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直剛剛脫下院警的衣服,換上病服,還沒等整理床鋪,房門就被人一腳給踹開了。
冷空領著院警從外面走了進來。
“都他媽站在原地別動!”
院警怒吼一聲,隨即瞪大眼睛環顧房間。
趙直站在床前,孫震陽不知為何,也站在了離趙直床前不遠的地方,雙手背在身后,二子則依舊躺在病床上。
院警看了一會之后,問向冷空:“你剛才是怎么說的,再給我說一遍聽聽。”
冷空面無表情地道:“我看見趙直——也就是他,穿著警服的衣服走進了病房內,就在三分鐘之前。”
院警走向趙直,用警棍電著趙直的胸口道:“你聽見了沒,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直張開手臂,夸張地大聲道:“院警大哥,我還看見他穿著警服呢,他不僅穿著警服,他還拿著槍——大哥,他這是在赤裸裸地誣陷我啊!”
趙直指著冷空,上躥下跳,氣得額頭上都冒出了青筋,指著冷空大聲罵道:“我不就是昨天不小心將一根頭發掉進你飯盒里了嗎,你他媽至于這么誣陷我嗎?!!”
還沒等院警說什么,趙直就一把拽住了院警的肩膀,全身顫抖地道:“院警大哥,他這是在公報私仇,還有——他是精神病,院警大哥,精神病人的話你千萬不能信啊,他看見的跟我們看見的不一樣——你問問他,我現在穿著什么衣服,說不定他還說是警服呢?”
“別拉拉扯扯的!給我松開了!”院警揮舞著警棍,將趙直趕開,“他是精神病,你不也是精神病!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就是沒事找事!”
冷空臉色陰冷,似乎沒有想到趙直會惡人先告狀,他忽地竄到了趙直的床前,一把掀起了趙直的被子。
然而被子底下只有一條內褲!
“你他媽干什么?!偷窺隱私啊?!”趙直推了冷空一把,他實在沒有想到冷空竟然是這樣的人,平時不顯山不漏水,關鍵時候抓住把柄就要一擊致命。
看來冷空已經等這個機會很久了,按理說,趙直和冷空有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上次還因為下水道地圖的事,兩人大吵一架,差點動了手。
但那只是打打鬧鬧,也不至于將人往死里整啊。
看見冷空上來掀開趙直的被子,趙直冷汗冒了一頭,剛才他的警服就藏在被子底下的,不知為何不見了,不過幸好不見了……
趙直忽然想到冷空還知道他要逃跑的事情,但幸虧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現在他早就不逃跑了,就算冷空用這件事來威脅他,他也可以倒打一耙,將冷空當年協助梁哲的事情,以及下水道草圖的事情說出來。
在這么混了那么久,誰還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要撕大家一起撕,要破大家一起破!
雖然趙直還不知道冷空這樣做的目的,但從冷空的一系列行為來看,兩人不僅已徹底決裂,甚至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難道就是因為上次偷偷進去他房間的緣故?
趙直想不通,但現在也不是容他細想的時機。
情況萬分危急,現在這個病房內不止藏著一個秘密,藏著好幾件秘密,隨便一間就可以致他于死地。
這個冷空,果然是想讓他直接死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他的心竟然這么惡毒!
趙直的火氣是真的上來了,倒也不是裝的,他大罵一聲:“你他媽是借機偷窺隱私啊!”罵完之后,他就直接撲向了冷空,將冷空扭到了床上,然后拽著冷空的腿,將他的身子拽倒在了地上。
別看冷空高,但一來他年紀比較大,二來整天陰氣森森的,本來身體就很虛,所以趙直用了七分的力氣將已經將冷空制服了。
當著院警的面,趙直更是毫無忌憚,他拉開架勢,對準了冷空的臉,啪啪啪幾個大嘴巴子抽了下去。
冷空的臉一瞬間就火紅了,不僅紅了,臉頰上還多了幾道大手印。
“草你娘!叫你誣陷!叫你犯神經!叫你偷窺!”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猛力往他臉上抽著。
“啪啪啪!”十幾個耳光下來,冷空的臉已經紅腫了起來。
趙直先聲奪人,根本沒給他喘息的機會,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按倒冷空就是一頓打,這樣效果倒是很明顯,院警的注意力已經從趙直穿警服的事情轉到了兩個人打架這件事情上。
院警本來一天就閑著沒事,無聊的全身都快發霉了,就想著誰整出點幺蛾子來讓他過過眼癮或者嘴癮,沒想到幺蛾子說來就來,兩個病人直接就地廝打了起來,這倒是讓院警大吃一驚。
院警本來是要拉開的,但因為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好玩,又因為他想看看熱鬧,去去身上的乏勁,所以就暫時沒有拉開。
院警為了自己的私心,多耽誤了幾秒鐘,冷空就已經被趙直打了不成人樣了。
冷空實在沒有想到,陰人沒有陰著,反而把自己還折進去了,他雖然知道趙直不是善茬,但沒想到竟然這么不好惹,像是火藥桶一樣,一點就著。
但冷空也來不及多想,他奮力嚷嚷著,一邊嚷嚷著,一邊護住自己的頭部,他還不想被活活打死,現在靠院警是靠不住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眨眼的功夫,事情陡然轉變,原本風平浪靜,轉眼間就成了殘酷的毆打。
門口聚集了一幫圍觀的病人,好幾個院警也從外面跑了過來。
趙直千算萬算,倒是沒有算到這一出,人一多,難眠會出紕漏,畢竟他的病房內還藏著一具尸體呢,說不定一不小心,尸體就咕嚕咕嚕從床底下自己翻滾出來了。
也是因為想到了這一層,所以趙直將冷空直接從地上拎起來,一邊在口中罵著‘偷窺狂’,一邊將他大力往門外面推去。
門口的院警忽然一把將趙直拽住了,他似乎已經看夠了,而且也不想將事情鬧大,他用警棍砸著趙直的肩膀道:“你小子能耐不小啊,還當著我的面打人,是不是活膩歪了!”
趙直浮夸地張大了嘴巴,原地跳腳道:“是他誣蔑我,然后又掀我的被子,看我的內褲——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他給玷污了!院警大哥,這事你要替我做主啊!”
“行了!”院警看趙直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便打開了電警棍,戳到了趙直的跟前道,“現在開始,一句屁話都別說,再說將你電的爹媽都不認識!”
也不知是電警棍的威力使然,還是知道自己理虧,亦或是害怕尸體的事情被發現,趙直果然閉上了嘴巴,乖乖地站在了自己的床頭,還故意用雙腿擋著床下。
冷空紅腫著臉,眼神狠毒地盯著趙直,口中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但或許也是忌憚院警的電警棍,或者是忌憚趙直,知道根本打不過趙直,所以只能用眼神來發泄心中的憤恨。
“搜床底!”冷空忽然叫了一聲,他很清楚,如果院警找到警服,那么他這一頓打就沒有白挨,趙直接下來面對的肯定比他慘得多,但如果沒有找到,他不僅白挨了打,還被扣上了一口栽贓誣陷的小人罪名,這是他最開始沒有想到的。
院警掀開了趙直的被子,在地上抖落了一下,被子上掉下來幾根毛,院警撇了撇嘴,厭惡地將被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床上沒有什么東西。
院警又掀起了床單,床單底下也沒有。
院警掀著床單,望向冷空,似乎是跟他說:“你他媽是在逗我?”
看了一眼之后,院警半蹲在地上,打開手電,就要對著床底照射——
趙直的心蹦到了嗓子眼上。
他剛想要說什么,但還沒來得及,院警就‘咦’了一聲,拉過趙直的被子,墊在膝蓋下面,趴在了地上,朝著床底望去。
趙直的臉一下子就煞白了!
但讓趙直吃驚的是,院警趴在地下朝著里面看了一會之后,就直起了身子,眉頭緊皺,不懷好意地盯著趙直道:“小伙子,以后要注意個人衛生,懂不懂,你看你床底下那么多紙,你雖然年輕,但總這樣下去,我也很是替你擔心啊!”
趙直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院警就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著另外兩張床上走去。
孫震陽此時正坐在自己的床頭,整個過程中,他一句話也沒說。
院警走到他的床前,孫震陽站了起來,走到了床尾。
院警掀起他的被子,在空中抖了一會,然后又掀起了他的床單,看了看,最后他蹲在地上,朝著里面掃射了一番,然后又站了起來。
顯然,尸體并不在孫震陽的床上。
“孫老師,剛才看見趙直穿著警服從外面進來嗎?”院警問道。
“沒看見。”孫震陽淡淡地說道。
孫震陽說話時的表情和眼神都很自然,一點都不浮夸,而且根本沒有撒謊的跡象,趙直在旁邊看著,不由地又對孫震陽佩服了幾分。
院警回過頭去,盯了一眼冷空,隨即又走到了二子的床頭。
二子還在睡覺,剛才的一番打斗和爭吵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睡眠,他的眼睛上罩著兩片衛生紙,睡得很香。
病院中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二子能睡覺,而且善于睡覺,有時候一睡就是好幾天,甚至可以不吃不喝。
院警顯然也聽說了,所以他沒有理會床上的二子,而是直接掀開了二子的被子,被子里面除了一雙腿之外沒有別的東西,倒是有股奇怪的味道從被子里面傳來。
院警皺了皺眉,急忙將被子重新蓋了起來。
他蹲了下去,用手電掃射著床底,床下空空蕩蕩。
院警站起來,又來到了最后一張空床,掃視了一番,這個床底下雜物很多,都拖把,有裝滿水的臉盆,有濕漉漉的襪子,有廢棄的毛巾,還有別人留下來的衣物,都贓物無比,院警將它們通通全部拽了出來。
拽出來之后,他就后悔了,因為他想吐。
這些東西,不僅沒有一個是有用的,而且還都特別臟。
院警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有些氣憤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最后,他走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里沒有能藏東西的角落,一眼就能夠看穿,他看了幾眼之后,也是受不了里面的味道,所以急忙就走了出來。
“他媽的!耍老子!”
心情惡劣的院警罵了一句,隨即盯著冷空道:“以后看東西把眼珠子擦亮了,看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瞎說!這次饒過你的惡作劇,下一次,就沒這么簡單了!”
也是想以儆效尤,院警環顧門外所有的人,大聲道:“你們都是一樣,惡作劇的事情少干,尤其是耽誤我們院警工夫的事情,否則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說罷之后,院警在門上‘框框’用力砸了兩下,似乎是發泄心中的憤恨,又似乎是想給這件事做個了解。
“他肯定——”冷空還想再說什么,院警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只給了他一個字,“滾!”
“所有人都滾!”
院警大罵一聲,眾人急忙作鳥獸散。
在門口觀望的人群中,有一個人的面孔很眼熟,這個人面皮發黑,似乎是涂上了什么東西,他的表情緊張而激動,但雙眼卻炯炯有神。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子,二子低著頭,隨著人流,貼著墻角,匆匆朝著遠處走去。
所有人離開之后,趙直虛掩上房門。
他望著房間內所有的一切,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里是他的病房,但卻又好像不是他的病房了。
一具尸體憑空消失了。
藏在第四張床底下的警棍和手銬也消失了。
自己剛剛脫下來的警服也消失了。
就在這時,孫震陽走到了趙直的跟前,他微微一笑,低聲道:“你去看看二子。”
趙直猛然一驚,似已明白了什么,他兩步跨到二子床前,剛剛彎下腰,便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將手伸到二子的面前,揭掉了蒙在他眼上的紙巾。
“啊!”趙直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急忙將紙巾重新蓋了回去。
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但真正看到之后,趙直還是吃了一驚,此時,躺在二子病床上的人,不是二子,而是那個死去的院警。
孫震陽走了過來,他拍了拍趙直的肩膀,又指了指地上的一盆有些渾濁的水,也就是剛才被院警從第四張床底下拉出來的那盆水,水中漂浮著襪子和毛巾。
趙直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插進了水里面。
在盆底,他摸到了警棍,摸到了手銬。
趙直長吁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有吁完,孫震陽忽然掀起了自己的病服,他的病服里面,是一件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