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車不是我的,超速罰款也不是我的,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就在我計算著這一路上吃了有沒有十五張罰單的時候,黑色車隊停在了七院門口。
金召下了車,然后其他幾輛車里的人都跟著下去了,齊刷刷往醫院里走。值夜班的保安看到了這架勢,嚇得傻在那。我跟上他們,試著再去打昆麒麟的手機,可惜已經關機了。
“如果秋宮鹿要對昆麒麟下手,應該會在廢樓或者門診樓。”我說,“其他地方都是有人的。”
金召點點頭,抽出煙點燃,吞吐了一口。他連話都沒有說,其他人就分成兩批,一隊走向門診,一隊留在原地待命。
“我們去廢樓。”過了一會,周義晃晃悠悠到所有人跟前,發號施令,而金召一句話都沒說。這個小金毛的地位似乎挺特殊的,“丘醫生和貓姐就在這等吧。”
我們當然要跟去,不過我也希望貓能在外面等,上一次她被割喉的事情給人留下的陰影太大的,那么多男人在呢,還差她一個女孩子嗎。周義就給了她幾個通訊器,讓她留在外面和另一個人一起負責聯絡。這些人做事情分工明確,和他們比起來,昆麒麟簡直就是個專業的草臺班子。
這個時候的城市還在寂靜之中,我們一行人就好像一片黑影一樣走向廢樓。人多還是有用的,再加上旁邊一群都是砍人不眨眼的黑社會,這次自己底氣特別足。一起去廢樓的一共有六個人,而金召一邊走就一邊抽煙,沒停下來過。這樣抽煙,我懷疑給這個人驗腫瘤指標絕對會是一片紅的。
很快,大家就站在了廢樓跟前,沒有立刻進去。周義先拿出了一個煙盒,給每個人發了一支煙。我不明所以,也解釋了自己不抽煙,但手上還是被塞了一支。
“俠門特產。丘醫生試試?”
我看看煙,再看看這群人,心里有點不安,想該不會是大麻吧……
不過這也就想想,金召應該也沒那么喪心病狂。所有人都點了煙抽上了,像是個儀式一樣,我還在發愣,周義已經過來,把我的煙也點上了。
“快點。”旁邊的金召終于說話了,他語氣太平,聽不出是不是不耐煩了——我還沒腦子抽風到惹黑社會不耐煩,也不管了,直接把煙放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咳了起來。
太嗆了……可不管怎么樣這也算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吧?
但周義告訴我,不行,還不夠,再抽一口。
我只能舍命陪君子,閉上眼睛再抽一次。這一次有了心理準備,總算沒再咳,可就是感覺有一股涼意往頭頂竄,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接下來,我就發現這個煙的奇異之處了。自己先是經歷了十幾秒的耳鳴,然后四面八方的聲音就這么涌了過來——太神奇了,風聲,葉子摩擦聲,電燈接觸不良的滋滋聲,人們的呼吸聲,心跳聲……我甚至可以分辨出是哪片葉子在發出聲音!
除了聽覺,視覺也同樣,黑夜里昏暗的廢樓在眼前開始變得清晰,爬山虎的脈絡,每一處裂痕,玻璃窗的反光……我的感官敏銳度像是剎那間被放大了數十倍,可以感知到十米內所有的動靜。
“知道了吧,行了,走吧。”周義看我驚訝的神色,知道煙已經起了作用,示意可以進樓了。我終于明白為什么要這樣——黑暗的樓里,敵暗我明,很容易被偷襲。但只要有這個煙,不管對方從什么地方摸過來都能察覺到,等于人人都戴了個紅外探照儀。雖然我還不習慣這種狀態,耳邊時常會耳鳴。
走到二樓時,我們已經感知到三樓有人了,腳步聲一下子就能被聽見。已經有兩個人沖了上去,動作快得嚇人。就聽見三樓那傳來了更大的動靜,接著就靜了。
“只是個人偶。”過一會兩人就下來了,表示沒有發現活人,“三樓沒有人。”
金召點點頭,又抽了一口煙,合上眼睛,他應該在仔細聽有沒有其他動靜,可顯然沒有。過了一會,他說,出去吧,這里沒有人了。
就在這時,樓內響起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水聲。
當聽見這個水聲的時候,我的汗毛一下子就炸起來了——同時,那股魚腥味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
——是魚仙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左右兩側肩膀就被人拉住了;接著只覺得天旋地轉,就像是被卷入一個強烈的漩渦里,巨大的壓力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擠出來。但這個過程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畫面是那樣熟悉。
世界已經漆黑一片了。而我,金召,周義三個人站在一起,其他人已經不知所蹤。
“哎呀,真麻煩……”周義用手撥了撥自己的唇環,“怎么那么調皮啊,打不過就耍賴。”
“再不快點出去就會被消化掉了。”金召終于不再抽煙,吐掉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按在墻上滅掉。“這條魚仙人到底有多大……”
我想起那次最后出現的魚仙人,目測有十層樓左右的高度,非常驚人,簡直就是鯨魚他媽了。這個黑暗的世界里只有我們三個的腳步聲,四周一片漆黑。周義聽了我說的,挺意外的,說他還以為都是以訛傳訛,沒想到真的那么大。
“這條魚太大,里面已經開始形成一個界了。”金召走了幾步,用手摸著旁邊的墻壁。我也伸手摸了摸,感覺墻面簡直和冰一樣,而且凹凸不平。“我們可能不在廢樓中了。”
“老大的意思是,它想把我們帶走?”
“說不定。”
我只能緊緊跟著這兩個人,周義和我解釋,像是魚仙人這樣的妖靈是人為養出的,一旦到了一個程度,妖靈體內就會形成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之前我們被小魚仙人吞進去的時候,四周的景物仍然是病房,可是這一次,我們已經進入魚仙人內部的世界了。
他們倆用打火機照明——這里果然不是病房,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地方,就好像在一個冰洞里。四周都是冰的反光。我不抽煙所以也沒打火機,周義又扔給我一個備用的。
“至少有幾十年了吧,這一條魚仙人……”周義邊看邊贊嘆,“老大你以前養了一條,也不過就那么點,還沒養活。”說完了還伸手比劃了一下,也就臉盆大小。
前面的金召沒說話,只是停住了腳步。打火機的微光里,前面是一個三岔路口。
“老大……”
“分頭走。三條路,總能找到陣眼破陣出去。”
“好。”
這兩個人幾秒鐘就做好了決定,各挑了一條路走了,留我在原地發呆——過了一會老子才反應過來,靠,不對啊?又要單槍匹馬?
現在就剩下中間的路了,男左女右人妖中間,我也別無選擇了,只能趁著打火機還有點光亮的時候走進了岔路。
那種煙的效果減退得很快,但還是有點左右在。為了節省燃料我先把打火機關了,摸黑在里面走。說來也奇怪,外面是漆黑一片,走入了岔路之中倒是反而有些幽光,能勉強看清腳下。
被吞入魚仙人中,如果不盡快離開就會被消化在里面,也就因為這樣,金召才會決定把三個人分開,加快效率。但他有沒有考慮過我是個戰五渣啊……
嘆了一口氣,知道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通道不知道有多長,而那些幽光是從冰層中發出的。這些冰的表面都十分渾濁,偶爾能看到里面有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影子,試了幾次想看清,可惜光太暗,影子也太模糊,完全看不清。
不過又往前走了一段,總算有一個影子比較靠近表面了。我用打火機湊近了去看——冰后,是一張扭曲的人臉。
居然只是個死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是讓我蠻意外的。
這個人年紀很大了,尸體微微腐爛,死的時候應該很痛苦,脖子扭著,嘴巴大張,整個人神色都很痛苦。令我在意的是,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是七院的病員服。
也就是說,這是個被魚仙人消化掉的人,從此和妖靈融為一體。如果不快點找到陣眼,那么過一會,我也會和他做伴了。
可陣眼到底是什么,怎么破?這種東西說說容易做起來難,萬一陣眼蹲著個彪形大漢,我是打呢還是被打?這冰道不知道有多長,我足足走了五分鐘多了,卻一點到頭的意思都沒。那支煙的效果終于快要結束了,我眼前的世界更加昏暗,對于周遭感知開始變得遲鈍。而就在這時,耳畔忽然聽見了一聲滴水聲。
在前面。
煙所提高的感知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我還是捕捉到了聲音的來源——就在前面了,不管怎么樣都要賭一把。我向前跑去,那滴水聲越來越響,哪怕是尋常的聽力也能聽見。可下一刻,自己腳下竟然一空,然后整個人就向下面摔去,重重落在了冰地上,向前滾了很遠才停下,撞在了什么東西上面。不過距離不高,自己也算反應快的縮成了一團,所以沒受什么傷,拍拍身上就站起來了。只是剛剛想要摸索打火機的時候,四周居然開始亮了起來。
冰層里一點一點開始蔓延起更亮的幽光,將這個空間照得一片氤氳。冷光里,我勉強能看到這是一個圓形的空曠冰窟,大概有一個百人大會場的面積。而在冰窟的中央則是自己剛才撞上的東西——當看清那是什么的時候,我差一點昏過去。
這竟然是一張床。就是家家戶戶都有的那種普通的單人床,上面還有床單被子,亂的,沒有鋪。床旁是床頭柜,書桌,椅子……
這里,竟然是一個起居室。