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不太明白,云州離這長州騎快馬都要跑好幾日,賀中玨這是去云州迎二小姐,那再快來回也得一兩個月;難不成是二小姐已經在來長州的路上了?
想到這里,孟夏立刻回過神來,如果是這樣,自己不是更得趕緊,只是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趕緊用手把眼淚一抹,將一件灰色的衣服穿上,然后外面罩上平日穿的那件淺紫的衣服裳,又把兩錠黃金塞在懷里。
孟夏又拿出前幾日給小全做的衣服和鞋,說是小全的生辰要到了,讓魯婆子買菜的時候,順便捎給小全,孟夏早就摸清楚魯婆子早上買菜大約要花大半個時辰,讓她再給小全送衣服和鞋子,至少就得用近一個時辰。
孟夏這幾日都非常乖巧聽話,整日都爬在桌上畫呀寫的,魯婆子和花燈都松了口氣,孟夏讓給小全送過生辰的東西,魯婆子也不疑有他,挎上籃子拿了包好的衣裳就出門了。
孟夏見魯婆子走了,便甩著手走出來道:“花燈,整日畫,畫得我都厭煩透了,我想繡繡花,你去幫我找點針線還有繃子。”
花燈應了一聲道:“只是夫人,您平日不繡那些個東西,花燈也沒備,我去問幾位姨奶奶借借吧!”
孟夏一聽就不高興了:“為什么要去管她們借,你讓魯嬸買菜的時候帶一副回來就是了。”
“可不巧,魯嬸子走了一會子了。”
“王玉不讓我出門,我又不喜歡寫字,想繡個花都不成,煩悶死我了。”孟夏更不高興地道,其實她長這么大也沒摸過兩次針線,在相府的時候衣服破了壞了,她嘴甜,都央那些阿嬸阿婆給補幾針,花燈忙道,“夫人,先借著使使吧!”
“好吧,好吧!”孟夏不耐煩地道,“你趕緊一些!”孟夏自打認識桃櫻起,沒見她動過針線,肯定借不到;那鳳琴精細事多,就算有,知道是自己要用,也不會輕易借給花燈的;那綠蕉,看樣子也有不少小心思的,應該也不會輕易就拿來出來。
花燈跑去找針線,孟夏便把早就看好的兩個竹筐在院墻邊迭了起來,剛要爬上去,忽然聽到院墻外似乎發生了什么事情,亂哄哄的,吵鬧鬧的,街上的人都在亂跑。
孟夏大喜,就算花燈回來看到,自己也有了借口。
孟夏忙爬了上去,看見外面的人跑過去,還有人在說:“城被封了。”
又有人問:“難道是叛匪打來了?”
“那叛匪不是都快被平了嗎?”
“那為什么封城門?”
......
院墻外的聲音不小,不僅是孟夏聽到了,那鳳琴、桃櫻、綠蕉也都聽到了,孟夏還沒翻墻,她們都從房間里出來,立在堂屋盡頭往院墻外面張望。
孟夏站上筐,往外一看,便叫道:“好些人在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干什么?”說完不等找線的花燈出來,一下爬上院墻,又從院墻上跳了下去,那院墻比孟家寨自家的院墻可高得多,孟夏落下去摔了一跤,摔得挺疼,不過她顧不得這許多,站起來趕緊爬起來就跑進混亂的人流中。
孟夏爬上院墻的時候,只有一小部分人亂竄,孟夏跳下去,亂竄的人就越來越多,孟夏一邊跑一邊把外面那些淺紫的衣服脫下來扔掉,往人多流的方向跑,還不放心地回頭瞅了一眼,就看見魯婆子躍上了院墻,孟夏嚇了一大跳,她沒想到魯婆子這歲數,爬墻這么敏捷,比她還靈活,趕緊打亂頭發,跟著亂竄的人們使勁地跑。
魯婆子到底回來晚了,最主要是誰也沒料長州城突然起了戰亂,已經害怕戰亂的人跟無頭蒼蠅一樣,不少婦人也都跑上了街,而魯婆子早上是看孟夏穿著紫的家居服,自然盯那穿紫色的,所以脫掉紫色衣服的孟夏混入其中,又跑得快,魯婆子在人群中沒有尋到孟夏。
甩開魯婆子,孟夏就冷靜下來,人是逃出來,但這亂哄哄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并不知道,她往四下看,人們都在亂跑,然后出現廝殺的軍隊,好象都穿了大鵠的軍隊,孟夏看得更糊涂,不明白大鵠的軍隊為什么自己打起來了。
最后孟夏決定不跟著人們象無頭蒼蠅一樣亂跑,情急中第一想到的就徐書同,干脆就往捕房跑,讓徐書同給自己想法子。
孟夏一口氣跑到捕房,沒想到捕房,也亂亂的,還不見一個人,每次來都生得旺旺的火盆,這會是冷冰冰的,當然這個天也用不著了。
徐書同那張桌上,今日有些凌亂,孟夏當過徐書同一段日子的文書,知道徐書同就算要處理的事再多,那書桌都不會亂的,所以孟夏十分奇怪。
桌面上堆著許多沒處理的東西,孟夏雖當過文書,但對那些卷宗還真不感興趣,沒看從桌面上翻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翻起徐書同的抽屜,最上層的兩個抽屜,一個放著徐書同平日吃飯的碗筷,一個放了套捕快的衣服和捕快穿的黑靴子。
孟夏大喜,自己身上的衣服,畢竟是件女式的家居衣服,逃前,是想穿成男妝,只是男妝套在女妝里,實在是塞不進去,而女妝在這亂世,就太方便,伸手拿起那套捕快衣服一看,竟然是套小的,原來自己曾經要了套捕快衣服,徐書同竟記在心上,給自己做好了,放在這里,偏偏自己有很長時間沒來。
孟夏趕緊尋個隱蔽的地方就把衣服換了,還有那雙靴子太及時了,比腳上這雙繡鞋可好跑路得多,便把那雙靴子往腳上套,孟夏怕大,還想把灰衣服撕了塞在鞋里,結果那靴子的大小正好合腳,孟夏的眼睛紅潤起來。
孟夏穿好靴子,便在徐書同的桌下坐著等,結果從下午一直等到第二日早上,外面鬧騰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但是徐書同、栓子和石頭都沒回來。
徐書同他們連捕房都不回,長州城不知道發生了何等大亂,孟夏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終于如愿以償地逃了出來,只是眼下這情形不對勁,突然發生戰亂了,賀中玨找不著自己,不知道會不會著急,算了,就算要逃,也等這莫名其妙的亂子過去再逃,否則賀中玨肯定會擔心,一想到賀中玨會擔心,孟夏的心亂了。
孟夏在“回去”和“不回去”之間又糾結了好久,肚子開始叫了,孟夏才猛然想起自己竟一日一夜沒有吃東西了,竟都不知曉,自己原以來到徐書同這里來,怎么也能遇個熟臉,沒想到一個人都沒有,眼下連吃喝都成問題,正在想到哪里弄些吃的時,忽記得徐書同書桌下面的柜子里經常有些贏了官司的人送來酬謝的紅薯干、干發糕和落花生。
孟夏趕緊拉開那柜子一看,果真有,只是不多,她趕緊抓了一把紅薯干,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又冷又硬,連那段時間吃得都生厭的青菜豆腐都不如,不過餓極了她,還是強行咽了下去,又剝些花生吃了,這樣待到下午,無論如何也待不住了,孟夏就用那件灰外衣包些紅薯干、干發糕、落花生,做成個包袱背在身上,就出了捕房。
城里的激戰雖然停了,但激戰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的,因為時不時可以遇上幾具拼得血肉模糊的大鵠士兵尸體。
孟夏避開那些尸體,氣喘吁吁終于到了桂巷那個曾經令她厭煩不已的家里,她本想先躲在遠處看看動靜,沒想到門大開著,一眼望進去,院子一片狼籍,孟夏下了一大跳,難不成家里被搶了?
孟夏沒敢輕易往里進,躲在那里觀望好一會,都沒見人進出,院子也一直無人。
帶著十分疑惑,孟夏小心地走進了院子,院里的花盆倒的倒、碎的碎,就是沒人,再到終日少不了吵鬧的堂屋,堂屋里一片狼籍,家具碎了一地,賀中玨最喜歡躺著與桃櫻、鳳琴調笑的那張椅子,最不象樣子,但就不見一個人,看樣子又不象遭了兵,也不象被人搶了,不知道那些成天吵得人心煩意亂的女人們是不是全都逃命去了。
只是讓孟夏不太明白的是逃命就逃命,為什么逃命前要把這花盆和家具都砸了。
孟夏趕緊關上院門,來到后院,后院更亂,她住的那那間耳房更慘,被砸得面目全非,沒一件完整的東西。
孟夏猶豫一下,伸手往床頭一摸,只是自己當成命根子的小包裹怎么也翻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桃櫻或被鳳琴趁亂拿走了,想想里面的東西,銀子居然不是她最可惜的,最可惜的卻是賀中玨送給她的銀鐲子,那真是對漂亮的鐲子,雖然如果賀中玨所講,那只是一對假鐲子,孟夏不由得就想起與賀中玨進城使氣的那一幕,想想自己當初怎么會相信賀中玨吹笛子掙錢買銀鐲子的鬼話,不由得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