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躺著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鈴兒。
鈴兒赤身裸體,就躺在余文澤的身邊。
余文澤也赤身裸體。
一男一女,兩個赤身裸體的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相隔不到半米的距離。
余文澤震驚了,在看見鈴兒的那一刻,他就懵住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在這里見到她,更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見她。
這時候,鈴兒抬起手,搓著自己的雙眼,嘴里發出一陣輕微的哈欠聲。
她醒了,如果她醒來發現自己赤裸裸地躺在一個同樣赤裸裸的男人身邊,她會作何反應呢?
她睜開了眼,光線很亮,她輕皺了一下眉頭,眨巴了幾下眼睛。
她瞇著眼,看見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一個人影——
適應了一會之后,她徹底睜開了眼睛。
她看清了那張臉,那張臉很熟悉,但又似乎有些陌生。
她用力在腦中回想著,猛然間,她想起來,這個人,正是——余文澤!
她張大了嘴巴,顯然異常吃驚。
她看見余文澤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皮膚的顏色好像變得有些發紅,眼睛的顏色好像也變了,頭發比之前短了,整個五官都似乎變得堅毅了許多。
他看起來更像個男人了,比之前更加具有男子氣概了,尤其是他的胸膛和肩膀,都硬邦邦的,線條比之前明顯了,他的皮膚底下的血管隱約可見,在快速流動著,似乎正在充血膨脹。
忽然間,鈴兒眉頭一皺,她這才意識到余文澤的上半身竟然裸著——
她張開嘴,剛想要說話,目光忽然往下一移,她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不——”
她不該看見它的。
這時候,她的腦子才徹底從懵懵懂懂中蘇醒了過來,她輕叫一聲,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也全身赤裸,她急忙抱緊了雙臂,往墻邊退去。
她臉色紅彤彤,既氣憤又羞愧,她大聲道:“余文澤!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余文澤眉頭一皺,他的目光望著鈴兒的眼睛,沒有望別的地方看去,他苦笑一聲道:“我也是剛剛蘇醒……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鈴兒怒斥一聲:“你快把頭轉過去!”
余文澤聳了聳肩,轉過頭去,用雙手捂住了他的下體。
鈴兒在余文澤的身后鼓搗著什么東西,傳來一陣嗤啦啦撕扯東西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鈴兒的聲音才從他的背后傳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文澤:“我可以轉過頭來了嗎?”
鈴兒:“不要!”
余文澤:“好吧——”他背對著鈴兒道:“我真的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你醒之前三分鐘醒來,不過,在這之前,我記得我正在和矮人院長談話——”
“和矮人院長談話?你們談什么了?”
“這個——就算是告訴你了,你也未必會信,而且,沒有什么作用……倒是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你不是在上面嗎?”
余文澤這一問,鈴兒才忽然想起來她來這里的真正目的,她千辛萬苦來到了地下,見到了院長,就是為了救出小玉,但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就暈倒了過去,醒來后,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中……
鈴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我來這里多久了……我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是剛剛醒。”
“完了!完了……小玉肯定完了——我一定要出去,我要找到院長,跟他說明情況——”
“你不要著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小玉怎么了,你先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小玉被抓起來了!吳野他們認定她是殺人兇手,正準備將她處死呢,我這次來,就是來找院長求情來的!”鈴兒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剛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急忙道:“你轉過身去——”
余文澤往旁邊一扭,恰好看見了鈴兒正站在自己的身側,鈴兒手中抓著一塊撕扯下來的床墊邊角,巴掌大小,遮在胸前,不知是因為她的胸太大的緣故,還是撕扯的床墊邊角太小的緣故,她的胸部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了余文澤的面前。
余文澤張開了嘴巴,這一次,他沒有選擇移開自己的目光。
“叫你轉到另外一邊,你在看什么呢!”鈴兒羞紅著臉大聲叫著。
余文澤急忙低下頭去,屁股一百八十度旋轉,面向了墻壁。
鈴兒站在余文澤的背后沉默著,似乎在盯著他看,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忽然間,余文澤感覺有些不公平。
為什么女人可以隨便看男人,男人看一眼女人就是耍流氓了呢……
他的心里有些氣憤,這時,他才感覺到,其實男女一點都不平等,他此時正被這種不平等給欺壓著。
其實,他和鈴兒全都是赤身裸體,本來就可以坦誠相見,但是為啥現在你能看我,我不能看你呢……
余文澤想著想著,就要回過頭來,但他迅速明白過來,這只是自己另外一種情緒在支配著他,他要控制這股情緒,他緊咬了一下牙關,還是選擇了默默地盯著墻壁看。
鈴兒終于走動了起來,她走到了房門前,用力敲打起了房門,同時不停地喊叫著:“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院長——院長——救命啊!救命!”
喊了半天,外面沒有任何的回應。
她敲打著房門,也沒造成多大的動靜,房門不是鐵的,似乎是木頭的,又似乎不是木頭的,像是膠皮的。
總之,她的敲打聲和喊叫聲最終只留在了房間內,并沒有傳出去。
看來,這個小房間是專門為他們兩個人定制的。
就算是喊破喉嚨,估計也沒什么用的。
她頹然坐在了地上,一坐在地上,她立馬輕叫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她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身上什么都沒有穿,也就是說,她光著屁股……
光著屁股,怎么能夠隨隨便便往地上坐呢?
她望向了那張鋪在地上的床墊,床墊似乎是泡沫的,又似乎是麻線的,總之,比光禿禿冰涼的地面要好許多。
她朝著床墊走去,偷偷瞅了一眼余文澤的后背。
余文澤依舊面對著墻壁,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剛剛,鈴兒還盯著他的后背看了好一會兒,在他的后背上,隱隱約約似乎畫著很多紅色的線條,那些線條彎彎曲曲的,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粗壯,有的短細,似乎組成了一個圖案……
鈴兒再次駐足觀望,似乎忘記了余文澤此時也正赤身裸體著。
忽然間,余文澤扭過頭了頭來,望向鈴兒,緩緩說道:“為什么只能你看我,不讓我看你啊?”
鈴兒嚇了一跳,她本能地抬起手,‘啪!’地一聲打在了余文澤的臉上:“流氓!”但是,打完之后,她瞬間就后悔了,幸虧剛才的一巴掌力氣并不是很大,她現在只希望余文澤不要生氣……
余文澤的頭再次面對著墻壁,一聲不吭,剛才那一巴掌,他挨了也是白挨,他可以反抗的,可以理直氣壯地轉過身來和她對峙的,甚至可以用強,但是他沒那么做,畢竟他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那種事,那么,他便不是余文澤了,而是一個披著余文澤皮的窮兇極惡的陌生人。
“鈴兒,你究竟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余文澤的語氣平穩了許多,似乎剛才那一巴掌不僅將他的念想打沒了,連負面情緒也打沒了。
女人的巴掌有時候就有這樣的奇效,被打了,反而還會變得老實許多。
“我在病院的院子里發現了一個下水道,我爬進了下水道里,在里面一路爬,一路爬,爬到盡頭的時候,我看見矮人院長出現了,這時我已經精疲力竭,我暈了過去……最后一眼,我看見他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跟我很像啊——”余文澤說了一句,立馬閉上了嘴巴,他明白,自己跟鈴兒的遭遇其實完全不一樣,他經歷過的恐怖事情,鈴兒并沒有經歷過,而且,他現在連自己到底是不是人都還有些懷疑。
一邊想著,余文澤一邊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他的喉嚨,喉嚨里那個東西鼓鼓囊囊的,似乎隨時都可能從嘴巴里面鉆出來。
這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些口渴。
感覺口渴之后,他的腦子里隨即出現了一個遙遠的模模糊糊的回音聲,那回音聲像是來自與夢境一般,聽不清說的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覺到那個聲音就在他的腦海中,就在遠處,在召喚他,在鼓勵他,在引導他——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他急忙奮力往下咽著,他不想嚇到鈴兒,更不想傷害鈴兒。
現在,他的內心異常痛苦。
他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他曾經懼怕的,曾經好奇,曾經想要去一探究竟的那種怪物……
但是,他跟那些怪物似乎有所不同,那些怪物沒有思維,無法控制自己,而他,可以控制自己,而且,還有自己的思維,甚至連模樣都沒特別大的變化。
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矮人院長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他自己現在究竟是人還是怪物?
余文澤面對著墻壁,冥思苦想著,似乎已經忘記了身后的鈴兒。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什么東西給戳了一下。
他想都沒想,就回過了頭來。
回過頭來,他就看見了鈴兒。
鈴兒也剛好抬起頭,看著他,她的一只手抬起,食指正戳在余文澤的脊背上,似乎在研究什么。
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有些發愣。
沒有了最開始的尷尬,沒有了大叫小怪,也不再那么遮遮掩掩。
兩個人終于赤誠相見了。
一絲不掛,完完全全的赤誠相見,坦胸露乳。
你看著這,我看著你。
兩個人就這樣看著對方,也不說話,也不眨眼。
對方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
兩個人似乎在玩一個游戲,游戲的名字叫:誰先眨眼,誰就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