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顏回到王府之時,興致勃勃地親自下廚,做了幾個精緻小菜,與南宮逸共同進餐。
做完菜的時候,她親自將一盤盤菜端到院子中的石桌上,笑道:“菜來了!”她的笑如此溫柔,瞳孔中綻出晶瑩的神采,彷彿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南宮逸不由望得癡了……一股誘人的菜香撲面而來,使得他饞涎欲滴,放眼望去,都只是尋常的家常菜,卻別有一種溫馨精緻。
菜式非常簡單:四盤菜是雞腿炒蘑菇、筍絲拌梅菜、木耳炒豬肝、糖醋排骨,而湯是菠菜豆腐湯,蘑菇雪白,木耳漆黑,菠菜與豆腐綠白相間,色澤誘人,堪稱賞心悅目,一看便讓他食慾大動。
南宮逸四下環顧著,烏眸瞪得滾圓:“你如何時學會了下廚?”
“我就是會!”慕容雪顏得意非凡地眨了眨眼睛,笑得像個小狐貍,“怎麼樣,看我的技術還成吧?”
“要試過了味道才知道。”南宮逸笑。
慕容雪顏將湯匙遞給他,他舀了一勺菠菜豆腐湯,輕輕吹涼了,放進嘴裡一喝,清香鮮美的味道便在嘴裡滑開來。
“還湊合。”南宮逸故意說得平平淡淡。
“原來我的廚藝都沒有進步啊……”慕容雪顏泄氣地耷下臉來。
“逗你的!”他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非常好喝呢,我再嚐嚐其他的菜。”
“快點嘗快點嘗。”慕容雪顏急忙將筷子遞給他,催促著。南宮逸笑著將每盤小菜都嚐了一口,才滿足地嘆道:“我還以爲,像你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是不可能親自下廚的,就算勉強下廚了,做出來的東西也會……”
“難吃得要死對不對!”慕容雪顏接過他的話,笑著搖頭,“我和她們纔不一樣呢!”
她們的確是非常不同的兩個人……當初和雲兒相愛的時候,他也曾吃過她做的飯菜。湯做得太淡,菜炒得太鹹,飯燒糊了,蛋炒焦了……那是非常糟糕的一次經歷。他又想起上一次吃到她煮的面,也是清淡而美味。
“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須先抓住他的胃。”慕容雪顏笑著往他的飯中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雪兒,有你是我之福。”南宮逸的笑容充滿繾綣,帶著化不開的溫柔。
這一頓飯,在溫馨與幸福的氣氛中進行完畢,晚膳之後,南宮逸自去書房翻閱兵書,而慕容雪顏則找了秀容敘話。
今日,也是京城中“花魁大賽”舉行的日子。去年的鳴翠坊在她的出謀劃策下一舉奪冠,今年卻又不知如何?
“王妃猜今年的冠軍是哪一個?”秀容神秘兮兮地說道。
“紫鳶,不然就是如夢?”
“都不是,是去年您招進來的四個姑娘當中的一個。”秀容款款地將答案說出,“當初豔老闆還曾經嫌她相貌不夠美豔來著……”
“錦瑟姑娘?”這還真是令她意想不到了。真真符合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句俗語。
“是錦瑟姑娘來著。”秀容眉飛色舞地形容道,“王妃,可惜了你今日沒在比賽現場,各院的姑娘都卯足了勁,琵琶、揚琴、簫、笛、古箏……什麼樣的樂器都有,跳舞、唱歌、要不就邊彈琴邊唱歌,還有一些合奏是一人彈一人唱,要麼便是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樂器合奏,真真精彩絕倫!不過,能將一把瑟鼓得出神入化的,卻只有錦瑟姑娘一人。”
“當初我就說她一定能行。嘿嘿,我的眼光甚好。”慕容雪顏笑了笑,去年,在鳴翠坊還是怡紅院的時候,原名樑含珠的錦瑟姑娘一上場比賽,她便覺得此女相貌雖略欠缺,技藝卻遠在衆人之上,更爲難得的是,她所表演的樂器,是當今比較少見的瑟……瑟這種樂器,到了二十一世紀,已然失傳,若不是在這個時代重生,她還真沒機會見識。撇開相貌不說,樑含珠周身散發的那種自信的氣場也令她能在衆人之中脫穎而出。相貌不夠完美可以用化妝來修飾,技藝的純熟卻是非後天修飾能彌補的。
“豔老闆好像從一些世家子弟嘴裡知道了您的身份。”秀容又說道,“看她的樣子,比以前更欣賞您了呢。”
欣賞……對豔無雙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了一大截的人,她抱的,也是欣賞之情。豔無雙此人豪爽、仗義,雖經營著青樓,卻心存善念,這樣的思想品德,是其他老鴇們望塵莫及的。豔無雙會欣賞她,大概是認爲她能夠對衆人一視同仁的思想很難能可貴,然而豔無雙並不知道,她慕容雪顏所受的教訓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思想新理念,且她出身於孤兒院,自然更不可能像真正的富家千金那樣處處自認爲高人一等。因爲是孤兒,她從小便心存感恩,而今通過自己的努力創造了那麼多的財富,自然亦想力所能及地去幫助更多的人。哪怕自己所作所爲在整個北齊抑或整個京城之內只是杯水車薪……
與豔無雙交往大半年,她所用的身份名字是二十一世紀的原名——沐之晴。而那一日,爲了她登臺表演的事情,與南宮逸起爭執的時候,他也叫出了這三個字,當時她問他從何得知,他卻顧左右而言他……究竟南宮逸是從何得知的。倘若——
他知道了他的妻子早就不是真正的慕容雪顏,而是一個來自千年之後的靈魂寄生在慕容雪顏的軀體之上,他會不會將她當作妖魔鬼怪?
幾年前,她所看到的言情小說都說,若一對男女彼此相愛,就應該坦承一切,彼此完全透明沒有秘密。可她的這個秘密……
她不敢讓同樣來歷的宇文霜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包括最親密的南宮逸。
“在想什麼?”他不知何時出現,立於她的身後。
“你看這一輪月牙多麼美好,皎潔雪白,我想。”她笑道,引用李白一句詩說明自己的目的,“舉杯邀明月。”
“好吧。”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反對她,而是十分順從。
“既然喝,就要喝最好的。”慕容雪顏命秀容叫小廝搬來“櫻空雪”。
酒罈揭開來,香氣四溢,這香氣裡,融合了花香、果香,還有酒特有的凜冽的香味,聞之使人醺然。
南宮逸早命人準備了兩隻杯子,二人對飲。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一個女人家爲什麼那麼喜歡喝酒。”
“我早就說過了,開心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酒都能帶來不同的感覺。”慕容雪顏倒了一杯酒,欣賞著白玉杯之中淡紫的酒液,深深地嗅著濃郁酒香。
“那你今天是什麼樣的心情?”南宮逸問道。
“開心啊。你今天哪也沒有去,就陪了我整整一天,多麼難得。還記得去年,你與我還各過各的,互不干涉。”慕容雪顏回憶起二人相互鬥氣,互不相容的過去,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記得好像是因爲有個人喝醉了之後我們的感情才更進一步的。”南宮逸笑得有些促狹。
酒……當初兩個人會邁出那實際性的一步,是因爲“酒後亂性”,如此看來,這酒,亦算得上是他們二人的媒人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慕容雪顏對南宮逸舉起杯子,仰脖喝下。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南宮逸念出自己所知的詩句,復又笑道,“我在文才方面所知有限。”
“你是武將嘛。”慕容雪顏笑,突發奇想:“我想看你武劍,成不成?”
“好。”他喝掉自己手中的酒,將杯子放下,取出只有進出皇宮及睡臥之時纔會拿下來的佩劍。
長劍出鞘,一劍寒光映九州!劍氣如虹,隨著他迅如雷、疾如風的舞動,挽起一個又一個的劍花,他足尖點地,瞬間騰空,整個人輕輕地在半空中旋轉數圈,姿勢美妙之極,慕容雪顏呆呆望著,喝彩道:“好!”
南宮逸剎住劍氣,收住招數,人穩穩站定,重新來到她的身邊。
“南宮逸,你說,如果我們以後能永遠……”慕容雪顏將頭倚在他的懷中,笑語如珠,“永遠像今天這樣子幸福,那該有多好。”
如果……今日的幸福是真實的,握在手中,描繪得出形狀,他們彼此都那麼開心。在山林之中游玩的時候,他也曾想過,若能就此放開一切,雙雙在那遠離塵世的所在終老,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如今四海昇平,無須他在戰場上廝殺,邊關的守將亦有合適的人選……他完全可以放心地與她攜手離開,去過他們自己的日子。
可惜的是,這樣的美滿背後,隱隱有著一絲顧慮,他知道,他放不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