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在慕千雁打算帶著方纔那個穿著夜行衣的人的屍體從藏身的角落裡出來的時候,前方兩人前行的腳步突然微微一頓。
“哎,奇了,我怎麼感覺我好像聞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
“哎喲,老兄你可真搞笑,喝醉歸喝醉,怎麼鼻子也失靈了呢?!蹦侨松磉叺娜诵Σ[瞇的打趣道,臉上還帶著醉酒的酡紅。
“是麼?”那人稱奇。
“不然呢?哈哈……”
……
兩人的交談聲終於越來越遠,慢慢的消失在了慕千雁的耳中,她微微鬆了口氣,緩慢的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肩上扛著的畢竟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屍體,慕千雁不由得體力有些不支,手上一鬆,那人的屍體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她微微瞇起了眼。
雖不知這人是何身份,不過想來此人身上可能會有代表身份的物件,方纔屋檐之上早已驚動官兵,來不及細看,所以只得奪了此人的屍身。
此時離這人死去的時候已經過了點時間,屍體已經有些慢慢轉涼,摸起來有些僵硬了,掀開這人臉上蒙面的黑色面巾,下面不過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
不過這臉此時已經被黑氣侵蝕,顯然服下的毒藥不是一般的毒藥,而他的身上,除了一個銀色的焰火標誌便沒有絲毫物品了,這標記似乎有些眼熟,一時間慕千雁卻是怎麼也認不出來。
夜晚的風,徐徐的穿過她的衣襟,有些涼颼颼的,冰冷的臉上突然爬上一絲嚴肅,丹鳳眼以勾,便是一抹凌厲色彩。
“不好!”
慕千雁低喝一聲,突然從平地上一躍而起,動如脫兔,轉眼間,身形便消失在了寂靜無人的小巷裡。
既然此人會服毒自殺,自然是想要對她不利,不過既然是想要對她不利,又怎麼會只來一個人任憑她斬殺?要知道,凡是前來刺殺的都是先會摸清對方底細的。
那個幕後的人怎麼會不事先知道她身邊還有桃紅柳綠以及張無存的存在呢?
所以,方纔客棧內除了這個人,定然還有其他人存在,只是她一時被牽了思緒,沒注意到罷了。
亦或者,這個已經死掉的殺手,目的不是逃離,也不是殺她,只是想把她引開。
想到這裡,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面容上閃過一抹厲色,內力運於周身,速度愈發得快起來。
前方朦朧夜色之中,月華之下,客棧的輪廓漸漸清晰,並且越發的明朗起來,突然幾道黑影一閃而過,如一把銳利的劍映入慕千雁的眸中,右手,輕輕的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
“??!”
夜空之中突然響起一道略顯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似乎受到了驚嚇,伴隨著一陣急退的腳步聲,通過呼呼的風聲傳入慕千雁的耳中,分外的清晰,卻讓人的神經慢慢的緊繃。
冷風,呼呼的吹過,一片殘花花瓣順著風飄來,又悠悠的落下,幾片零星的枯葉和嬌嫩的殘花飄落在站在客棧圍牆之上的黑衣少年的肩頭,又隨風向後飄去。
少年一身黑色的緞子長袍,眸若寒星,薄脣微抿,卻突然,輕輕一笑。
藏在寬大廣袖之中的手微擡,素手帶起一片枯葉,那葉卻似乎突然富有了生命一般,攜帶著凌厲的氣勢,衝著馬廄不遠處的草棚旁邊而去。
草棚旁,地面打掃的很乾淨,只有幾片落葉靜靜的躺著,一個穿著布袍年約四十的男子站在原地,似乎驚魂未定。
竟然是這客棧的掌櫃的!
而方纔站在掌櫃的身邊意欲殺害掌櫃的身著黑色夜行衣的人早已在落葉襲來之時,飛身抽離。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兒,那枚攜帶者凌厲氣勢的枯葉便從掌櫃的耳畔飛速的擦過,嗖的刺入了掌櫃身後的草棚,那草棚,應聲而塌!
此等武功,實在是令人驚駭。
區區一枚殘破枯葉,脆弱的根本無法傷到人的東西,卻經眼前少年之手就這樣輕易的使得草棚坍塌,這實在是……
那意欲殺害掌櫃的人退離了三丈遠,此刻,周圍又冒出了幾個穿著夜行衣的瘦高男子,顯然他們是同夥。
而那掌櫃,此刻早已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卻依舊鎮定的站在原地,這一份鎮定心性看在慕千雁的眼中,實在難得。
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眸中,一抹讚歎一閃而逝,心裡,突然隱隱有一種想法浮上,紅脣不由得一勾,那清冷的容顏上便染上了一抹豔色。
此時,若從高處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到此刻的場景,客棧後院的東面,一名墨衣少年迎風而立,長衫獵獵,廣袖迎風而起,那袖子上的銀色鏤空細紋便在月色之下鋪展開瀲灩的華光,攜著一身尊華,遺世而獨立。
少年的對面,幾個身著夜行衣眼神毒辣狠絕的人零落的散佈在院落內,或立在牆頭,或站在樹梢,以一種包圍的姿態,略有得意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兩方對峙。
一時間,夜色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然而,這次的沉默並沒有太久,兩方的打鬥早已引起了客棧中人的注意,兩個少年從客棧的前方跑了出來,手裡各持一把劍,正是上官軒和羅柯連。
兩人的衣衫還有些凌亂,顯然剛剛從睡夢中驚醒,見到眼前的場景,立刻將手放在了劍柄之上,劍鞘持於胸前,眼神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慕公子,這是……?”上官軒首先注意到了站在牆頭的慕千雁,那一身桀驁孤冷的模樣,竟看的人心都開始打鼓起來。
這樣的場面,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慕千雁微微蹙起了眉。
驚動其他人,實在不是她的本意。
“上官公子,實在是多有抱歉,打攪你們了?!睜濐^之上,夜晚的涼風之中,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衝著下方的上官軒和羅柯連做了一揖,然後那涼薄的眸子又看向前方之人。
突然,她輕輕一笑,低啞好聽的笑聲便緩慢的從喉間溢出,在夜晚聽來,就像是來自修羅地獄。
聽的人毛骨悚然。
笑了半晌,少年的笑聲終於慢慢的止住,薄脣輕啓,笑意斐然,“諸位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啊?這天大地大,客棧的門也像諸位敞開,又何必這般偷偷摸摸的來,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呢?!?
那聲調悠長,尾音有意無意的輕輕勾起,意韻不明。
“哈!”
那似乎領頭的人看了慕千雁一眼,似乎打量,眼底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樣,然後開口道:“少年郎,切莫太猖狂?!?
然,此話一出,站在客棧後院高牆之上的少年卻只是微微擡了擡眼,輕呵一聲,不置可否。
那眼底,哪裡看的見絲毫對方的影子?
這般模樣,可真是令人惱火呢。
似乎略微有些困頓一般,慕千雁擡起銀白纖細的手指,掩著嘴輕輕打了個哈欠,鳳眸微擡,竟是說不出的氣勢凜然,“說吧,目的何在,你看擾了那麼多人的清夢,多不好呢?!?
說著,她看向那些陸陸續續從客棧前門走來的人,臉色已經冰到了極點。
她現在最最討厭的,就是引起一些不相干的人的注意,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爲何,空氣中突然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一道聲音響起,那聲音雖然平靜的很,可是卻能讓人聽出一股來自骨子裡的狠辣來。
“你是誰?”
沒錯,你是誰,那個領頭的黑衣人在問她是誰。
是呵,慕千顏又是一笑。
她是誰呢,她是慕千雁,還是慕千顏,還是公冶玉,還是那什麼的裘妃娘娘?這麼深奧的問題,她又怎麼知道呢。
不過,只是瞬間,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便飛身跳下了高強,清冷的音調也隨之響起,“我是誰?慕千顏啊,你們這是蠢的不成?”
這麼一句反問,似乎激怒了那羣人,然而,實際上在那領頭的聽到“慕千顏”這三個字的時候,殺意,已起。
就在這時,夜色之中突然響起一個大漢的粗獷聲音,後院的路口處,一個大漢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他的身側,還跟著一個打扮的中規中矩卻面無表情的少女。
正是張無存和桃紅二人。
那領頭的殺手看了來人一眼,突然大笑一聲,身形躍起,一羣人便快速的離去,漸漸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站??!”
張無存大喊一聲,就要帶著桃紅一同追過去,然,就在這時,身前飄來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的眸子暗沉沉的,看著他,讓他的心底都有些不安起來。
“公,公子……”
“罷了,別追了?!蹦角а銛[了擺手,瑩白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彈了彈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輕撩衣袍,緩緩向客棧內走去。
“喂!”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少女嬌俏蠻橫的聲音,孫若晴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前方少年慢慢走遠的聲音,怒喝:“站?。_了人清夢就想這樣輕易的逃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