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抽煙的樣子,總讓我想起中學時代的遭遇,我心中反感,離他遠遠地站著。他也沒上前,悶頭抽著煙。
路燈的光亮把我的影子投在地上,瘦瘦長長的,孤獨寂寞的。
過了一會兒,蕭瑟掐滅煙頭,向我走過來。他在我面前站定,抱著手臂,深思的凝視著我。
“你看什么?”我渾身不自在。
“你們劇場的后臺有監控嗎?”蕭瑟開口問。
“沒有,要是有監控就好了。”我知道那個劇場有一定年代了,雖然裝修過,但劇場主要供舞團內部彩排使用,并沒有對外,因此也沒有安裝監控設備。
蕭瑟笑了笑。“你不笨嘛,既然這樣,你怎么不想想看,如果藍婧予存心誣陷你,為什么不干脆說你出去了半個小時,而說是20分鐘?如果葉梓涵真是將近8點20分墜樓,你從三樓轉臺跑回貴賓室,時間太倉促了,半個小時的作案時間豈不是更加充足。”
我困惑地看他。“你什么意思,是懷疑我說謊嗎?”
他搖頭。“我怎么可能懷疑你。我是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走,我們現在就去那個貴賓室。”
“現在?”我愕然。
“是的,如果不馬上弄清楚,你今晚肯定睡不好覺。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團長拿鑰匙。”蕭瑟不等我反應過來,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我呆站在原地,就像陷進一團濃霧里,分不清方向。
蕭瑟很快回來了,虞團長居然真把貴賓室的鑰匙給了他。他拎著那串鑰匙在我面前晃了晃。“走吧,我已經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們了。”
來接我們的依舊是上回的那個胖臉向叔,見到我也依然呵呵直笑。
回到舞團,我們直奔貴賓室,蕭瑟用鑰匙開門進入。
“果然這間貴賓室也是紅色的裝飾,和上次開座談會的那間一樣。”蕭瑟四下打量了一陣子,隨即問:“你出去買咖啡的時候,藍婧予坐在哪個位置?”
我指了指落地鐘旁邊的那張單人沙發。
蕭瑟走過去坐在沙發上,了然地說:“坐在這里看不到時鐘,但是推門進來,一眼就能看到時鐘。”
“這跟葉梓涵墜樓有什么關系?”我莫名其妙。
“跟葉梓涵沒有關系,但是跟你有關系。”蕭瑟神秘一笑,“這樣吧,我們來做個試驗。你過來坐我這個位置,我出去抽根煙,很快就回來,你等著我,記得不準看時鐘,也不要看上的時間。”
“為什么?”我不解。
“先別管為什么,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蕭瑟快步走出貴賓室,關上了門。
我雖然迷惑,還是坐到了落地鐘旁的單人沙發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蕭瑟一直沒有回來,我坐立不安,就像之前等待秦風時那樣,焦慮煩躁,心里抱怨著,抽根煙這么久,搞什么鬼!
門終于開了,蕭瑟大踏步走了進來。“你剛才等了我多久?”他一來就提問。
“起碼有快20分鐘。”我忍不住發牢騷,“抽根煙要這么久嗎,你到底抽了多少根?”
蕭瑟微微一笑。“那是你的錯覺,我只離開了不到5分鐘。”
“怎么可能!”我驚呼,“我明明等了很久。”
蕭瑟指了指他手腕上的時尚手表。“絕對錯不了,我是掐著時間出去再進來的。你覺得時間長的原因是,這里的整體墻面是紅色的,接觸紅色過多時,會產生焦慮情緒,比在其它顏色的空間里感覺時間長。藍婧予說你出去了20分鐘,應該是受到了這個屋子顏色的影響,未必是故意誣陷你。”
我覺得有道理,但仍有諸多疑問。“紅色會讓人焦慮,怎么這里的貴賓室都是紅色的裝飾。”
蕭瑟失笑:“紅色的作用不只是讓人焦慮。紅色是最搶眼的顏色,會對視覺起強烈的沖擊作用。只要注意緩和壓迫感,和其它顏色搭配好就行了。這間貴賓室的裝修風格還是不錯的,墻面是紅色,桌椅是灰色,在統一的鮮亮色調中加入素雅的暗色色調,顯得格調高雅、富有現代感。貴賓受到的待遇肯定和你不同,不需要在這兒等人,自然也不會覺得焦慮。”
這話聽起來挺有知識性的,但我無心繼續和他探討裝修顏色的問題,想著雖然藍婧予未必是有意誣陷我,但她肯定是懷疑我的。張騰也懷疑我,那兩個警察更是沒有排除我的嫌疑。莫名其妙成了嫌疑人,我心里堵得慌。“藍婧予和張騰都懷疑我,其實他們自己最有嫌疑!”
“怎么說?”蕭瑟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我去買咖啡的時候聽到開門聲,但沒有看到是誰從走廊的那扇門出去,如果當時藍婧予和葉梓涵一起出去,把她推下去,然后趁我不注意回到貴賓室……”我買咖啡的時候一直沒有回頭,如果藍婧予悄無聲息地溜進來,我確實不會發現,但是,萬一我回頭了呢?藍婧予不會想不到這個可能性,又或許,她也不怕我回頭,只要沒有目擊證人,她大可以說是出去走走,并未見到葉梓涵?但是,我8點5分回貴賓室的時候,藍婧予在那兒啊,而張騰說葉梓涵是接近8點20分墜樓的,這不可能做到。又或者,是張騰故意說錯了時間?”我越想越糊涂,頭都痛了。
“先撇開藍婧予不談,說說那個張騰。”蕭瑟看來對張騰更感興趣,“你懷疑張騰的理由是什么?”
“你還記得那晚我們去找葉梓涵時,偷聽到她和羅文灝的對話嗎?”我問。
蕭瑟點點頭,立即反應過來:“羅文灝要葉梓涵小心的那個人,就是張騰?他姓張,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張家村村長的兒子。”我接過話頭,順便把葉梓涵的擔心憂慮也對他說了。
“原來是這樣。”蕭瑟恍然,“可是說不通啊,他害葉梓涵的動機是什么?他害死了葉梓涵的姐姐,人家不追究已經是萬幸了,為什么又來害妹妹?”
“會不會,張騰知道了羅文灝要報復他的計劃,以為葉梓涵也參與了,所以反過來報復她?”我猜測著,“對呀,沒準是藍婧予和張騰合謀,然后嫁禍給我。我到三樓轉臺找過藍婧予,張騰也見過我和梓涵一塊兒從那里下來。”
蕭瑟卻問:“三樓的轉臺,你們經常去嗎?”
“我們都很少去那里,我也是聽李甦淼說了才知道有那么個地方,還可以照鏡子。”我說著就來氣了,“這和梓涵墜樓有什么關系,難不成經常去那里的人都有嫌疑?你怎么那么相信藍婧予,是不是也和秦風一樣被她誘惑了……”
我意識到什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把秦風給抖出來了,要是傳到他耳朵里,那可慘了,趕緊把話說圓:“我就是覺得秦風和藍婧予走得很近,而且有時還偏護她。”
“我沒興趣理會你們團里的那些破事。”蕭瑟斜睨著我,“至于藍婧予嘛,要說誘惑我,你肯定比她有本錢。”
我咬咬嘴唇。“我跟你說正經的!”
蕭瑟嘲弄似的笑了笑。“我很正經,是你自己扯歪了。你是不是很在意,我會被藍婧予誘惑?”
窘迫的感覺使我整個的臉孔都發起燒來,扭身就向貴賓室門走去。
我打開門,蕭瑟卻搶先一步,用手撐在門上,攔住門不讓我出去。
“讓開!”我沒好氣地說。但他仍然攔在門上,微笑的看著我,那神情就像我是只供人觀賞的小動物。我跺了一下腳,狠命推了他一把,趁他身子一歪的時候,從他胳膊底下鉆了出去。
我心情煩躁,精神不振,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走出幾步,突然發覺,身上還穿著彩排時的淺藍色連衣吊帶裙。剛才在醫院時和蕭瑟到室外呆了好一陣子,居然也沒感覺到冷。
拐到另一端的走廊,化妝間的門還開著,我剛走進去,蕭瑟就跟了進來。
我瞪著他的臉說:“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蕭瑟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還真當我是流氓了,我怎么知道你要換衣服。行,我馬上出去,你換好衣服后,我們一起到出事的那個轉臺看看。”
他立馬抬腳走人。我拉了門要關上,他猛地車轉身子,險些撞上了門。“記得把門反鎖,免得我闖進來。”他笑嘻嘻的。
有那么一瞬間,我產生了推門撞他的沖動。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小心思,飛快縮回身子,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我關上門,反鎖,那家伙是流氓本性,我信不過他。
快速換好衣服,我推門而出。蕭瑟背靠著墻面,目光低垂,那么安靜,那么出神。以至于門突然被打開的時候,他都幾乎沒有被驚動。“喂!”我喊了一聲,他才抬起頭來,眼光在我的臉上迅速盤旋了一圈,抬抬眉毛又皺皺眉毛說:“你真把門反鎖了,我在你眼里,還是那么下流不堪嗎?”
“你如果不是想進去,怎么知道我把門反鎖了?”我毫不客氣地質疑。
蕭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