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後院,紅景就停住不走了。
“大夫,剛纔話我已經給你放出去了,現在那麼多人都知道你這裡有百年老山參了,你可不能把我這人蔘給黑了?!?
她抱緊了籃子,先發制人。
——沒辦法,這是人家的地盤,萬一真要黑吃,她肯定吃虧。
那大夫卻笑了:“你這丫頭,我像是那種無賴?”
說著,伸手比數:“我看得出來,這人蔘你很會挖,不讓你吃虧,三十兩?!?
“不讓我吃虧纔給三十兩?”紅景頓時皺眉:“根鬚齊全,看個頭可不止百年,沒有五百年也有兩三百年了,你按一百年給我算,你還好意思說不無賴?”
雖然心裡覺得這個價格已近不低了,但紅景想的可不止這一株藥材。
大夫眉心一皺:“你嫌少,那你說個價?!?
大家都識貨,那就好辦了。這大夫確實不像個坑貨,紅景伸手那出那桐葉包:“這樣吧,四十兩,再送你一把金刺槐果,清熱解毒消腫利尿,好東西,你把外面那些藥送我,還有,保密。”
從他一開始問,紅景就想要求保密了,天知道會不會因爲她買那些不成方子的藥被有心人聽了去,況且她又賣了這麼一整株的人蔘。
四十兩雖然有些貴,但他也不虧,給她銀子的時候,他問:“買賣都說好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家丫頭呢?!?
“我是獵戶家的丫頭,住在山裡,大夫你怎麼稱呼?”紅景巧妙的避開重點,直接反問。
這大夫名字挺好聽,叫葉逢春,老實說,雖然現在年紀大了,但也不醜,紅景叫了一聲春叔,說以後挖到藥材還給他,他也沒拒絕。
紅景喜笑顏開,心情都寫在了臉上,從櫃檯上拿藥的時候,那夥計多看了她幾眼。
紅景也沒在意,蓋好籃子就出來了,那剛纔被攆出來的少年,還在門外站著,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喏,雷公藤。”
紅景走到他身邊,拆開一個藥包,讓他看清裡面的藥,一臉真誠:“送你?!?
少年手裡有幾個銅板,已經被他握出汗了,他剛纔去另一家藥鋪求藥,那邊的夥計給了他這幾枚銅板,雖然不夠,但少買一點,還是可以的,他這麼想著,但不敢當著這麼多人進去,就等到了現在。卻不料,這個剛纔問過他的人,竟然要給他雷公藤?
“你是誰啊?”
“我是紅景?!奔t景把藥塞給他:“這不是施捨給你的,這是請你給我帶路的酬勞,我想要去鎮上手藝最好的木匠那裡,你帶個路?!?
幫人也是有技巧的,紅景並不想傷了少年的自尊。
雖然他看上去小,但走這一路,紅景卻知道:他已經十一歲了,有個哥哥,去考鄉試。今年是卯年,若是今年不去,就得等三年之後的酉年了,所以他娘之前是硬撐著攆他哥去考的。三場考試爲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進行,又叫秋闈。也就是說,此時,這少年的哥哥,正在考試中。
他爹也是書生,是去趕考的途中出了事,轉回來的只有遺物,他孃親給人漿洗縫補掙錢供養兩個孩子,就爲了能考個功名,爲他爹完成遺願,但身體多年勞累留下的毛病,一變天就發作,平日都疼,家裡沒錢,買不了整方的藥,就只能買主要的一味。
紅景一直微笑著聽他說完,才說,“你以後可不要隨便對別人說這麼多,萬一是壞人呢?”
少年擡頭看她,眼睛明亮亮的:“我知道姐姐是個好人,我叫何夕,我家就在前年,我家旁邊就是木匠大爺?!?
連家住哪裡都說了,紅景本沒想要問,因爲她能力有限,但現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去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是少年何夕直接帶她到那木匠門口,還幫忙叫了門。
開門的確實是個老木匠,已經頭髮花白駝了背。紅景看到院子裡有木料和沒做完的傢俱,看得出來,手藝很精細。
紅景沒有紙筆,只能比劃:“我想做個木箱,要這麼大小,能摺疊,能多層打開,最好,還帶輪子。最重要的是,足夠結實。”
老木匠本來是要去託板凳來招呼她的,沒想到她說的直接,看她比劃,直接就拿了木尺:“你照著尺子比?!?
有尺子就好說了,紅景心裡早有藍圖:“箱身高兩尺一,寬兩尺九,要間隔出七七四十九個格子,還要能放針囊、紗布?!?
“你要裝藥材?”老木匠抓著尺子,細問:“每個格子大小相同嗎?高度有要求嗎?木料有要求嗎?”
“格子您根據箱子來做,高度沒要求,木料的話,一是結實,二是無毒,其他的,您看著辦。”紅景遇到了個“工作狂”,而且這速度,她很滿意。
“那就用棗木,內格用桃木……”他自己嘀咕了一會兒,擡頭說:“三貫。”
這價格可不算低。那她要求速度:“多久做好?”
“後天你來拿。”
老木匠直接去找木料了。
紅景說:“那我先付定金,後天我來取木箱時,再把錢給你結清?!?
他哐嘡一聲翻出一根木材:“都行?!?
……
出了木匠這裡,紅景就去了何夕家,雖然剛纔沒看到他回家,但他都說了,紅景也是能找到的。
雖然同在這小巷裡,但這院子明顯破落,一進院兒就聞到了藥味。
“何夕?”
紅景試探著叫了一聲。
有蒼老的聲音夾雜著吱丫聲從正屋的窗戶裡露出來,那窗戶紙又黑又破,隱約能看到屋裡。
何夕一側的小棚子裡跑出來:“是那個好心的小姐姐!”
這話是解釋給房間的人聽的,紅景笑了笑:“我已經和木匠大爺說好了,後天我來拿東西,過來謝謝你,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是個大夫?!?
“?。俊焙蜗埓罅俗欤@訝的說話都結巴了:“那,那你,還去買藥?”
“因爲有些藥挖著太麻煩,藥鋪裡有還不貴,倒是你,不去看著藥嗎?聞著,應該是熬好了?!奔t景眨了眨眼。
何夕叫了一聲,急忙跑去看,紅景則走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