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蕓後半截話被那潔白的藕臂生生打斷, 那人爲他倒茶,是個女人在他身邊嗎?許蕓只覺得那胳膊白得刺眼,她帶著擔憂地桂圓直接進了萬客來二樓。
他的包廂淺淺地留了一條縫, 似乎不怎麼擔心被人看見, 許蕓鼓足勇氣, 裝作驚訝地叫道:“魏指揮使?”
魏俊目光投來, 見到是她, 點頭示意,梅然以爲是他熟識的人,把門拉開, 回頭對魏俊道:“是你朋友?”
魏俊道:“確是認識。”
梅然笑著把人請進來,自動自覺坐在了魏俊旁邊, 招呼著許蕓坐在對面她坐過的地方。
魏俊問道:“許姑娘怎麼在這?”
許蕓笑道:“今日幫家父買些吃食, 不知魏指揮使也在。這位是?”
魏俊道:“朋友。”
梅然或許是感受到了許蕓笑意之下的敵意, 動作漫不經心,只是一個被愛慕衝昏頭腦的小姑娘, 她不屑應對。
許蕓打起精神:“前些日子聽王阿婆說大人在京城有個未婚妻?不知大人還要在這邊塞熬上幾年,倒也是苦了那位姑娘了。”
說罷許蕓還偷偷看了梅然一眼,梅然心中只覺好笑,這個小丫頭身著低調,但每件都不是凡品, 說話雖稚氣未脫卻文質彬彬, 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女兒, 相貌也算鮮妍, 姓許, 在這邊城,應該就是富商許經的女兒。魏俊竟毫不動心, 真是木頭,什麼未婚妻子,一聽就是瞎編的。
魏俊點點頭:“的確是我虧欠她的。好在她哪裡都不會去,她會一直等著我。她渾然不覺,是我心急。”說話間面上竟泛起笑意。
許蕓有些急切,“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姑娘讓指揮使如此牽掛,想必是個很特別的姑娘吧?”
魏俊轉著茶盞道:“嗯,是很特別,她相貌傾城,出身官宦卻絲毫沒有嬌氣的感覺,見解獨到,兇起人時也嬌憨可愛。”
許蕓看著他溫柔的樣子,那人不再尚且如此,若是那女子出現,他又會作何表現?她的一顆心跌落谷底,透著濃濃的失望,“原是這樣相貌傾城的姑娘,不像我無鹽之貌。”
魏俊擡頭看她,出於可憐或是其它原因,他說了句:“你的眼睛很好看。”和她很像。
許蕓可見地如同一株植物,迅速甦醒、復活、充滿生機,她笑彎了眼睛:“魏指揮使真的這麼覺得?”
魏俊點頭,隨便聊了幾句她便歡歡喜喜地離開。
梅然笑道:“魏大人真是輕浮,難道不知道少女的心最易動?這般誇獎一個愛慕你的少女,怕是惹上情債了。”
魏俊訝異:“與我有何干系?”
梅然:“…”
甄旭下朝路過寶玉閣,鬼使神差踏了進去,老闆是個人精,見他身上官服,立馬請人進了雅間。老闆討好地拿出幾套頭面:“大人,這都是這些日子新到的貨,成色極好。”
甄旭見那幾個頭面華貴非常,只覺得並不適合蘭兒,但她並沒有類似的首飾,便隨手點了放在中間地紅寶石頭面,老闆喜笑顏開,果然是個出手闊綽的主兒。
老闆剛剛裝好,甄旭又問:“可有素淨一些的?不要太小家子氣。”
老闆思忖片刻,堆笑道:“明白,明白。”說著從後面拿出一套玉飾,“您看,這是羊脂玉,質地細膩成色純淨,水種好,那是上好的玉器,這樣白色的上等好玉可是不多見那。尊夫人若是喜歡素淨又不失華貴,這款最好不過了。”
甄旭點點頭,雖不懂女人家的東西,不過這款頭面和與之相配的手鐲、銀項圈的確很漂亮,他興起道:“這些包起來。”
老闆忙不迭地包裝起來,甄旭付了錢,高高興興地拿著東西回府。
趙姨娘殺了人已然瘋魔,家中沒有正經的主子,蘭兒儼然已經成了女主人,與之相對的,甄府似乎漸漸式微。
甄旭進門便叫來蘭兒:“蘭兒,你瞧。”
蘭兒打開盒子,是兩幅上好的頭面首飾,她驚喜道:“老爺,這是給妾身的?”
甄旭笑道:“不然還會有誰?你喜歡嗎”
蘭兒猛地點頭:“自然喜歡,可是一定花了不少銀子吧?”
甄旭輕描淡寫:“沒多少,皇上私下將兵部的事情交給我,油水很大。兵部侍郎那個老頭也無可奈何,這幾日做縮頭烏龜告病躲在家中,快過年了,該送你些禮物。”
蘭兒嬌嗔:“老爺自然有辦法。可妾身不想老爺成日在外奔波,蘭兒卻只能看著,不能幫忙。蘭兒在家裡清閒著,難受極了。”
甄旭拉過她的手:“哦?那蘭兒可以找些別的府的夫人小姐來做客,陪伴你。”
蘭兒嘆氣:“妾身身份卑微,又沒有名分,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怎麼肯來呢?”
甄旭道:“是我考慮不周,蘭兒別難過。”
蘭兒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不,這是蘭兒自己的選擇,蘭兒不需要那些虛情假意的閨中密友,蘭兒只想關起門來和老爺好好過日子。”
甄旭笑道:“我又何嘗不是呢?”
蘭兒撒嬌道:“所以嘛,老爺,蘭兒想開幾家鋪子,自己經營,若能盈利也算蘭兒有些用處,不至於日日心中愧疚。”
甄旭想想,她從前孤苦無依,曾說過本想終身不嫁,就攢夠錢自己開家鋪子,養活自己和阿童。心中一片柔軟,想必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吧,她始終想要做些什麼,不想被困住,一無是處。
想到這,甄旭頭腦一熱:“那好,過完年蘭兒就籌備籌備,我出銀子,咱們蓋幾家鋪子,好嗎?”
蘭兒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老爺待妾身最好了!老爺,蘭兒一定給您好好幹活!”
甄旭一把把人摟過來:“你現在好好幹活伺候我就行。”他在蘭兒耳邊笑著說道。
蘭兒滿臉通紅,粉拳打他幾下便順從地任由他將自己抱進屋內。
沛柔召集後宮,優雅地拿起茶盞,霧氣嫋嫋,她坐在高高的鳳座上,面目不甚清晰。
“諸位姐妹,臨近年關,諸事繁忙,本宮一人難免分身乏術,所以本宮想麻煩麻煩賢妃姐姐和德妃姐姐幫忙協理六宮。”
德妃和賢妃道:“臣妾定不會辜負娘娘厚望。”
沛柔點點頭,“另外,新年了,再有些日子宮裡就來新的姐妹了,故此本宮尋思著給各位姐妹晉晉位分。德妃姐姐和賢妃姐姐以後便是德貴妃與賢貴妃,許昭儀爲麗妃,寶淑容爲寶昭儀,萬婕妤爲萬充儀,魏嬪爲魏貴嬪,靜嬪,”她略微停頓一下,“爲靜妃。”
話音剛落,剛剛欣喜地妃嬪們便窸窸窣窣起來,議論紛紛,衆人皆用或不甘或憤恨或疑惑地眼神看著甄婷兒,甄婷兒說不上來地古怪,一面欣喜非常,知道定是皇上的意思,一面被衆人盯著又有些難堪。
沛柔任由她們商議,半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沛柔才又開口道:“裴常在爲裴貴嬪。暫且這樣安排,今日起,大家就熟悉熟悉換了稱謂,這樣習慣了來年便不至於手忙腳亂。”
麗妃心直口快,問道:“皇后娘娘的決策臣妾自然不敢置喙,只是靜嬪妹妹的位分漲的也太過了些,是否不合規矩啊?”
甄婷兒臉上泛起紅暈,她心裡暗罵麗妃多管閒事。
沛柔悠悠道:“這是皇上親自授意,本宮自然是聽從皇上旨意,麗妃難道不滿?”
麗妃趕緊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妾身們就更不會說什麼了,只能說靜妃得了聖心,好運得很。”
沛柔笑道:“那便好,升了位分,麗妃以後可要謹言慎行,做那些低位嬪妃的榜樣。”
麗妃應承道:“自然自然,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裴薰然靜靜坐在一邊,並不出聲,好像一直以來她就是這樣,身爲大理寺少卿裴淨一唯一的妹妹,她的家世並不落下乘,相貌溫婉,但她不爭不搶,就這樣,讓宮裡的人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即便這樣,她的奴才也不敢怠慢,裴淨一近些年素有“鐵面青天”的名號,冤假錯案一經他手定是斷得明明白白。皇上器重,欲爲他升官,他卻不爲所動,直言蕩除冤屈是自己的信仰所在,一直留在這個位子上。
但實際上正因如此,他已經成了皇上最爲信任的近臣之一。裴淨一對親妹十分寵愛,曾一度想求皇上讓自己妹妹落選秀女,是裴薰然自己進了宮,勸住自己哥哥。
沛柔一直對於這個裴常在十分好奇,但她就像一團霧,看不分明無法靠近。
幾月的探查,結果發現甄府的那個丫鬟海棠來處不明,死因卻很好查,是被趙姨娘親手掐死的。
“不是家生子,死了這麼久也沒有家人來尋,而且她是趙姨娘最信任的丫頭了,給她送飯時卻被掐死,師父,這也太奇怪了。”小安子彙報完後,不禁感嘆。
“趙姨娘真的瘋了?”方河問道。
“不是瘋了,又怎麼會把自己的貼身丫鬟活活掐死呢?”
方河猛然伸出手扼住小安子的喉嚨,小安子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脖子上的窒息感越來越嚴重他纔開始拼命反抗,方河被他踹了一腳驟然鬆開手,小安子在一旁猛烈地咳嗽起來。
“常人縱使再措手不及也會拼命反抗,海棠是從粗使丫頭提拔上來的,力氣很大,趙姨娘不過一介閨中婦人,怎麼可能輕易將她掐死?”
方河撣撣被踢過的地方,繼續道:“繼續查,海棠的屍體檢查過了嗎?”
小安子急忙道:“是,我這就去查。”
一溜煙跑遠了才心有餘悸地小聲嘟囔:“險些忘了師父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嗐,還以爲是在皇后娘娘宮中呢,豈會對我們那般溫柔小意,真是!”
他揉著脖子走開了,沒有注意到一角明黃色的衣服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