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知道惠林葉的一片好心,但紅景還想說,這品味……忒俗。
紗幔低垂,燭影橦橦,粉藍粉藍,薰香濃烈。
這種低端劇制的畫風,實在是有些辣眼睛,別說她忍不了,就是土生土長的蕭澤琰也覺得沒眼看,紅景已經開窗滅香熄燈透氣了。
至於晚飯還是宵夜,紅景一邊把紗幔挽起,一邊詢問:“有沒有好酒?不那麼辣的,有餘香的。”
“梨花白?竹葉青?或者桃花醉?”惠林葉看著自己一片心意就這麼被惡視了,語氣也不好,心情也不好。
偏紅景還沒聽出來:“嗯,都可以。”
“一樣也沒有,只有個杏花釀,愛喝不喝。”
她一生氣,甩手走了。紅景手上一頓:“哎……”
就連遲鈍的蕭澤琰都看出來了:“她這是生氣了?”
“她這走心的裝扮,被我們看不上眼,能不生氣嗎?沒事,明天就好了,我去拿酒,我們今晚,喝兩杯。”紅景倒不覺得有什麼,生氣了哄哄就好,誰還沒生過氣呢?
只是蕭澤琰拉住了她:“明天再喝吧,今天才二十九。”
“明天還有明天的熱鬧呢,都趕到一天了,哪裡能熱鬧的過來?”紅景執意要去拿,眼看阿澤臉色有異,她及時頓住:“怎麼了?有話你只說,別掖著啊。”
……
蕭澤琰也想直說,可這話,他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他沒喝過酒。
中毒時候的身體,別說喝酒了,就是很多東西都不能吃,雖然行爲不用太過注意,可許多事情他也沒法做,要不是因爲紅景……這話怎麼說?遇到紅景之後,兒時和久違那種感覺,都出現了。
但他就是沒法說出口。
紅景只看到他一臉的變幻,實在理解不了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眼看著他十分糾結,最後給她一個後腦勺。
“阿澤,你要是不說,那我去拿酒了。”
這個時候,能喝上酒肯定是不錯的,雖然她也沒喝過幾次,但不嘗怎麼知道什麼滋味呢?
惠林葉不在下面,這是真生氣了,在避著她。但後廚裡有人,一個大廚,一個幫廚,兩個夥計,夥計是前後都跑著幫忙的,紅景一來,他們就把準備好的東西給拿了出來:魚頭,魚丸,魚面。
“我想和酒。”紅景端著餐盤:“不用你們送了,你們也趕緊吃了去歇著,我自己拿上去。”
小夥計多有眼力勁兒啊,伸手就把盤子接過去了:“哪能讓您自己動手呢?我們送上去,酒水也有,但本店只供應杏花釀,味道香醇不上頭,給您拿兩壺?”
“兩壺才幾兩?來個兩斤。”
紅景知道這個時候的酒水度數低,所以根本沒在意,直接論斤要。
夥計只是聽話安排,聞言就直接拿了成壇裝的,麻利的送了上去。
因爲屋裡被紅景給收拾了,所以蠟燭也被換成了油燈,紅景一開始還沒看出來,拉著蕭澤琰一起坐下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屋裡這是誰給換的燈?”
“這光看著暖和,換了就換了吧。”蕭澤琰不甚在意,只看著被紅景開了壇的酒,那味道……
味道清淡,帶著甜梢,紅景沒用酒壺,用的是茶杯。
“先聞聞味兒,來,吃菜,這個是魚頭,可能味道沒那麼地道,但也不會太差,林葉在吃上面的要求,我還是很放心的,這個魚丸湯,是熬出來的高湯。”紅景說著,給他舀湯。
菜品此時看著很好看,擺盤精美,所以下筷讓他自己下,她就不破壞美感度了,只夾了一筷子的魚塊:“這個是先煎後炸的,味道十足。”
雖然這些菜色沒那麼出衆,但被紅景這麼一說一夾一品,味道真就是格外的好,蕭澤琰說:“我吃過最好吃的魚,是你做的。”
“啊?”
紅景一開始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微愣之後纔想起,他說的應該是她把他安置在山洞的時候,烤的魚。頓時笑了,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手藝,是沒法和專業廚師相比的,你現在這算是,憶苦思甜嗎?”她先喝湯,又吃魚丸,然後,就端了“酒杯”:“我自己先嚐,你先吃,吃個六七分飽,再喝。”
“我陪你。”
蕭澤琰哪會讓她一個人。
即便他沒有喝過酒——洞房夜的酒他兌過水的——但見過各種宮宴,酒水見的不少,喝酒的樣子也見過不少,沒有一樣是自己一個喝的。
紅景笑著看他:“你真要陪我一起喝?”
不是她小看他,實在是他這樣子,看著就沒什麼量,怕他先醉倒了,還不是隻剩她一人了?然後,就眼看著阿澤用實力證明,什麼叫一杯倒。
雖說茶杯有點兒大,但紅景倒的是半杯,她都喝了兩杯了,阿澤只喝了她最初給他那杯,然後就開始口若懸河——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各種啓蒙的文,被他調論有序的背出來,紅景一開始沒制止,是想看他會背多少,她就繼續喝著聽著,結果他背個沒完沒了,等她喝完那一罈,他連《蒙求》都說完了,開始說《詩經》?
“我要不是喝不下了,我真想聽聽你到底能說多少,”紅景起身拉他:“好了好了,歇會兒吧,喝茶,睡覺。”
就算他喝的酒水不多,不用醒酒,但說了這麼多話,都不知道渴麼?
紅景還想給他洗洗呢,哪知這酒有後勁兒,扶了阿澤到牀邊,給他餵了茶水,她也不想動了,就這麼拉了被子直接睡。
一夜無話。
翌日是個大晴天,冬日的陽光本不濃烈,但蕭澤琰醒的時候,已經是日光滿堂了。
他擡手遮掩,遲疑了許久,還是沒想起來,昨晚的後續。
身上好重,他動了一下,這纔看到紅景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兩頰嫣紅,睡的憨厚。
看兩人這樣子,昨晚是喝多了吧?但爲何,他想不起來什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喝了一杯,而紅景,喝了一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