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間到了。
趙直一行四人坐在休息室內靠窗的桌子旁。
“直哥,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王小胖嘟著腮幫子問道。
“先拿到路線圖再說。”趙直往休息室的角落看了一眼,那張專屬于冷空的桌子上還沒有人,他忽然問道,“對了,小胖,上次你說冷空是什么動物來著?”
王小胖微微思索之后道:“烏鴉,巨大的黑色烏鴉……”
“烏鴉最喜歡什么?”
“當然是尸體和腐肉了……還有黑暗……”
“怪不得他總是一身黑。”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腦中不停思索著應對冷空的方法。
就在這時,甄晴來了。
幾日沒見,甄晴好像變瘦了許多,或者說,變得憔悴了。
甄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趙直的旁邊,她的嘴唇緊抿,神情有些憂傷,一言不發,似乎滿腹心事。
“你怎么了?”趙直低聲問道。
“沒事。”甄晴淡淡地道。
“不對,你肯定有事。”
甄晴抬起頭,用細長的眼睛打量著趙直,良久過后,她才說道:“我被人騷擾了。”
還沒等趙直說話,王小胖就‘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甄姐,是誰?!”
王小胖的突然動作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正在派發飯菜的兩個護士都停止了動作,往他們這邊看著。
王小胖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急忙坐了下來,用手掌捂著自己的腮幫,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
“沒事,我知道你也是關心你甄姐,所以才會如此激動。”趙直轉頭望向甄晴道,“那個人是誰?”
甄晴的頭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使她整個人變得更加憂郁而孤獨。
“是一名院警……”甄晴似乎有苦難言,她猶豫了很久才說出來。
顯然趙直已經猜到了,所以并沒有感到很吃驚,他現在好奇的是,那個院警是誰,竟然開始打女病人的主意了,這要是被院長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頓殘酷的懲罰。
“哪個院警?”趙直直接問道。
“其實你們應該能夠猜得到。”甄晴低聲道。
“吳野?”
甄晴搖了搖頭,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趙直:“是猴二……”
其實在甄晴第一次搖頭的時候,趙直就已經猜到了。
甄晴繼續道:“可能是因為上次出逃預演的時候,我使用了美人計的緣故,讓他們都以為我是那樣的人……所以才會這樣對待我吧……”
“怎么非禮的?”趙直不想胡思亂想,索性直接詢問。
“下午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去三樓閱覽室看書,正在書架間選書的時候,他忽然出現了,開始說那種話,我拒絕了他,他就開始對我動粗,最后直接抱住了我——”
趙直的拳頭已經緊緊握了起來。
甄晴停頓了一下之后,繼續道:“我推倒了書架,趁亂跑回了病房,但就算跑回病房,我也感覺不安全……我不知道哪天他會不會忽然出現在我的病房里……”
“這個人渣!賤人,狗娘養的!”趙直滿面兇惡地道,“我一定會把他的雙手都給剁下來!”
趙直的話音剛落,幾個院警相互說笑著走進了休息室里面,為首的正是尖嘴猴腮的猴二。
猴二看見趙直和甄晴坐在一起,臉色一下就陰沉了下去。
他掏出警棍,緩步走到了他們的飯桌前,‘啪!’地一聲砸在了桌子中央。
“男女病人不能在同一桌上吃飯,你們不知道嗎?”
猴二居高臨下,歪嘴斜眼,臉上掛著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
趙直吊起眼睛,盯著猴二,一字一句地道:“誰規定的?”
“老子我規定的!”猴二怒聲道,“我說不準就不準!”
趙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逼視著猴二,眼神中似乎有火焰在騰騰燃燒。
旁邊的茗人在拉住趙直的胳膊,小聲說著什么。
王小胖也站了起來,走到了趙直的旁邊,瞪大眼睛盯著猴二。
“呦,怎么,這是要造反啊?!”猴二揮了揮手,正在休息室外面觀看的幾名院警隨之走了進來,他們手中的警棍全都掏了出來。
一場實力懸殊,勝負明顯的惡戰一觸即發。
如果真的打起來,趙直不僅要吃大虧,而且之后說不定會被關禁閉,最重要的是,下次要帶走病人的時候,他就首當其沖了。
甄晴緩緩站起,直視著趙直的雙眼,高聲說道:“不要犯傻,我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還沒等趙直說話,甄晴就推開了猴二,跑出了休息室。
猴二在后面高聲叫道:“跑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就在這個間隙,二子在趙直的耳邊道:“不要沖動,我們以后有的是機會,現在要忍住。”
二子剛剛說完,猴二就回過了頭來,瞪著趙直道:“你剛才是不是有疑問?”
趙直沉默了一會,轉頭望向旁邊,低聲道:“沒有。”
“說大點聲,我聽不見。”
“沒有疑問,猴副隊,我能吃飯了嗎?”
“嘿嘿,識時務者為俊杰,懂嗎?甄晴這個小騷蹄子已經是我的了,以后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和她坐在一起,我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我有十幾種不同的方式讓你跪地求饒。”
猴二用警棍在趙直的胸口上不停地點著,他身后幾名院警跟著一起哄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趙直說這句話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他的眼球充滿了血絲,直直地盯著墻壁。
他不能發作,一定不能!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而且,他現在不光是為了自己,更為了他的好幾個隊友,還有梁哲,還有鈴兒……
很多人都在等待著他的好消息,很多人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
而他自己怎么能夠根據自己的心情,因為自己的私事,而毀了所有的一切呢?
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會不顧一切地爆發,因為那時候他無所顧忌。
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屈服和隱忍,因為他有了牽掛……
猴二和幾名院警離去之后,趙直開始低頭吃飯。
他把頭埋得很低,幾乎要插進碗里了。
他不停地扒著碗里的米飯,沒有人看見,有幾滴淚從眼角滑落,落盡了碗里,和米飯混溶到了一起,最后又被他吃到了肚子里。
身體的打擊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靈的委屈。
想說的不能說,想做的不能做。
想要保護的女人卻保護不了。
最后還是女人反過來保護自己,安慰自己,替自己擺脫危險……
這不是趙直的風格,這不是他的性格,這更不是他做事的原則。
但是現在,卻必須要這么做。
他不得不這么做。
這雖然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卻真實地反映了趙直目前的處境。
不管他組建了怎樣的團隊,有多少人的支持和幫助,有著怎樣周密的計劃和安排,他都是被動的。
只要院警一句話,他就可能前功盡棄。
而越是到最后,越是要出結果,接近尾聲的時候,前功盡棄的代價就會越大。
一碗飯吃完,他抬起了頭。
他的眼球還在泛紅,但表情卻已經平靜了許多。
“直哥,你沒事吧?”茗人問道。
“沒事。”趙直雙眼直直地望向地面,隨后抬起頭,笑了一下。
這一次,笑得有些不自然,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王小胖也有些激動,他生氣地道:“剛才真的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敢欺負我甄姐,還那么囂張……”
趙直再次笑了一下,這一次,自然了許多,或許他是被王小胖的真情流露給感動到了。
“以后肯定會有機會的,我保證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是必須的,不然咽不下這口氣。”王小胖現在的脾氣比剛來的時候大了許多,不再像最開始的時候那么軟弱了。
或許是趙直給了他正面的影響,或許是對他甄姐的感情讓他變得更加男人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
王小胖似乎也正在發生著悄然的變化。
而這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或許,到他真正離開病院的那一天,也正是他脫胎換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