的想幫大王洗……”
步驚艷暗怒,不待她說完,直接走過去,將她手里的衣服奪過來,說話開始變得刻薄:“多謝圣女好心,只是他的東西你沒資格碰。”
韓雅暄手里一空,臉色更是一百,隨即咬著下唇,垂下眼睫沉默不語。
北叔看到這一幕,卻不敢多言。
步驚艷回頭走,鳳九已站在檐下,她想解釋,他搖頭,只是淡淡道:“衣服已經臟了,丟了吧。”
衣服被扔進了雨水里,轉眼就臟亂不堪,就像剛剛從來沒有被人洗過一般。
韓雅暄盯著它,良久都沒動一下。
步驚艷又回到廚房,這一耽擱,爐火上的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把火撥小些,又等了一會,便滅了火,撇開藥渣,用碗盛好。
那邊屋檐下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希望她就此消失了,不然若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是奇怪,她將會用更刻薄的言語羞辱得一錢不值。對于這種潛在的危險,最好是防患于未然。
正在暗想,腳下突然一空,腳下好像踩到什么東西就要滑倒,其實她本可以雙手撐地,可是手里端著藥,還在想是扔了它還是保住它,她的人已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結果還是撞上旁邊一個木架子,架子一歪,上面放的一些農用器具,篾刀斧頭錘子一股腦兒往她身上砸下來,砰砰碰碰一陣大響后,她只覺腿上一陣劇疼,不由痛呼道:“阿九……阿九……”
福晉聽到叫聲,風一般的卷進來,昏暗中,只見到步驚艷躺在地上直抽冷氣。
他大吃一驚,“阿步……”
他想扶她起來,她更是痛哼得厲害,不由緊張問道。“傷到了哪里?”
步驚艷躺在地上,不禁覺得腿上濕熱一片,似乎連腰也閃了,動一動就鉆心地疼,更是痛呼道:“我不知道傷了哪里,好多地方都痛,你快幫我看看,我……我真的好痛……”
福晉聲音都在顫抖,“先忍著,我抱你進去再看。”
北叔跑出來見此情景,早已經叫陸震天,等福晉把步驚艷抱進屋,卻發現右腿上盡是血,一塊衣料被利器砍破,血正是從那里涌出來,觸目驚心。
他已經等不及陸震天趕來,立即挽起它的褲腿,找來止血藥,現在上面灑藥,然后找了布條,幫她仔細地綁起來,只是還沒包扎完,陸震天已經背著藥箱過來,他又拆開綁起的地方,看了看,又重新從箱里拿出紗布包扎,“腿上的傷是富有砍的,很深,上藥后幾天不要沾水,不要下地走路。”
福晉皺緊眉,看著步驚艷痛苦的神情,心都在抽,“她說好多地方都疼,你再看看她還有哪些地方受傷了。”
陸震天沉下眉,仔細地吻,然后才下了定論道:“其他地方都是碰傷,不是很要緊,只是她的腰似乎閃了,等下要幫她用藥酒按摩一下。”
“真的不要緊?我看她好像痛得很厲害。”
陸震天笑道:“不要緊,是大王心疼她,才會覺得這樣。只是她怎么會摔倒?地面很滑嗎?”
步驚艷從劇痛中終于緩過神來,嘶聲道:“我也不知道,端著碗藥,地賣弄又黑乎乎的,只覺踩了個東西就滑倒了,然后那些東西就往我身上砸下來。”
“原來如此,以后再小心點,也算你倒霉,剛好摔到個放器具的架子旁邊,才受了此禍。”陸震天背上藥箱,鳳九送他出門。
回來后,他讓北叔燒了熱水,然后脫下她的血衣,幫她一點一點地擦洗,直到換得干凈爽利,才按著陸震天的要求,讓她趴著,撩高她的衣,拿了藥酒慢慢地幫她按摩,“是不是很疼?”
他的手柔緩而帶著熱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雖仍疼,卻感覺舒服多了,“還好,只是別加力了。”
“嗯。”過了一會,鳳九才道:“是我不好,以后那些事你就別做了。”
步驚艷把臉轉過來,“那你想讓誰做?”
鳳九小,手下卻沒停,“我偌大一個皇宮,難道還缺少做瑣事的?”
步驚艷哼道:“知道想侍候你的人很多,不過等我好了,就把他們都趕走。”
兩人說說停停,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外面響起更鼓聲,夜已深。鳳九收了藥酒正準備休息,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王上……”是北叔的聲音。
鳳九皺眉,“這么晚了,什么事?”
“王上晚上還沒喝藥,剛才重新熬了一罐,您先喝了再休息。”
步驚艷示意他去端:“是啊,算北叔有心,去喝吧。”
鳳九開門,北叔把藥遞給他,溫度剛剛好,他一飲而盡。隨口問道:“你熬的?”
北叔恭敬接過碗道:“不是,是王……是圣女知道王上的藥灑了,重新找陸兄要了藥熬上的。”
說完,他還不待鳳九發飆,就三兩步跑開了。
喝了那碗藥,鳳九臉色難看到極點,步驚艷卻打趣他,“別裝模作樣了,美女無微不至又貼心的送藥,心里恐怕樂滋滋地,擺那副樣子反而讓人覺得你故意拿酷。”
鳳九敲著她的腦袋,佯怒,“還笑,是不是就希望別的女人來伺候我?好吧,現在是不行了,等回到宮里,我一天換一個女人,你別哭著鼻子來求我。”
步驚艷勾著他的腰,更是笑得厲害,然后夠倏然收聲,很嚴肅道:“如果你敢那么做,我就一把火把你的皇宮一起燒個干凈。”
鳳九笑罵,“妒婦。”
第二天,雨雖然聽了,但是天還未放晴,烏云在半空中跑的奇快,黑壓壓的,逼得悶熱之氣仍在持續。
經過鳳九的按摩,腰骨好像好很多,可是肚子依然還在隱隱作痛,步驚艷也沒在意,以為是摔后的一點后遺癥。好在她也能稍稍起床坐起了,只是還不能有大的動作幅度,鳳九給她打來水洗漱,沒料到還沒幫她把鞋穿上,外面就有人來報,說有急事,他只得說去去就來,讓她等他一會。
可是她坐在床上等了好久,也不見他的人影,倒是把鳳陵歌給等來了,后面還帶了兩個侍衛,帶著飯食。
侍衛把飯菜放到桌子上,便靜靜地站在門口,瞟也沒敢往床上的女子瞟一眼。
“小王叔說他有些事要安排,暫時走不開,附近又找不到好使的丫環婆子,先讓我帶兩個侍衛過來,有什么事就讓他們來做。”鳳陵歌一進門就見她直著腰呆呆地坐在床邊,以為她在埋怨鳳九,首先就為他解釋開了。
步驚艷看了看桌上的飯菜,雖然精致,但也沒胃口。又看了看他帶來的兩個侍衛,雖然不算太粗壯,但也是男性,鳳九真是糊涂了,難道穿鞋上茅房也能讓他們服侍?
鳳陵歌見她沒出聲,真的以為她生氣了,忙左右一看道:“石梅呢?你摔成這樣子了,她夜沒說要開照顧你么?”
步驚艷郁悶地看著地上的鞋子,“公主肚子大了又很多事情不方便自己做,我讓她過去幫公主幾天。”
鳳陵歌哼道:“什么幫公主幾天,早上聽公主說,石梅一晚沒回來,都不知道她忙些什么。”
步驚艷一愣,“什么?一晚上沒回來,她到哪里去了?”
鳳陵歌早就對石梅不滿,自然大為抱怨道:“我怎么知道?平時兇巴巴的,主子有事就跑得沒影,哪里像個丫頭,倒像個好命的主子。”
步驚艷其實早就想找石梅單獨談談了,可是近段時間由于事務繁多,還加上要照顧鳳九,自然也就把她忽略了,這丫頭,常常一個人坐在個地方發呆,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鳳陵歌走后,她把兩個侍衛也一并趕走了,忍痛挑著一只沒有受傷的腳想把鞋子盡量穿一只,可是由于不能碗藥,那鞋子卻被越抵越遠,最后連腳尖也夠不著。
這時有人打窗前走過,無意中看到她的窘樣相,繞了個彎就進來了,她把鞋子提到她的腳邊,然后又轉身走了出去,只丟下一句話:“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不會無端來找罵,幫你提只鞋,總也不能想到我要和你爭什么。”
她慢慢走了出去,再沒回頭看一眼。
諾基亞總算穿上一只鞋單腳站到了地上,只是她不會對給她提鞋的女子感激也不會感動,就算沒有什么要爭的,她之前在燕湖邊的殺招,已經讓她徹底厭惡她。就算她再清高,她也持一樣的看法,不會改變。
到下午時鳳九才回來,這時她才知道,他上午出去,是為一夜之間流竄出來的謠言的事。
要說定遠侯挑唆官員逼他在裴州退位讓賢之事失敗后,朝內本應要安靜一段時間,可是不知為何,在一夜之間,朝內突然到處散播著一個謠言,說雪域王在裴州接回了逍遙王步守城的女兒,此女其實是步守城放在他身邊的一個棋子,故意來迷惑雪域王,甚至將來會禍亂整個朝廷。
最好的證據就是,據裴州的百姓講,在裴州只有一萬多兵力的情況下,步驚艷連出奇計,大挫夏軍和逍遙王的銳氣,試想夏軍是何等兵力?逍遙王的兵在他兒子步征的帶領下又是何等兵力?豈會連區區一萬多兵力的裴州也拿不下?自然是他們做的一個苦肉計誘雪域王上當,然后好再無懷疑之心的把步驚艷接回來。
另外,雪域王一直不顧國家利益的事,全是因為此女。一時之間,這個謠言到處流傳,說雪域王已經被女色所惑,再也無心理政事的謠言。
謠言一起,軍心浮動,包括陸大將軍所率的軍營里,也有怨言不斷,甚至有不少愛國的江湖人已經撂下狠話,只要她步驚艷踏出雪域國一步,他們必拼死將她殺于雪域國國門外,絕不手軟。
鳳九身在外,國內的事卻是一清二楚,但此刻有人竟然以謠言來攻擊步驚艷,他卻無從知道謠言從何而來。其實就算國內有何異動,相信陸大將軍也會幫他平息處理,把謠言漸漸歸于無形。
只是這眼下大軍只要一日一夜的路程,卻因為步驚艷突然受傷而要有所改變。他當下安排裴州軍和鳳陵歌趙湘蘭先行,同時讓手下率大部隊先回去,只留下五百人馬跟著他,畢竟距雪域國已不遠,也無須讓所有人都耗在這里。
了解到這些情況,步驚艷不由嘆道:“人道人言可畏,果然如此。明明我冰雪聰明用計將這逍遙王和鳳遠兮的兵力都阻擋住,卻偏偏要被人說成我和他們合伙演的一個最傻帽的苦肉計,黑的說白,坐著的說站起,只有謠言才有如此大的力量。”
“你能自夸也是有道理的。”鳳九正在查看她胳膊上的傷口,“不過其實也不怪,放到哪里去別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女子有此能耐,就連我,如果不是曾經聽你說起過三國里面龐大而又奇謀百出的戰爭,也不會相信你,而要去信謠言。”
步驚艷笑道:“所以你其實撿到了一個寶,知道不?將來若要成就大事業,我必是你身后不可少的那個女人。”
鳳九直搖頭,連說她是個可以跟他一比的自大狂。
兩人正在談笑間,外面忽然傳來喧嘩聲,鳳九抬眉問:“出了什么事?”
有侍衛進來報,“是二小姐的丫頭被人打傷了。”
這名侍衛進來報時還有些猶豫,不知道怎么陳虎步驚艷,明明她與雪域王在大夏時就成過親,可是那是雪域王的另一個身份,現在已經恢復了雪域王的名號,總不能叫她王妃。若叫她王后,更是不合適,畢竟新娶的往后還在這里呆著,雖然說是休了,不是說那只是王上的一個誘敵計么?王后已經有人。若是叫她娘娘,她又還沒冊封,想了一會,才決定跟著裴州軍一起叫她二小姐。
“石梅?她怎么會受傷?阿九,你快去看看,她昨晚一夜沒回,也不知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步驚艷立即催鳳九過去看看。鳳九知道她們兩人的感情,隨即跟著那名侍衛走了出去。
他看到石梅的時候,她的左邊整張臉都腫了,而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很多地方都破來了,露出來的肌膚上都是又紫又青的鞭痕,她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一身素服的韓雅暄正在幫她清洗臉上的傷口。
“在哪里發現她的?”鳳九問旁邊的侍衛。
侍衛恭敬多道:“是圣女發現的,我們也不知在哪里。”
鳳九盯著韓雅暄纖細的背影。
韓雅暄直起腰洗著被血沾染了的毛巾,她知道鳳九不會開口問她,便垂目自行說道:“我在三里外的山坡上發現她的,當時看到她,我還在以為她死了。”
鳳九抿唇逼著她,“你怎么知道在三里外的山坡上就可以發現她?”
韓雅暄手一僵,微挺了下胸脯,回視著他,一言不發。
鳳九再冷冷道:“說。”
韓雅暄目光里先是有一絲絲的憤怒,轉而又傾于平靜,她鋪開毛巾轉過身去又幫師妹擦胳膊上的血,淡淡道:“三里外的山坡上長了一種能活血祛瘀的藥草,步驚艷不僅腿上有淤青,她腰上摔傷的地方也定是如此,你給她用藥酒按摩恢復的時間要長,如果敷了這種藥草,只需兩三天就可復原。”
鳳九微冷,跟著又逼問道:“你如何知道她腰傷了,腿上有淤青?”
“難道你認為是我讓她摔倒的?”韓雅暄忽然抬起頭,聲音都有些拔高。
鳳九不語,分明就有此意。
韓雅暄似乎深吸了口氣,眼睛盯著某處,慢慢道:“我今天看她一個人坐在床上連腰都灣不下,一只鞋子抵開了也沒辦法拿到,只不過進去幫她撿了鞋子,然后從她腫起的腳踝就可以知道她是怎么受的傷,傷了哪些地方。怎么樣,還有沒有疑問?”
鳳九冷哼了一聲,然后吩咐人去三里外的山坡上查查,看看石梅究竟怎么受的傷。吩咐玩,便對韓雅暄道:“石梅的傷相信以圣女的醫術能醫好,不過希望她能盡快醒過來,看她究竟是被誰所傷,她醒后吱會我一聲。”
轉身要走,韓雅暄的聲音再后面響起,“今天采的草藥在我背簍里,趁著新鮮趕快拿過去給她用上。草藥在搗碎之前要先洗干凈在火上烘烤,直到水汽不干不濕,再搗了給她敷,注意不要烤過了,不然藥效要損失過半。”
鳳九側轉身,冷聲道:“既然你如此知曉火候,那就勞煩圣女等下過去幫她搗。”
他拂袖而去,韓雅暄直起身子,將手里帶血的毛巾緊緊地揉在一起,就像揉一團亂麻般,讓它永遠也解不開。
韓雅暄采來的草藥很見效,只兩天時間,步驚艷就覺得可以慢慢彎腰了,然后身上被砸青的地方也散了瘀,連被砍傷的那只崴了的腳踝也消了腫,沒感覺那么腫痛了。
盡管如此,鳳九仍對韓雅暄冷冰冰的,仿佛讓她給步驚艷看上,就給她天大的恩賜般。韓雅暄卻毫不在意,依然故我的按時過來幫步驚艷用草藥擦洗。
韓雅暄幫她來上藥的第一次,鳳九正好出去了,步驚艷是非常的不樂意。
“我的傷不需要勞圣女大駕,請走吧。”她正倚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韓雅暄端著一個大藥缽,站在門口看著她,“大王有很多事情要操心,你總不能老躺在床上讓他伺候你,時間長了,你還怕他不會心煩?”
步驚艷睜開眼,“不要你管,請出去。”
韓雅暄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直接登堂入室,“是大王讓我過來的,說明他已經煩你了,作為他的女人,也要有自知之明。”
她把藥缽放到桌子上,然后也不管步驚艷是否反對,抬手就點了她的穴道,然后幫她翻身,撩起后腰上的衣服,就開始上藥,“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的整塊后背都烏青一片,難看得要命,就算一個男人再喜歡你,每天對著如此丑陋的背幫你擦藥按摩,肯定要生厭惡之心,一天兩天能忍,時間稍長,男人的耐心就全沒了,所有的恩愛也會淡了很多。可見他叫我來幫你幾天之內恢復原貌,也是存了這般的心思。”
步驚艷被她強制著上藥,本已經十分惱火,她還在那里風涼話,就像大聲呵斥她,可是轉念一想,對一個正幫助她的人說一些難聽的話,絕對不是她的本性,如果不是出于一種女人之間的危機意識,她為何要這般抵觸呢?難道是不信任鳳九?首先這個想法就不對。
要說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不僅是在比嘴利斗狠,而且還要比涵養,如果被她激怒,自己反倒在她面前落了下乘。
她平息下怒氣,竟然笑容可掬道:“圣女說得果然有些道理,不過那是指一般的男人,阿九是個直腸子,喜歡就會說喜歡,不喜歡就會說不喜歡,好比他對圣女一般,不喜歡就會說出來,絕不會悶在心里。雖然他每天對著我丑陋的背卻說心疼得要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厭惡,只怕我多受痛處,才叫圣女過來幫我,所以說圣女猜測的那番心思,可千萬別用在他身上。”
韓雅暄動作極輕柔,顯然經驗老道,“你能這樣想就好,既然知道大王對你的一番用心良苦就不該把我拒之門外,最近幾天我都會這樣給你上藥,不管你反不反對。”
聽她說得波瀾不驚,步驚艷恨得牙癢癢地,嘴上卻假惺惺道:“你這般強制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韓雅暄沒再說話,直到她走的時候,鳳九回來見她僵硬的躺在那里,就要呵斥韓雅暄,步驚艷倒是說算了。韓雅暄幫她她解穴后默然退走,鳳九便道:“她如此對你,以后叫她別來了。”
步驚艷嘆口氣,“雖然她的手法惡劣,倒也沒使壞,為免別人說我心窄,就讓她上兩天藥把,也掉不了一塊肉,我們不理她就是。”
兩天過去,腰傷好了不少,鳳九方放下心來,不過他仍擔心韓雅暄不安好心,每次她上藥的時候,都會守在旁邊。
就在第三天夜晚最后一次上藥的時候,韓雅暄只垂著眼目,靜靜地幫步驚艷把草藥敷在腰眼上,然后又拿搗出的藥汁,幫她擦拭腿上腳上有淤青的地方。
鳳九坐在窗邊抱了本書喝著茶,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只恨韓雅暄上個藥,為什么要這么長時間,這兩天她時不時礙在這里,使得他們都不能好好親近。可是急算此時夜半三更了,卻還是不敢催,怕她敷衍了事。
“石梅身上的傷要不要緊?聽說全身是傷,還在昏迷中。”步驚艷忽然問。
韓雅暄輕道:“不是很要緊,只是外傷,沒傷到筋骨,我怕她痛,給她服了安定睡眠的藥,不過最多到明天,她就會醒來。”
“這里沒有女人,那就勞駕你多照看她一下,等她明天醒了。我再去看她。”
“醫治一個病人本在我能力之內的事,只要你放心我,絕對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石梅來。”
步驚艷沒說話,不管韓雅暄怎么做,她就是沒辦法改變對她的看法,可能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吧。其實回過頭來想,之前她要抓她,劃花她的臉,全是從天臨國的角度出發,至于私人意愿,可能都不是很多。
可是又怎樣呢?并不能因為這些客觀原因就抹殺曾經發生過的事。其實從她給石梅看病無微不至的照顧來看,她覺得她又確實很優秀,畢竟她并不是曾經給她好臉色看,她能置若未聞,站在一個醫者的角度盡心盡力看顧病人,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點,她不能否認。
不然以石梅的外傷,總不能叫一個男子給她去清洗上藥。
石梅在第二天果然就醒了,步驚艷立即讓鳳九抱她過去,看到她一身傷痕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樣子,果然受的全是外傷。
石梅看到她就哭,“小姐……”
步驚艷坐在床沿擦著她的淚水,問她,“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最近一段時間只顧著外面的事,卻忽略了你,真的是我大意了。”
她還以為石梅會說,誰知道她只是嗚嗚的哭,半天也不說一個字。
步驚艷不由急了,握住她的手,“你說啊,有什么委屈說出來,小姐一定要給你出頭。”
石梅仍是含著兩滴淚水直搖頭。
“是誰把你弄傷成這樣的餓,難道也不想說?你不想報仇么?”
石梅被她逼急了,只是哽咽道:“小姐你現在別問,等以后,以后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見她如此堅定,她夜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倒是韓雅暄道:“她現在心里還在恐懼,你現在問她,就好比在她傷口上撒鹽,她排斥得很。等過幾天她心情平復了再問她不遲。”
石梅神色里盡是驚惶,顯然是受了什么驚嚇。既然要等幾天,就只有等了,總不能把她的嘴掰開來問,就算那樣問不出什么。
現在既然連石梅也醒了,鳳九和步驚艷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就在這兩天動身回府。
要說步驚艷出來腿上的砍傷還沒痊愈外,已無大礙,只是她臉色越來越差,就像害了什么病一樣,一天到晚還嗜睡得很。而就在這一天,他聽到了一個又好又不好的消息,一時間令他又喜又憂。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昨天還風和日麗,晚上就風雨交加,到了早上,卻又是變得一片晴朗,萬里無云的好天。
吃過午飯后,步驚艷正與鳳九擺了棋盤下棋,兩人在果子谷的時候,鳳九曾以富家公子的身份與她對弈過,知道她棋藝高超,耐力高,是以干脆慢悠悠的與她下,專比忍性。
這種慢悠悠之態,致以一盤棋快下一個時辰還沒任何進展,步驚艷不由笑道:“你倒學精了,知道我的棋路,便慢慢與我磨,弄得我現在都忍不住急躁起來,實在不簡單。”
鳳九執一子在手里把玩,云淡風輕,“哪里是我學精了,是被逼的,以你這種溫吞水的棋路,我若是急于求勝,反而必敗,倒不如配合你的節奏,贏的機率還大些。”
“我溫吞水的棋路?”
“難道不是?而且我發現你某些地方也是這樣。”
“把話說明白,某些方面是指哪些方面?”
鳳九眸子里含了愁意,哀怨道:“比如對我哦感覺如何的事情,至今也沒聽你說過,把我的心提得七上八下,整日就琢磨這事,幾次暗示你,你都只當沒聽見或是敷衍我,難道你不喜歡我?”
步驚艷把子放下,笑吟吟的,卻就是不答,她就是說不出來,讓他自己去琢磨個夠。
瞧她那模樣,就知道滴水不漏,鳳九無奈,怎么要聽她說句甜言蜜語就這么難呢?
“你們倒是清閑,居然還有閑心下棋。”柳暗花明處,多日不見的沈拓忽然走了出來,一臉風塵之色,顯然趕了不少路。
步驚艷欣喜地站起來,“咦?小師叔?”
鳳九連咳,不著痕跡的起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你身上有傷,小師叔來了自然由我來招待。”
沈拓只當不知曉他那點小心思,問道:“受了傷?要不要緊?”
“已經沒事了。”步驚艷推開鳳九,白了他一眼,忙吩咐侍衛給沈拓讓座倒茶,這次沈拓離開,是去做一些準備,以便他們的計劃暗地可以進行。此次來,定然已經準備妥當,只欠東風了。
“沒事就好。”沈拓坐下后喝了兩口茶,然后觀察她臉色,皺了皺眉,忽然說道:“我看你臉色極差,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拿拿脈。”
鳳九這次倒是沒反對,其實他也隱隱擔心步驚艷的身體,最近一段時間她老是軟綿綿的,不想吃飯不想走路,只是想著睡覺,擔是擔心,后來又想,可能因為摔了一跤,以為是由此引起的,于是也沒多想。
沈拓拿著脈,好半晌后,卻兀自皺起眉,也不發言。
鳳九問他,“不會有什么吧?”
沈拓微搖頭,問步驚艷,“你最近身體有沒有什么異樣?”
步驚艷想了想,“好像沒有,就是i覺得手腳無力。”
沈拓仍是搖頭,好一會后才問道:“有沒有見紅?”
步驚艷聞言大窘。
鳳九有些不悅。
嚴肅道:“這個很重要,告訴我。”
步驚艷紅著臉道:“好像是月事來了。”
沈拓點頭,神色凝重,“這就對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絕對不是月事來了。”
鳳九一驚,“那是什么?”
沈拓抿著唇不答。
鳳九看著他,終于變了臉色,“究竟是什么?”
沈拓放開步驚艷的手,左右望了一下,示意他把人摒退鳳九被他的神色弄得心驚肉跳,下令侍衛退后到五丈之外,沈拓才壓低聲音對兩人說道:“是她動了胎氣。如果現在不馬上安胎,這個胎兒有可能要流掉。”
“什么?”鳳九豁然起身,瞪大了眼,好半天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
沈拓看了步驚艷一眼,又道:“她的身份現在還沒得到雪域國人的認可,所以她有身孕的消息千萬不能走露,這件事就我么三人知道不然就怕她有危險。”
鳳九簡直沒有辦法對這個突然而至的消息笑話,懷孕了?他要當爹了?天下有沒有這么好的事?居然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他像個無知小兒般傻笑著,如果不是步驚艷及時捂住他的嘴,估計他會像得了癲狂癥般大吼大叫。
診斷出了結果,沈拓靜靜地坐在那里,手捧已冷卻了的茶杯,心卻比這杯中水更涼更苦澀。
事情終于還是踏上了正常軌跡,那個人,一步一步已離他更遠,就算他想留住點什么,命運卻沒打算給他好運。就這樣了嗎?真的就這樣了嗎?連最后一盞燈都已熄滅,是否代表他應該徹底清醒?
其實他應該早就清醒,這些事不是意料之中的么?他們在一起,自然會有他們的孩子,他為何還要這般感傷?
他緊緊地握住杯子,終于慘然一笑,他應該要祝福他們的,將來他們的孩子,就是他的徒輩了,長了一級,他更應該要有長者的氣度。
鳳九歡喜得無以復加,卻沒忘了更要緊的事,首先就恭恭敬敬地把身體請進屋,然后又恭恭敬敬地為他奉了一杯茶,頗像那么回事的說道:“小師叔,瞧在您將為師叔祖的份上,無論如何也請您幫內子開上一副安胎藥,我和阿步將感激不盡。”
沈拓微點了下頭,接了茶杯,頗有長者風范的喝了口,“這胎兒也算命大,摔得那么重,居然都沒摔掉,看來硬是看準了你們這對爹娘來投奔的,所以你大可放心,這孩子我是幫你們保定了,不過也要你們配合。”
鳳九忙道:“怎么配合?”
“不能受刺激,保持心情愉快;能躺著,就千萬別坐著,盡量好好休息,少走動。胎兒已經三個月,其實危險期已經過了,只不過由于摔跤才動了胎氣,調養幾天,一切就可照常。”
于是,就在身體的教誨下,鳳九立即弄得緊張兮兮起來,當即就把步驚艷趕回屋,不準她吹風,不準她曬到太陽,不準她坐著,必須躺下,小心翼翼,生怕一沾就化了,氣也不敢大出一口,把一眾侍衛也弄得神經緊張,卻又暗自好笑,不知好好的網上為何對一個女人這般小心,她又不是個瓷器。
這樣一來,本來這兩天打道回府的打算又往后延了延,但是每天都還是收到從雪域國來的信箋,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厚,鳳九卻不動聲色,暗自壓了下來,沒事的時候,就去找身體琢磨最好的補藥。
身體聽說韓雅暄也在這里,還照顧著石梅,步驚艷的腰傷也是她醫好的,不由暗皺了下眉,當天下午,就把她約了出來。
屋檐下,一條走廊很干凈,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連苔蘚都沒有長一點。放農用工具的架子擺得也很正,就這么正放著,應該很平穩。他彎下腰看了最底層的腿角,神色漸漸凝重起來,然后又左右一看,走到幾步開外的紅木柱前面,蹲下身在地面細細看了幾眼,眼里已凝起了一抹冷意。
聽到后面有腳步聲,他站起身來,下了臺階正想就近迎過去,忽然看到草叢中一點黑黃色豆子,他彎腰撿起,夾在指尖,又望了望來人,更深冷意凝固在眼底。
“大人總算來了。”見到他,韓雅暄仿佛卸下了重負般,輕笑著長出了一口氣。
身體看她,“是么?圣女很希望我來?”
韓雅暄不緊不慢地說道:“自然,你不知道,你不在,步驚艷的傷若我治不好,他們會怪我用心不良,然后他們像盯賊一樣把我防著,大家都覺得累。你來了。一切都交給你,我便可輕松了。”
沈拓點頭,“原來如此,只是……”他似是無意識的揚了揚手指間夾的豆子,緩聲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韓雅暄眼里迅速閃過一絲慌亂,然后馬上又風平浪靜,她仔細的看了看,“是豆子,有什么問題嗎?”
沈拓冷笑,“你不要以為你的一些把戲我會不清楚,有我在這里,以后若再有同樣的事發生,就讓你嘗試下我的手段!”
韓雅暄一臉鎮定,扶了扶額前散下的發絲,笑得清麗淡雅,“大人說些什么呢?既然你為了你的愛情可以犧牲全部,可是我為了我們的國家也可以犧牲全部,不過既然大人放了話,我好怕,那我只好立即消失在你們眼前,免得所有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看我,我也是人,做了好事卻一再被人誤會,也會傷心。”
沈拓毫不留情面,“你走最好,恕我不送。”
他一身清冷,絕然而去。
韓雅暄看了屋角閃過的人影一眼,嘴角浮起悲悵的笑,“你們都是這樣,我究竟哪里做錯了?大王不要我,你也懷疑我,人人避我如蛇蝎,我究竟哪里有做錯?好,既然大家都不待見,我走就是,天下之大,就不信沒有我容身之地……”
她步履踉蹌,一步一步扶著墻壁走了出去,直至嬌弱的背影消失,屋角的人影終于忍不住跳了出咯愛,他張了張嘴,去沒發出聲音。最后憂郁了兩下,跺了跺腳,還是提了步子悄悄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