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看到我要去拿睡袋，就問今天是不是真的準備在這過夜了。我說對，不過你睡車裡，我睡倉庫。
我決定今晚睡倉庫。因爲如果有鬼，那只有這樣才能把真身給引出來了——昆麒麟都說了，我對它們來說就是塊小鮮肉。我往那一躺，它們就和王寶強見到了范冰冰一樣……大概。
而且這次底氣足了——阿鹿在外面！只要他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我吼一嗓子，他幾秒鐘就能衝過來。
我拿好了手電筒、水、鎬頭（當武器的），抱著睡袋進去了。手機還剩下百分之八十的電量，足夠了。睡袋很暖和，窩進去了人就不想出來。可我不敢真的鑽進去，而是把它全部解開，然後展開成一張，像被子一樣裹在身上，怕萬一遇到事情出不來。這樣都準備好了我就開始玩手機。之後接到了幾條短信，有家人也有朋友，還有小顧，問我晚飯吃了什麼。
我告訴她，現(xiàn)在正和一發(fā)小待在荒郊野外呢，你想吃什麼，我買了送你家去？
她又不吭聲了。
至於朋友的那條，似乎是找我?guī)兔Φ模褪侵澳莻€做模特經(jīng)紀的人。我一看就明白了，這傢伙手底下有幾個小模特要整容，想讓我在七院找個大夫，時間大概在國慶節(jié)後。
我說行。七院的整形美容科做得也挺不錯的，開始是隻有院內(nèi)的，最近也有幾個院外的大牌來七院弄個場子了。選擇挺多，看他要什麼檔次的了。
他說那三個小模特都是挺重要的，以後準備多方發(fā)展，重要的是背後都有人，脾氣特大，得小心選醫(yī)生。
整容這種事情，業(yè)內(nèi)有種說法，叫做選醫(yī)生不選醫(yī)院。不過那個圈子的事我也不太瞭解，就給了他一個電話，提了幾個人選。他又說，還有個模特想做增高術的，不知道行不行。
這樣聊了一會，他就說哪天在醫(yī)院附近找個地方請我吃飯。我們倆感情挺好的，從高中起的同學的，彼此知根知底，所以他叫吃飯我一般都去。
大概過了一刻鐘我就準備睡了。說實話還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心裡難免有點忐忑。我睡眠一向挺好，可這一次也睡得淺。
它會出現(xiàn)嗎？我要怎麼和它交流？這些東西自己全部都不知道。但我希望能確定這裡有東西，那樣至少能提供個方向什麼的——有搶劫犯就找警察，有鬼就找昆鳴。
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思緒，我徹底睡不著了，只能坐起來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發(fā)呆。現(xiàn)在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我在這裡睡到早上六點，然後就回市區(qū)去上班。明天是我門診吧？下午還要跟手術，事情好多……
人就是這樣的，明明腦子裡一團漿糊，可只要想想工作上的事情，立馬就有了睡意。原理大概和我以前靠著《神經(jīng)病學》催眠一樣，想到那堆考試和論文，我很快就入睡了。
————
再一次醒來，是因爲聽見了說笑聲。
——就是那種女孩子清脆的笑聲，細細碎碎迴響在耳邊。我一下子警醒了，心裡默唸道：來了！
倉庫裡很黑，近乎於伸手不見五指。我悄悄看了一眼手機——凌晨兩點四十分。
在特別空曠的空間裡，聲音的來源很難斷定。那笑聲細碎地在倉庫裡迴盪，難以辨清方向，甚至連是不是一個人發(fā)出的笑聲也聽不太出。我儘可能不弄出任何聲響，摸索到身邊的鎬頭——可是手沒有碰觸到鎬頭的木柄，而是觸及了一個溫熱並柔軟的東西。
草！有東西在邊上！
我也來不及去找什麼鎬頭了，抄起手上的礦泉水瓶就要砸過去。但是它很快撲到我身上；就在這時，我聞到了一股少女身上纔會有的淡淡體香。
撲到我身上的，好像是個女孩子。
而且什麼都沒穿。
那一瞬間我腦子都卡住了——老子這輩子還沒抱過女孩，就算和小顧拍拖那也僅限於牽牽小手。結(jié)果突然就來了一個，還一絲不掛——我整個人動都不敢動一下了，和木頭一樣直挺挺僵在那。
微光中，隱約能看見的就是少女酮體上柔和起伏的線條，她的臉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可雙手圈住我的脖子，幾乎能感受到她呵在我身上的氣……四周那少女的笑聲越來越嘈雜，我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障住了一樣，連眼睛都移不開。這是春夢？難道自己真該去找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女朋友了？
她黏在我身上，那感覺十分真實；最後的理智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正常，我應該大喊一聲，叫醒倉庫外的阿鹿——可我連動都動不了，更別提說話了。接著，那笑聲更加靠近了——我又感到一個少女靠了過來，自己被兩人前後圍住。這要放平時真的豔福不淺，可現(xiàn)在只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昏沉，五感逐漸模糊。恍惚中，能看到有第三、第四個……數(shù)不清到底多少個女人的影子，將我團團圍住。意識越來越微弱，一種溫熱的芬芳裹著我向下沉去……
就在我早已放棄一切，準備隨波逐流的時候，突然之間一種尖銳的刺痛橫貫過了腦海；同時伴隨著耳鳴，以及一聲巨響——真的是震耳欲聾的巨響，簡直讓五臟六腑都要跟著它一起裂開。我彷彿剎那間從很深很深的水底在一秒鐘內(nèi)回到了水面上，全身的骨骼關節(jié)無一不在劇痛，胃就和攪起來一樣——我哇得一聲吐了出來，可沒能吐出什麼，大多隻有胃液。直到鼻腔中流出了溫熱的血，自己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麼時候口鼻處都在出血。
我伏在地上，那種噁心感還未過去，又讓人開始嘔吐——要快點叫醒阿鹿……我擡頭看了一眼倉庫門，可這一眼卻讓人呆住了。
月光——在完全沒注意的時候，出現(xiàn)了月光。
雖然並不耀眼，但比起剛纔的伸手不見五指已經(jīng)好太多了。明亮的銀白色月光盈滿了倉庫，分明不是什麼大的改變，可剛纔這裡詭異的氣氛已經(jīng)一掃而空。
就在月色之中，一個人站在我的面前。
白色的人影，瘦削，面目模糊。
我不認識那是誰，甚至不知道它是人是鬼——這個人影宛如只是自己的幻覺，在月光中呈現(xiàn)出了半透明的飄渺，旋即散去，無影無蹤。
————
阿鹿進來將我扶出去的時候，我已經(jīng)好多了，至少止住了噁心感。他開車送我回了市區(qū)，我知道他想送我回家，卻攔住了他，說，送我到明月湖的昆門道觀……
他根本不知道明月湖在哪，只能跟著gps走。最後在觀門口我下了車，讓他別擔心。
——夜晚的昆門道觀十分寂靜，觀門已經(jīng)關上了，但是沒上閂，一推就開了。我走進去，循著記憶走到了昆麒麟的住處。那裡還是沒有人。旁邊就是昆鳴的房間，我也顧不得時間了，過去叩門。可很久都沒有人開門，可能小孩子回學校了。
太晚了，我懶得回去，索性就用交通卡劃開了昆麒麟的房門，躺在那人的牀上。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睡得很熟。或許因爲道觀清淨的緣故，這一夜都沒再做惡夢。早上我醒來，在昆麒麟的書桌前站了一會，心裡有些淡淡的絕望。
會不會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因爲我發(fā)小的一個委託而失蹤的，如果他就此不見，我該怎麼和昆鳴解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必須查下去。
今天我是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的，把陸姐嚇了一跳。早上門診人還特別多，實在看不動了。午休時候加緊睡覺，因爲下午還要跟手術。老劉這兩天被外派，要兩週後纔回來。
中午還有個小插曲。我朋友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實在不好意思，計劃趕不上變化，公司把整容的事情加急了，所以昨天那三個小模特都已經(jīng)去了七院找了醫(yī)生，估計後天就開刀了，用不著國慶後。
我說那挺好啊，早開刀早了事。找了哪個醫(yī)生？
他報了個名字。我一聽，是最近廣告打得挺響的一個，手藝不壞。這事和我關係不大，所以很快也就忘到腦後了。接著朋友問我國慶時候要不要一起出去放鬆放鬆，他在西湖旁邊包了個小別墅，一號就出發(fā)，還帶了一班公司裡的小模特。
我說算了，國慶時候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說那下次，這次他也趕，一號到三號在別墅裡嗨，四號就要趕去北京弄一個show了，八號纔回s市。
我本來聽得無心，可聽見他說到北京，突然心裡一動。
——北京，那不是蝙蝠餘的地方嗎？
我對北京不太熟，也只去過兩次，都是去跑親戚的。可是知道這個朋友對北京很熟，三天兩頭跑那。
“我問你啊，你知道北京有個地方，大概在……你等等，我短信發(fā)給你。”
我調(diào)出相冊裡那張圖片，也就是蝙蝠餘的地址，然後發(fā)給了他。他立馬就回了我電話，“哎媽呀還以爲你說誰呢，你說餘三少啊？”
“你認識他？哎哎這……這能介紹了見個面嗎？”我一下子就激動了——還有這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