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便道:“閨女,你可記得,曾有個大舅,一家原本在京州,做些小生意,當年,我們逃難去京州時,還去過他家。 ”
孟夏大約記起來,去京州的時候,是到過一個舅家,只是好象不在京州城,也不在京寶鎮,到底在哪兒,她是完全記不得,但卻記得,那舅母的臉色特別地難看,自己一家當時是在屋檐下蹲的第一夜,好象也是冬天,京州城的冬天可是長州沒得比的,非常寒冷的,天上還飄著雪,最小的兄弟就是當時凍病的,好象第二日給個住處,房里冷清得連盆火都沒有,那舅家是有個男孩子,總是欺侮自己的兄長,所以沒住幾日,父母帶著一家又往京州去了,小兄弟一直不好,就把她給賣了,卻聽余氏道繼續道:“你舅母講什么京州亂了,出來避避,只是路上一家人又走散了,只得你嫂子和舅母找來了。”
桃櫻沒想到自己話還是沒人搭理,很不甘一邊扇著一邊脆聲問:“哎喲喲,大姑,你這打哪又來個閨女呀?”
余氏才道:“順兒媳婦,這是大姑六年前賣到京州的二閨女,曾經還托你公公,我那兄長在京州打聽過的,可是我那兄長一直沒找著呢。”余氏講完番話,孟夏才知道余氏是打聽過,心里一暖,用不善的眼光看著那個想給自己下馬威的桃櫻,那桃櫻卻不屑地道:“大姑,這可是什么話,這事我可聽婆婆講過,那京州城有多大,你曉得嗎,你以為是這孟家寨呀,一眼就可以從村頭望到村尾?”
余氏去過京州,知道不小,便訕訕道:“那是!那是!”
桃櫻占了上風還不依不饒地道:“也不知道是賣到城里還是城外,一日兩日如何尋得到,怕一兩年也尋不到呢。”
余氏又道:“是這個理呢!”
孟夏越看越覺得這個桃櫻象極了相府少爺、小姐房中的那大丫頭,平日最會尋人刺挑人短,當面是人,背后是鬼,瞪著桃櫻不肯開口喚人。
那桃櫻見孟夏不肯喚人,哼了一聲炫起自家的學問來:“既是被賣了,那如何家來了,莫不是逃出來的,主人家尋來,那可是杖斃的事!”
余氏忙道:“是主人家放出來的。”
“放出來的,那契約呢,主人家放出來的,那是有契約的。”桃櫻講著伸出青蔥似的五個指頭,討要契約,余氏也怕這事,忙道:“二丫頭,快拿給嫂子瞧瞧,嫂子是識得字的。”
孟夏對逃難中的舅家無任何好感,對這不懷好意的桃櫻更無好感,便道:“我沒帶身上。”
那桃櫻一下拍起了巴掌:“天喲,沒帶身上?大姑,你這閨女怕來路不正,到時候,她找死不打緊,這一大家的人可都是要挨捋子的。”
桃櫻這一叫把南屋里的人驚動了,賀中玨就見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那婦人衣著雖素凈些,但明顯比余氏穿得要齊整得多。
孟夏立刻認出這婦人正是當年那冷眉冷臉的舅母順兒娘—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